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人爬到半山頭,看見傳說中富可敵國的嚴易手上還帶著個袖套在地上撿樹枝,臉上的表情真是相當精彩。


    左榮軒的這個案子,雖然沒有被媒體報道,但是背後關注的人很多,一是嚴家上下打點,二是左榮軒的母親也找了不少關係,上下好多雙眼睛都在盯著,法院的人也不敢怠慢。


    按正常流程走下來,左榮軒這量刑確實算重了,但嚴家請的律師是國內享有盛名的鐵aimee,律師是個鐵娘子,最是嫉惡如仇,手上從未有過敗績。


    左榮軒這個案子可權衡的餘地也很大,往大了可以說是殺人未遂,往小了隻是故意傷害,就看怎麽打官司了。


    不過以他造成的社會傷害情況來說,六年確實有點重,不過要說罪有應得,也說得過去。


    其實法務都有點不太理解,這種情況還有什麽好上訴的?這是想上訴就能隨便翻案的嗎?得罪了嚴家,隻被判了六年,左榮軒該偷著樂才是。


    有時候一個案子,不僅僅是是看案件本身,背後人物的社會關係也是很重要的因素,雖然都說法不枉情,但這就是目前的社會狀況。


    至少在目前來看,案子傾向受害人的優勢是很明顯的,連法務都覺得左榮軒此刻應該感恩戴德了,否則以嚴家的勢力,再隨便整出點什麽來,他這輩子都葬在監獄裏也有可能。


    不過外人這麽想,左榮軒可不這麽想。


    他從小養尊處優慣了,關押的日子一天也呆不下去,母子倆一見麵就是抱頭痛哭,隻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哪裏還會想六年是好還是壞?


    被暫扣的日子,左榮軒一天也過不下去!


    何況他從心底認定是嚴易殺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對過往的事又是含糊其詞,不肯明說,事情走到這個份上,兩人都覺得嚴易簡直是在趕盡殺絕。


    如果說非要一命抵一命的話,左宗泉的死,早就應該已經償還了左家的罪惡了,為什麽又要把禍事殃及到下一代身上?


    左榮軒如果在監獄裏呆上6年,出來都有30歲了,他最好的年華都將在監獄裏度過,在左榮軒的母親看來,左榮軒研究生都還沒畢業,不過還是個孩子而已!


    一個孩子,一時衝動,傷了一個女孩的手指,就要被判六年刑嗎?這根本就不公平!


    左宗泉的股權已經歸還了董事會,但左家這麽多年在j市,或多或少,也有幾分薄麵和交情,左家堅持提了二審,按照流程來說,她的要求也是合理的,所以搞得上下都很為難。


    上頭叮囑了,傳票務必親自送到那個名叫連盼的姑娘手中,所以兩名法務人員這才吭哧吭哧跑來食園爬山。


    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傳說中大總裁嚴易這麽接地氣的一麵。


    其實天氣挺熱的,但山裏的生活好像是靜止的,和山外浮躁的都市完全不同,兩人突然就有點羨慕起在山頭撿樹枝的嚴易夫婦了。


    山頭烈日炎炎,天空湛藍如洗,偶有幾朵浮雲掛在半山腰上,山間吹來微風,帶來幾聲鳥鳴,好像時間一下子就慢下來了。


    所謂不限鴛鴦不羨仙,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連盼帶著草帽,臉蛋讓日頭給熏得紅通通的,看見兩名法務穿著製服過來,顯然有點驚訝。


    嚴易本來站在她旁邊,一見人上來,立刻就往前,擋在了連盼麵前。


    兩名法務這才留意到,附近的兩株荔枝樹下,還站著兩名黑衣黑褲的保鏢,對著他們虎視眈眈的,手指居然都是摸在褲兜裏。


    這是帶槍的意思嗎?


    隨身攜帶槍支可是違法的!


    但是這幾人顯然很有分寸,手也沒拿出來過,就那麽揣在兜裏,槍支也隻是法務人員的猜測,兩人也隻好當做沒看見。


    一路爬山過來,兩個小兵都出了一身的汗,其中一名法務趕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掏出了傳票,遞給嚴易,“嚴先生,我們是來送傳票的,被告的母親任女士向上一級法院提出了二審的請求,請您務必出席。”


    實際上,是原告要務必出席,不過之前來的時候,連盼全程都沒有說話,一直是跟在嚴易旁邊,所以這回法務直接是把傳票給了嚴易。


    反正嚴先生到時候肯定是要去的。


    嚴易拆開傳票看了一眼,連盼也湊過身子看了看,很顯然,嚴易要更不高興一些,連盼還相對還淡定。


    她用左手接過傳票,重新折好,放進了隨身攜帶的一個小斜包裏,又衝兩人道,“山上熱,我給你們摘荔枝吃。”


    荔枝是分批采摘的,因為一旦摘下,很快就會變得不新鮮,所以沒吃的就還留在樹上。


    不過幾人停留的樹附近基本都沒什麽荔枝了,連盼往裏走遠了一些,嚴易要跟上,被她擺了擺手拒絕了。


    片刻之後,連盼回來了,背後用來裝荔枝木的小背簍裏果然裝了紅累累好幾大串荔枝。


    兩名法務這會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重要的是……他們一路爬山上來,真的又累又渴,而且這個荔枝紅豔豔,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山體附近都是埋了水管的,隱在草叢裏,也不明顯,連盼招呼兩人到樹蔭下麵坐著,又在一旁的草叢裏摸了摸打開了一個水龍頭,不一會兒,法務便看到樹蔭底下一個綠坑裏蓄滿了一小坑的水。


    坑底長滿了青草,草葉被水珠浸地瑩瑩發亮,連盼卸下背簍,將荔枝丟進了坑裏。


    她態度和藹,兩名公務人員不由得放鬆許多,其中一名還大著膽子去小坑裏摸了摸,大約是水管埋在地下的緣故,水摸起來極為冰涼,很舒服。


    在連盼的招呼下,幾個人就在樹底圍了一個圈,從水坑裏撿被涼過的荔枝吃。


    和嚴易一起坐在樹底下吃荔枝,說出去隻怕可以吹上好幾年吧?兩名法務一邊剝荔枝,一邊又覺得此情此景,真是有些不真實。


    連盼右手有傷,便隻是用左手剝荔枝,右手兩指捏著荔枝殼兒,左手頗為笨拙地剝著。她速度比周圍人要慢一些,法務看在眼底,不免對這個小姑娘更加心疼。


    要說這個左榮軒,真不是個東西,傷人傷哪兒不好,幹嘛傷一個小姑娘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右手呢?


    不對!別說是右手了,就是左手也不行啊!


    傷哪兒都是不對的!


    幾人閑聊之間,大家就案子簡單討論了一下,法務吃了連盼的荔枝,難免就多向著她一些,在想起左榮軒最近哭唧唧的姿態,對他更加鄙視。


    左榮軒媽媽任石蘭找了關係,怕左榮軒在看守所吃苦,所以左榮軒是單獨關押的,都不和別人呆在一起。按理說,這條件已經是最好了,這小子居然還天天在看守所裏哭,說飯菜吃不慣,睡也睡不好,每回他媽來看他,兩個人抱在一起,跟哭喪似的。


    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這裏頭有多大冤情呢!


    自己犯了罪,還委屈巴拉的,說起來也真是奇葩。


    “還是連小姐心態好。”


    法務朝連盼笑了笑。


    同是二十出頭的人,人家姑娘手指都不能用了,還在地裏幹活,一個傷了人的大男人,卻在看守所哭飯菜不好,睡覺環境差,md,聽著就火大!


    聽到這裏,嚴易的表情明顯有些難看,他沉默地剝了一個荔枝,往連盼嘴裏送。


    連盼就近啊嗚一口,把一個圓滾滾、晶瑩剔透的大荔枝含進了嘴裏。


    她溫熱的小舌和嘴唇不經意在嚴易手指上觸了觸,跟小貓似的,嚴易心思浮動,抬頭一看,卻見連盼正對他露出了一個招牌式的月牙眯眯笑,嘴角兩個小梨渦仿佛裝了什麽蜜糖似的,甜膩膩的。


    她沒說話,就是嘴裏嚼著一個大荔枝,笑得沒心又沒肺,討好的意味有點明顯。


    這是在安慰他嗎?


    安慰他不要為了左榮軒而生氣?


    嚴易收斂了臉上的神情,然而心中怒意卻更加不可遏製。


    糯米糍核小個大,兩個指頭夾起來到底不方便,連盼自己才剝了兩個就放棄了,她把手指在水坑裏涮了涮,直接就蹲坐在樹蔭底下,吃嚴易剝的。


    嚴大總裁一個沒吃,都是精心剝好了往自己小女友嘴裏送,旁邊的保鏢倒是見慣不怪,兩個法務卻是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說好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不近人情的大總裁呢?怎麽轉眼就變妻奴了?


    二審的日子並不遠,就在兩周後。


    連盼原本都做好了出庭的打算,結果沒過多久,就收到了法院的延期通知,說是左榮軒身體不佳,無法按時出席了。


    還是來送傳票的法務打的電話,說起來也有些感慨,“被告的母親申請幫他換一間好一點的看守所,在轉移的時候,他不小心被車上生鏽底座碎片劃到了,我們都沒放在心上,哪裏知道他就感染破傷風了。”


    左榮軒的父親左宗泉在進廣元之前家境普通,妻子任石蘭在懷左榮軒的時候其實也沒過過什麽好日子,那時醫療條件低下,不像現在的小孩,從小就定期打疫苗,左榮軒對破傷風沒什麽免疫力。


    因為隻是不小心劃破了手,左榮軒自己也沒留意,讓獄警給了個創可貼就完事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開始頭暈。


    起初他以為是感冒,還讓母親幫忙帶了感冒藥過來,誰知道後麵情況越來越嚴重,整天頭暈腦脹的。


    因為他這個人自被看押後就一直各種嬌氣,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的,大家都以為他是在故意找茬,就沒理會,直到後麵出現了暈厥,才被送去醫院。


    聽說情況還有點嚴重,左榮軒身子都站不起來了,所以當然也就沒法按時出庭了。


    不過左榮軒的身體狀況並不在連盼的關心範疇,她點了點頭便掛斷了電話。


    沒料到一周後就傳來了左榮軒的死訊。


    據說是破傷風引起的全身痙攣,心髒直接驟停了。


    半夜裏發生的,左榮軒母親當時也睡著了,值班醫生在另外一間病房處理別的病人的緊急情況。任石蘭醒來在醫院裏嚎啕大哭,雇了一幫人在醫院鬧事,不肯離去。


    但是說實話,這件事也怪不到醫院頭上,破傷風本來就有一定比率的致死率,而且由於左榮軒送醫較遲,延誤了最佳治療時機,被看押後,他的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態都十分糟糕,免疫力低下,比一般成年男子要脆弱很多。


    有些時候,意外總是不經意就這麽發生了。


    周六的晚上,連盼跟嚴易兩人回老宅吃飯,大家吃飯時談起這個事情,卻似乎都不太吃驚。


    周嫂跟張叔兩人甚至還覺得左榮軒死有餘辜……長輩們都在,嚴易倒沒有非要給連盼喂飯,隻是把一些吃起來比較複雜的菜譬如魚蝦等都先替她處理好放在碗裏,連盼就用左手拿著勺子吃飯。


    連大爺尚且還不知道連盼受傷的消息,老人家在房屋後拾掇了一個菜園子,又買了兩頭小豬仔和幾個雞仔,一心準備養肥了過年時再送到嚴家來。


    說起左榮軒的死,嚴青似乎還覺得便宜他了,忍不住在飯桌上咕噥道,“我還特別拜托了年年,請她堂哥在獄中好好關照關照他呢!”


    老太太低聲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隨即又厲聲叮囑桌上幾位後輩,“你們幾個,都給我少造些冤孽!”


    大家低頭吃飯,默不作聲。


    “尤其是阿易,年紀輕輕的……”嚴老太太後麵的話也沒多說,隻是歎了口氣道,“今年盂蘭節,我會替你爺爺和你父親母親多燒幾道紙錢,叫他們在天之靈,好好保佑你,不要再生事端。”


    這後半句“再生事端”語氣頗為嚴厲,明顯就是單獨給嚴易的警告,嚴易剝蝦的手一頓,很快卻又恢複了自然。


    “知道了。”


    他低頭應下。


    在這件事上,駱明遠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該說的話,他早就跟嚴易提前說過了,嚴易是有分寸的人。


    不過左榮軒這回是真踩了嚴易的逆鱗,雖然連盼手指是接上去了,但到底人也是元氣大傷,還不知何時才能複原。嚴易要能放過左榮軒,那才有鬼了。


    駱明遠也是男人,也有放在心尖上舍不得傷她半點毫厘的人,連盼出事,他其實很能理解嚴易的心情。


    老太太想必也是門兒清,不然也不會就這樣輕輕一筆帶過。


    但說到底,這些事端,還是冤冤相報引起的,連盼除了這樣的事,想必嚴易往後也會收斂很多了。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隻有連盼跟嚴青兩個女人還蒙在鼓裏。


    老太太說盂蘭節,指的就是中元鬼節,每年這個時候,老太太都會請人來家裏做法事,帶著家裏的小輩一起給家中去世的親人燒紙錢。


    這麽些年都是這麽過的,都是自家親人,大家也沒什麽好害怕的。


    嚴青一聽盂蘭節,就知道家裏又要做法事了,頓時補充道,“前兩天爸給我托夢說,他想要個ipad,還要最新的iphone8,又說去年您給他燒的錢額數太大,盡燒一億的,他想買包煙抽都找不開。”


    這話一出,駱明遠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臉都憋紅了。


    他勉力吞下了口中的菜附和道,“是,媽,今年別按億燒了,今年紙錢我來買吧,我看一千的麵額就成,那個比較容易散開一點,我再多買點五百的,好給他老人家買煙抽。”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世上沒有鬼神一說,但對待中元節卻還是異常認真,好像真的燒過去的東西,會被去世的親人收到一樣。


    連盼聞言頗有些觸動,頓時也發言道,“我特別會折金元寶,今年會給爺爺和伯父伯母多折一些的。”


    從前在宮裏是禁止燒紙錢的,但每逢盂蘭節,大家私底下還是會悄悄給過世的親人燒些東西,宮裏的侍衛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連盼沒有親人,師傅的親人就是她的親人,每次她都是跟師傅一起,用金銀錫紙折上一大堆的元寶,跟師傅一起燒給她的父母。


    今年除了要燒給自己在現代的父母,還要連嚴易的父母都一起孝敬到。


    說起折元寶,她下意識就忘記了自己的手傷,大家都討論地興起,也沒留意這些,隻有嚴易在一旁點頭道,“我幫你。”


    見連盼還管嚴易的父母叫伯父伯母,老太太頓時糾正道,“都是一家人了,喊什麽伯父伯母的,跟著阿易喊爸媽就是了。”


    連盼臉上發熱,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連盼傷了好幾個月,連大爺那邊再瞞下去也不是辦法,臨近中元節,連盼也是要跟連大爺一起給過世的父母做簡單法事的,嚴易幹脆命人將連大爺又接到了嚴宅來小住。


    此時連盼傷勢已經大好,關於當時的情況,大家自然是往輕了說,隻是說匕首傷到了手指,卻沒說是連根切的。


    不過疤痕擺在那裏,沿著手指一圈,連大爺又不是傻子,怎麽會猜不到情況?


    老爺子一把年紀了,心疼地眼淚直掉,把左榮軒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最後聽說左榮軒死在了醫院裏,心裏猶是憤憤不平的,“就這麽死了,真是便宜這個畜生了!”


    ------題外話------


    破傷風這段純屬杜撰,一般沒這麽高的致死率,不過家中要是小孩或老人被鏽釘子等劃破皮膚,建議一定要上醫院查看,還是挺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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