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盼手裏抓著剛拔毛的公雞,表情頗有些戒備,“你幹嘛?”


    她認識他是周辰,大明星嘛,卻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用力抓著自己的胳膊。


    隻是攝像大哥還在旁邊,連盼不太確認這是不是又是節目組的什麽新遊戲之類的,這個節目是衛慧的心血,連盼也是托她的光才到萬年來逛逛,雖然不喜對方的舉動,但她決定還是先配合一下。


    周辰一直抓著她的胳膊,隔著衣服,她手臂都有點被抓痛了。


    連盼目光掃到放在一旁的雞血,忽然心頭一動……難道是為了那碗雞血?


    攝像頭一直對著自己,連盼也有點尷尬,她並不想上鏡,隻求趕快結束這個場麵,當即妥協道,“好,雞血送你了,你先把我鬆開。”


    旁邊的小孩聽見她發話,立刻獻寶似的把溫熱的雞血端到了周辰麵前,示意他來接。


    周辰沒辦法,隻好伸手接了,雞血在碗裏是半凝固的狀態,怕灑了,周辰是用雙手接的,這一來就不得不鬆開了連盼,隻是眼睛還是急巴巴地盯著她看,“是我,是我,祁辰啊!”


    臍橙?


    好幾個吃瓜群眾都聚集在連盼入住的老鄉門口,也不知道周辰到底在說什麽,臉上紛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攝像大哥更是不解,周辰什麽時候自稱‘臍橙’了?不過聽說他的粉絲也有人叫他橙橙的,據說他很喜歡吃橙子,大概是在說這個吧。


    小孩跑進屋裏又給她端了一盆水出來,連盼蹲在門口把雞衝洗了一下,拿了一把剪子,給雞開膛破肚。


    兩人這戲碼明顯有點不對勁,攝像大哥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又讓旁邊的工作人員給導演發信息,讓導演再調一個人過來,他這邊一台攝像機已經有點錄不過來了。


    剪子很鋒利,雞肚子一下子被剪開,散發出一股溫熱但又有些難聞的味道,旁邊的小孩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攝像大哥也跟著屏住了呼吸,隻有周辰還孜孜不倦地再問連盼,“胖子,連大胖,你不認識我啦?”


    連盼胸前還掛著工作人員的牌子呢,上麵明晃晃寫著她的大名,周辰能叫出她的名字,她並不奇怪。


    她是叫盼盼,從前也胖過,可是現在她壓根就不胖啊!充其量也就是珠圓玉潤而已,叫人胖子真是沒禮貌!


    奈何旁邊跟著個攝製人員,連盼又不好發火,隻氣呼呼地把雞內髒丟到水裏清洗,一剪子就剪下了雞屁股。剪刀很鋒利,哢嚓一聲,連攝像大哥都跟著一驚,這姑娘拿剪子速度太快了,總感覺怪滲人的。


    很顯然,人家根本就不買周辰的賬,隻是周辰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危險,嘴裏還叨叨個不停,攝像大哥拉近了鏡頭,給了連盼一個特寫——那小眼神,嗖嗖的,跟刀子似的。


    連盼洗完了內髒,拎著雞就準備回廚房剁,見周辰還杵在門口不走,她忍不住稍微抬了抬聲音,“我雞血都給你了啊!”


    周辰沒說話,他站在原地,眉頭微皺,呈現出個倒八字形,癟著嘴,神情似乎極為委屈。


    連盼有點懵,“你是不是還想要雞?”


    節目組的套路她大概猜到了一些,見周辰那個樣子,畢竟是張童的本命,一個嬌生慣養的大明星來鄉下也挺不容易的,她隻無奈地歎了口氣,“雞分你一半,我剁好了給你。”


    她轉身進廚房要去剁雞,周辰連忙跟在她身後,攝像大哥一看嘉賓走了,甩著一身肥肉也連忙跟上。


    連盼刀工那是杠杠的,一刀下去,雞整整齊齊被剁成兩半,她從廚房旁邊的柴火堆上撿了一根稻草,係在雞爪上遞給周辰,“給。”


    她手伸出去,周辰卻沒接。


    “榆林路28號,咱們倆天天一塊兒在門口台階上一邊吃飯一邊等我媽回來,你不記得了?”周辰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他顏色是棕褐色的,盯著人看的時候,仿佛兩顆琥珀色的寶石,熠熠發光,讓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迷感,連盼楞了一下。


    腦子裏好像突然被人戳開了一個小洞,一些朦朦朧朧的記憶頓時都從這個洞裏鑽出來了。


    連盼並不是從小就跟著連大爺在村子裏生活的,她父母都是地質隊的工作人員,她從小跟著父母住在j市章華區的榆林路上,27號。27號是地質所的單位樓,28號則是普通的民居。


    連盼從小就很胖,單位樓的女孩子都不願意跟她玩,嫌她胖,說她醜,連盼最好的小夥伴是隔壁28號的一個小男孩。對方也是個胖子,叫祁辰。


    小胖子祁辰家是單親家庭,他媽媽每天要打工到很晚才回來,他膽子很小,不敢一個人待家裏,經常叫連盼一起坐在他家的台階上陪他一起等他媽媽下班。


    一個星期的七天裏,祁辰起碼有四天都是在連盼家吃飯,每回他媽媽回來的時候都是滿臉歉意,對連盼的父母一個勁兒地感謝,兩家關係很好。後來連盼父母在甘肅出事,榆林路27號的房子因為是單位分的臨時住房需要回收,單位裏隻賠了一筆錢,連盼就跟著爺爺回鄉下了。


    小時候交通通訊都不發達,兩個小朋友也沒想過要留個聯係方式什麽的,祁辰去外婆家過了個暑假回來,連盼一家人就都不在了。他哭著求了媽媽很久,媽媽也幫忙去問了,鄰居隻說她家出事了,也不知道她遷去了哪裏。


    後麵發生了很多事,兩個人的人生軌跡愈加偏離——他出了國,被認祖歸宗,姓了周,再回國內的時候,已經更加找不到連盼的蹤跡。


    周辰很年輕,但如果因為他的年輕,就認為他很單純,那實在是大錯特錯。單親家庭長大,他其實很早熟,後麵又因為父親無後而被認祖歸宗,大家族裏爾虞我詐使他過早經曆太多人性的邪惡麵,正是因為如此,年少時那個胖胖的,單純的小丫頭才成了心裏頭的寶。


    這輩子大概再也找不到那樣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時光了。


    有些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否曾認識過這麽一個人——他曾很多次在夢裏夢見過她,夢中得他已經變成了帥氣的成年人,然而她還是那副老樣子,矮矮的,胖胖的,穿一件娃娃領的裙子,像個胖豆丁似的,用肉呼呼的小手拉著他的手說,“橙子你別怕,我和你一起等祁阿姨回來。”


    兩個人在他家的老房子門口亂寫亂畫,說一些自以為很流利的、獨創的、誰也聽不懂的‘外語’,玩一些極其幼稚的遊戲,然後一起哈哈大笑。


    以他如今的能力,也並不是找不到連盼這個人,隻是越站得高,就越害怕尋找過去。害怕看見她長大,害怕她變得陌生,害怕她忘記了自己,也害怕自己認不出她,然後就連夢也沒辦法做了。


    直到今天。


    他突然覺得自己錯了。


    這個人,這個在他心底跟寶貝似的珍藏的人,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一樣能認出來。


    好像心中某個夙願突然得以了解,他聽見自己胸腔裏心髒砰砰直跳的聲音。


    真好,又遇見了她。


    “大……橙子?”連盼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這並不怪連盼,實在是周辰男大十八變,誰想到小時候眯眯眼肥球臉的大胖子和現在帥得全國少女都合不攏腿的小天王其實是同一個人?


    時間真是一把鋒利的雕刻刀,剔去了他身上的肥肉,拉開了他的五官,拉長了他的身高,讓他變得光芒萬丈,仿佛一尊行走的荷爾蒙男雕,讓人不敢相信。


    差別真是太大了,連盼在心中腹誹,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吧!不像她,現在就算減肥瘦了,臉也還是圓圓的,手臂和腿都是圓圓的,充其量也就是個瘦版連盼,遠遠沒達到他這種整容一般的成長效果。


    另外一個攝像人員在接到通知後已經連忙趕到了雜院的民居裏,也跟著擠進了廚房。


    兩台攝像機,一台對著周辰,一台對著連盼,分秒不差地記錄兩人重逢的時刻。


    周辰點頭笑了一下,一把上前,將連盼抱在了懷裏。


    他真的是很用力,連盼感覺整個人幾乎是被他強行拉入懷中的,她手裏拎著的半隻雞被這力道甩得飛起,砰的一下砸在他的後背上。


    聽見這聲音,連盼覺得怪尷尬的,一方麵是擔心雞上的油漬沾到他的衣服上,另外一方麵也有點擔心會被人誤會。雖然能再見到兒時的玩伴的確是挺開心的,可是現在是在錄節目啊!這可真是神來一筆,也不知道這一段能不能和衛慧溝通剪掉,萬一剪不掉,後期又沒給說清楚,再被網友一帶節奏,那可真是……


    想到這裏,她實在有點害怕,隻好輕輕了拍周辰的後背,“好了好了,你先把我鬆開,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周辰抱著她沒動,好像有點不情願,連盼又咳嗽了兩聲,他這才鬆了手,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兒地盯著她傻笑。


    “雞都給你吧。”連盼說著將另外半隻雞也用稻草係了起來一起遞給他。


    世界真小,不知道張童這丫頭要是知道周辰其實是她小時候的好朋友會是個什麽表情,大概要驚掉下巴吧?


    她拎著兩半雞,周辰喜滋滋正準備伸手去接,連盼突然又把手給收了回去。


    “你這個是要拿去做菜的吧?”


    周辰點了點頭,“三素一葷一湯。”


    “你等著,我給你剁好。”連盼說著將雞又扔回了砧板上,她手上功夫極快,哢哢哢幾下,就將一隻雞給剁成了大小整齊劃一的幾塊。連盼拿了個碗給他裝好,又用另外一隻碗倒扣著防止灰塵落入,接著轉頭問他,“素菜找好了嗎?”


    素菜是洛靈負責的,周辰這邊也不清楚情況,他隻得轉身去問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小聲告訴他洛靈那邊已經找了到了兩顆土豆、一個茄子和一根黃瓜。


    周辰點了點頭,連盼又問,“湯呢?”


    周辰臉色有點發懵,隻搖了搖頭,一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模樣,顯然他很少下廚,對這方麵幾乎是一竅不通。


    連盼往廚房裏瞅了瞅,灶台邊還放著一堆蘑菇,她立刻倒水洗淨,又撕成了條狀,撕滿一碗,再切了塊豆腐用小碗裝著,放在一旁。主人家的小孩一直在圍觀她,連盼低下頭來問她,“囡囡家裏有沒有托盤?”


    小女孩點了點頭,立刻跑出去,不一會兒就替她拿了一個托盤進來,“姐姐,給你。”


    連盼把剁好的雞肉、撕好的蘑菇及豆腐都放在了托盤上,又拿了幾個小碟子分別給他裝了一鹽、醬油、醋以及一碟子辣醬遞給周辰。


    “節目組有備油吧?”她不放心地問攝像人員。


    誰知對方隻是僅僅抿著嘴,仿佛生怕泄露什麽機密信息似的,連盼沒辦法,隻好把主人家的一個小油罐子也放進了托盤裏,“給。”


    “蘑菇炒一炒,炒出汁了就加水,最後再放豆腐,很簡單的。”這樣一來,他們的三菜一湯就有著落了。


    連盼說著,又往托盤裏扔了一把香蔥和一顆蒜球,還有一半生薑,“這些都用得上。”


    周辰嘴角微微勾著,幸福的表情就差寫滿整張臉了,攝影師胖哥特意給他來了個特寫,也不知道後期是會給他p心心眼呢還是臉紅雲上去,瞧這樂的傻樣。


    旁邊的工作人員看他似乎沉浸在幸福中有點不可自拔的樣子,連忙小聲提醒他該去指定的地點做飯了,因為洛靈已經提前過去了。不能在這裏多呆,周辰似乎有些遺憾,他端著托盤出去,臨出廚房門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連盼,眼神深深的,“我晚上再過來找你。”


    畢竟節目是要進行一整天的,下午也還有活動,唯一空閑的時候隻能是晚上了。


    他是歌手出聲,受過專業訓練,對聲音的運用可謂出神入化,隻是他平常形象一貫浪蕩不羈,很少有正經的時候,這樣突然正經起來,壓低了聲音,說出口的聲音就跟低音炮似的,撩得人耳朵都發麻了。


    連盼楞了一下,站在灶台門口,突然臉紅了。


    這話不要說得這樣有歧義啊!


    什麽叫做晚上再來找她?好像他們倆有什麽瓜葛似的!這是要暗示她什麽!他不用錄節目的嗎?!


    隻是攝像機還對著她,連盼隻好跟著尷尬地笑了笑,“祝你任務順利!”


    周辰端著木質的大托盤來到了指定的做飯地點——一條小河邊。


    純露天無遮擋,周辰一邊走一邊對著攝像機吐槽,“這是要野炊嗎?”


    小河旁的草地上,相隔兩米左右,分別插了兩個牌子,一個是‘淩晨隊’,還有一個是‘接雨雪隊’。


    洛靈已經拿著蔬菜守在了‘淩晨’站牌前,看見周辰手裏端著滿滿一盤的東西,頓時歡呼起來。


    周辰卻沒過去,盯著牌子看了半秒,突然轉頭問攝像機,“淩晨我懂,這個接雨雪隊是什麽鬼?”


    明明領先那麽多了,還不快點過來,一個勁兒地在這兒耗時間,洛靈一邊衝他招手示意他趕緊把食材放好,一邊無語地跟他解釋,“傑—宇—雪,接雨雪,understand?”


    “城會玩。”弄明白了這意思,他頓時衝著對方的隊名奚落起來,“接雨雪,那就是不用吃飯咯?蠻好的,一看就是要輸的樣子。”


    按道理說,他這樣其實有點討厭,然而世間萬物的規則總會對顏值高的人網開一麵,閃亮生物並不用遵守尋常規則。即便是在嘲笑別人,他得天獨厚的外貌和著一絲不羈的痞氣使得他看上去就好像一個惡作劇的小男孩似的,讓人怎麽也討厭不起來。


    洛靈沒好氣地打斷他,“別嘚瑟了,快來把灶給壘起來。”


    兩個灶台下都放著一堆紅土磚,磚旁放著一口鍋和一個鍋鏟,鍋的左邊是半袋子大米和一個打火機,右邊則插著一把菜刀。沒錯,刀就是插在草地上的,完全不帶講究的,連塊砧板都沒有,糙得令人難以形容。


    顯然這磚是用來搭灶台的,洛靈還算聰明,拿著刀在地上挖了個不深不淺的坑,招呼周辰跟著她一起圍著這個小坑搭灶台。


    過了一會兒,董雪容帶著昆傑和喬宇澤也回來了,大概是人多力量大,他們的收獲明顯要比淩晨c要豐富的多,尤其是喬宇澤,滿懷裏抱的都是蔬菜,人都快抱不下了。昆傑手裏還提著一隻老母雞,董雪容手上則提著一條魚。


    三人雄赳赳氣昂昂的,昆傑還帶頭唱起了‘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三人都是一副‘我們贏定了’的樣子,時不時朝周辰投來炫耀和挑釁的目光,可把洛靈給氣得。


    ‘淩晨’二人組蹲在地上壘灶,洛靈一邊壘一邊偷看‘接雨雪隊’的狀況,鼓著腮幫子十分不滿,“他們怎麽要了這麽多?”


    要比魅力,她和周辰也完全不差啊!看他們這邊,可憐見的,就這麽點東西,太丟人了。


    周辰蹲在地上,他把鍋放到了簡易磚灶上,隻勾起一邊嘴角輕輕笑了笑,“等會他們就知道哭了。”


    這小河邊什麽都沒有,根據上午被坑的慘烈經曆,他幾乎可以肯定,節目組絕對是什麽調料都沒有給他們準備!


    主持人喊了一聲開始,董雪容立刻指揮喬宇澤去河邊拾柴火,她自己則負責在河裏把菜給洗幹淨,殺雞殺魚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昆傑身上。


    然而……雖然昆傑在戲裏都是些硬的不能再硬的硬漢,但他並沒有殺過雞。尤其是在剛才目睹了連盼殺雞的利落幹脆之後,他這邊殺雞的過程簡直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剛才已經從連盼那裏學到了一點經驗的攝像大哥忍不住在旁邊提醒昆傑,“傑哥,你要先煮一鍋開水給雞去毛了再殺。”


    昆傑滿手是血,臉上和衣服上都濺的到處是雞血,狼狽不堪,“你怎麽不早說!”


    節目進行到這裏,周辰這才微微笑了笑,衝其中一台攝像機招了招手,對方立刻會意地拉近了鏡頭,周辰這才伸手施施然揭開了托盤上的碗蓋子。


    已經剁好洗淨的雞肉和撕好的蘑菇及切塊的豆腐頓時暴露在了鏡頭之下,和昆傑那邊毛都沒拔的狀況一對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昆傑見狀頓時大叫起來,“你們這也太犯規了吧!”


    居然讓老鄉把菜都給切好了!


    他這邊雞費了老半天力氣才殺死,一身的毛呢就開膛破肚了,由於刀口沒選好,一不小心把雞胗給切破了,那味道簡直是,差點沒把大家給熏吐了。


    “導演,我舉報,周辰他作弊!”


    ------題外話------


    嚴總,我舉報,有人撩裏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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