夜色昏暗,暮雪飛花,零零落落,窗外寒風刺骨,歲暮天寒;窗內雖有暖爐,穀青卻亦覺淩冽若冰,踉蹌的跌坐在凳子上:“你......你說小姐隻是一縷魂魄?”


    一縷魂魄?怎麽可能,那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她自小看到大的小姐!


    可穀青也知道,柳十娘自十四歲開了天眼,從未出錯,於小姐的事,她亦從不會開這麽大的玩笑,可這如何能讓她相信,雙手握緊,抖著櫻唇:


    “她......隨時可能消失?”


    柳十娘略顯疲憊的揉著眉心,緊閉著雙眼,甚是苦澀:“那日,你說小姐見到李季麟後,仿若五年前的瘋狂,我便隱約覺得同那個叫淩兒的有關,後來小姐突然決定插手將軍府的事,我便更加確定所有事情的緣由,皆是因為淩兒”


    穀青情緒稍穩,輕歎了口氣:“所以你便用了天眼,窺探淩兒到底是誰?”


    “是”


    “你應當知道小姐早就對你下了禁令,絕不許你再開天眼,若是......”穀青被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的一頓,內心掙紮一番,終是無力道:


    “他......是誰”


    柳十娘麵色昏暗,無力搖頭:“我用天眼尋找、小姐生跡,卻發現小姐四歲便該沒了魂魄,如今攀附在這道軀體上的,是另一個靈魂,大驚之下,我偷偷去了家族的禁地,翻閱古籍,方知柳家曾有長老亦用天眼探出斷魂之人”


    “長老記載:古有驚人,兩世之魂,魂牽獄夢,引之媒介,異世還魂”


    柳十娘放軟了身子,閉目鎖眉:“柳家古籍記載了千年萬年,也就出了那麽一個奇人,沒想到咱們的小姐果真不是尋常人,嗬”


    低眉淺笑,卻滿目心疼:“我以小姐的魂魄追蹤溯源,隻隱約看見一個小男孩被大火吞噬,口中喚著姐姐”


    她本想看的更清楚些,卻差點被天眼反噬,筋脈盡斷,虧得離殤發現,及時阻止了她,否則她這條命怕是保不住了。


    雖看的模糊,她卻猜得明白,小姐本是異世之人,死後靈魂落在將軍府的上官琉璃身上,那個淩兒,應是她前世的弟弟,如此一來,所有的事便都說得通。


    小時候的上官琉璃她見過,柔弱雖聰慧,卻絕非小姐般淡漠疏離,若說一個人長大後會變,但穀青自小跟著她時便是如此,就因這般不同,是以她初見小姐時,雖驚覺熟悉,但也隻當人有相似。


    卻原來,一切緣由,隻兩個靈魂不同爾。


    五年前那場大火,小姐口中的那句話和近似入魔的瘋狂,也皆對上了,前世,她定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被活活繞死,如今才會一見到火,便化身成魔。


    前世,弟弟慘死,今生,爹娘慘死,兩世皆不得親情,柳十娘心疼之餘滿腔憐惜,轉眼卻又想起,這般靈魂穿越,當今之世,實屬怪力亂神之說,她自幼承了天眼,心靜之下,自是不會被嚇到,但是穀青——


    抬眼望去,卻見穀青除滿臉心疼外,無半分驚悚慌亂,猛眼瞧去,竟比她還鎮定,釋懷一笑,轉了話題:“你可是奇怪我告之離殤的話”


    見她沉默的望著自己,柳十娘笑意漸收,沉聲道:“這件事事關小姐的性命,天眼祖訓亦是天機不可泄露,若被人得知,後果不堪設想,我開天眼時被離殤撞見,隻得告訴他我窺探了小姐的姻緣”


    穀青斂眉:“那這所謂姻緣......”


    “是真的”柳十娘麵色凝重的向她點點頭:“當年,我從爺爺那學了天眼之道,自是手癢難耐,隻因爺爺看的緊,不許我亂用,後來跟了小姐,總在想小姐那般人物,命定之人該是怎樣的風華,一時手癢,便偷偷開了天眼”


    “深水明月,離離風華,朝夕紅顏,妃藥不可”


    柳十娘一字一字說的清楚:“這便是我當年看到的一句話,起初我不明其中的意思,也從未注意過璃王這個人,可前段時間小姐去了璃王府,我才犯起了想”


    “深水明月,便是墨月;離離風華,便是璃王,上官琉璃;朝夕紅顏,璃王府與郡主府便是相對而立,一朝一夕;妃藥不可,便是沐藥兒,璃王妃”


    穀青不甚讚同的望著她:“你這有些斷章取義”


    柳十娘搖頭苦笑:“是非為何,端不是我能決定,隻是,長老古籍中記載:異世之魂,非久居之,若得長久,必心留之;我原想著,若是小姐的心留在了這裏,便不會消失”


    雪落屋簷,輕而無聲,房間內,一時寂靜無言,良久,穀青挑眉望著窗外的落雪,雙手下意識的握緊,聲音輕柔:


    “十娘,過幾日便是我雙十生辰了吧”


    聞言,柳十娘身子一顫,攸的淚如雨下,緊抿著唇,一時竟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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