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嬿婉掛著不鹹不淡的臉色,為璟瑟斟了一杯茶:“你若站在寒氏的角度上看一看呢?她的族人戰敗,隻能將她一個活生生的人打包成禮物送上。她的愛人因此而死,她卻連殉情都求而不得。說是番邦公主,其實與她父親送來的其他奇珍異獸,又有什麽分別呢?她不過也是一隻美麗的困獸罷了。”


    璟瑟若有所思,“好似端淑姑姑?”


    衛嬿婉語重心長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端淑長公主、寒香見、甚至包括我,都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罷了,璟瑟,你有幸摸到了刀把,便得握緊了啊。”


    隨後的日子,皇上如同上一世一般,對承乾宮著了魔,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耽誤他一趟又一趟地跑。


    “寒氏又未來?她還真是不把哀家放在眼裏。”趁著嬪妃們請安的工夫,太後像是隨口抱怨,“原想著皇上不過一時興起,可過了這些時日,皇上還是對寒氏這毫無禮數之人如此癲狂。哀家也是搞不明白。”


    如懿此刻正跪在太後腿邊捶腿——她是求了太後之後,太後用侍疾的理由撈出來的,當然這伺候人的戲碼得好好演。隻見她聽了太後抱怨,嘴角地向下耷拉得厲害,眼睛惡狠狠,看起來恨不得立刻衝去承乾宮把那個膽敢迷惑她“親親少年郎”的女人捅個對穿。


    金玉妍也是麵色不善:“皇上手握天下,什麽樣的女人,不眼巴巴自個兒送上門?如今遇到個桀驁難馴的,不免被勾起征服之心吧?”


    嘖,都是番邦貢女,她這當初是選錯了劇本啊?誰知道皇上是個賤骨頭,喜歡這種風格呢!


    如懿強壓心底積壓的怒氣,向太後進言:“皇上對寒氏不顧一切,怕是什麽過頭的事,都做得出來。太後您得管一管啊?”


    “哼!皇上如今是盛世天子,哀家這把老骨頭又能怎麽辦呢!嘉貴妃、炩貴妃,你二人協理六宮,就理出這麽個刺頭?”


    衛嬿婉順勢搭腔:“太後恕罪,臣妾並非沒有試著勸過。隻是臣妾無能,實在是勸不住皇上啊。前些日好不容易因七阿哥書讀的好,皇上來臣妾宮中坐了坐,臣妾照例奉上明前龍井,皇上卻將臣妾罵了一頓,又換了寒氏喜愛的沙棗花茶才算入口。臣妾是口都張不得了。當日和敬公主也在,公主可為臣妾證明。”


    提起那日璟瑟的臉色就更是不好。


    原本因衛嬿婉勸她,寒香見也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她對皇阿瑪這番做派雖有不悅,但也忍著未加評論。


    那日因永琮小小年紀,文章就得了太傅誇獎,她很是樂意瞧著皇阿瑪誇讚弟弟,特意入宮。卻沒想到,不過是因衛嬿婉奉錯了茶,永琮替衛嬿婉辯駁了兩句,竟惹得皇阿瑪將他們二人都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他愛屋及烏,喝上了那粗製濫造的沙棗花茶也就罷了,還不明是非,將永琮也教訓了一頓!


    衛嬿婉推脫完,金玉妍更是一肚子氣,“太後娘娘,臣妾就更沒辦法啊!別說勸皇上,臣妾一會兒還得去求著寒氏用膳,別把自個兒餓死呢!您說說,她傷了皇上,皇上沒惱上她,她倒是耍上小性子了,不吃不喝!皇上說臣妾與寒氏都是外邦貢女,讓臣妾與寒氏交交心,哄哄她呢!”


    “皇上傷著了?”如懿驚訝道。


    “手上好長一道口子呢!”金玉妍笑得假麵,“皇上可是一見傾心,全無理智了。別說寒氏不過是在手上劃了皇上一道,就是在心上劃上一道,隻怕也不在乎呢!”


    “你瞎說什麽!”如懿立刻反駁。“皇上與我自幼相識,心意相通,怎麽可能如此喪失理智!”


    “喲,嫻妃這是活在哪本老黃曆裏了?”


    衛嬿婉又添了把火:“怕是世上就沒這麽本老黃曆吧?”


    明晃晃被自己瞧不起的人打臉,恨不得明說皇上壓根就沒寵愛過她,如懿氣得一股勁衝到腦子,顫抖著從牙關裏擠出:“你們身為管理後宮的貴妃,未盡到勸誡皇上的職責,難道不羞愧嗎!”


    金玉妍本就在皇上和寒氏那兒憋了一肚子火,哪能在如懿這兒也受氣,二人剛要吵起來,進忠卻來了。


    “奴才給太後娘娘、給各位娘娘請安。”進忠動作規矩,眼神卻在衛嬿婉臉上留戀片刻,像帶了小鉤子一般勾人,“皇上新落成了寶月樓,邀請諸位前去賞秋。”


    “這宮裏成日叮了咣啷的,可算是修完了,難得皇上還能想著哀家,走吧,那就都跟著去瞧瞧。”


    那可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這寶月樓,從形製到裝飾,無一不是比照寒部習俗所建。


    宮裏眾人向來是知道,進忠這人慣是個踩低捧高、朝錢看的貨色。如今他見了寒香見這不掏、不打賞的主兒,卻笑得不見眼,諂媚道:“這寶月樓是皇上特意為寒主兒所建,在宮外,還對著建了祈福寺。”


    金玉妍站在衛嬿婉身邊,泄恨嘲諷:“那進忠不是你養的狗嗎?怎麽?瞧你沒了指望,衝別人搖尾巴去了?”


    衛嬿婉也不解釋:“我哪配指使進忠公公啊?他對誰好臉色,可不就是皇上喜好的風向標嗎?我這陣風,想來是吹過去了唄!”


    一行人上了樓,瞧見那祈福寺更是驚異!


    那並非尋常飛簷翹角,鬥拱層疊,紅牆黛瓦,而是純白的圓拱頂宣禮塔設有新月標誌,在城中簡直是格格不入!


    這般大動作,可真是連當初皇上為和敬公主修公主府的舉動都比了下去!


    這還沒完,隻見進忠又捧著寒香見說道:“皇上還命人接了您族中老弱婦孺進京,您可願意一見?”


    寒香見點了頭,這向來肅靜的宮中,立刻變了菜市場,一群老老幼幼男男女女,嘰嘰喳喳地進了宮,一人一句地向寒香見剖白皇上對他們有多好。


    璟瑟站在後麵,要不是手上護甲,真是險些把指甲折斷。她皇額娘當初久病,富察老夫人身為親母,都未得能時時入宮的恩準,到最後,也不過隻見上了寥寥數麵。舅舅更是,男女有別,身為重臣難進後宮,自東巡回來,除開了宮宴便隻見到了最後一麵。


    現在看著這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璟瑟怎能不覺得可笑可悲?


    她心中正難過,卻見她皇阿瑪一路走來,身著竟是寒部服飾!


    “皇上……”如懿也是心痛不已地瞧著她的“少年郎”。


    少年郎完全視她如無物,直接略過,對著美人堆笑討好:“香見,見到族人高興嗎?”


    “你為何穿成了我寒部男兒的模樣?”


    “既然你不願為朕改變,那朕便為你變成寒部男兒。”皇上深情道,而後更是三言兩語便定下了寒香見的封號——容妃。


    衛嬿婉和進忠生怕如懿和璟瑟感受不到威脅,進忠暗地裏勸著皇上,給寒香見的封號比上一世的容貴人更是飛升一躍。


    別說是無子封妃了,她真是皇上都沒挨上身呢,居然就晉升了妃位!讓這闔宮的答應貴人,都咬碎了後槽牙。


    見這仇恨算是拉滿了,衛嬿婉說了些恭喜皇上與容妃兩心相許的場麵話後,便功成身退,帶著眾嬪妃告退了。臨走前,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太後一眼,接下來就看您老人家了。


    如懿難得能瞧見皇上,太後不走,她自然是不願跟著衛嬿婉等人一同離開的。


    有了容妃頭銜的寒香見,瞧著也沒幾分喜色,借口累了,居然扔下皇上就走。太後上下打量皇上,仿佛是怎麽瞧怎麽不成體統,終於是忍無可忍開口:“嫻妃,還不伺候皇上更衣?”


    “不更!寒部乃朕的子民,朕穿著自己子民的衣裳,又有何不妥!”


    “皇上!”如懿又是那熟悉的夾著嗓子撒嬌跺腳擠眼三部曲,可惜這三部曲就從來沒成功過。“您今日如此,那你我二人的牆頭馬上遙相顧,您都不記得了嗎!”


    那可不是不記得了嗎!都忘得幹幹淨淨了啊!


    皇上有些尷尬地抬手拍了拍如懿的肩膀:“朕第一眼見到香見的時候,才知道何謂喜歡。朕如今隻想讓她高興。”


    如懿直勾勾的看向皇上,隻覺腹內一腔熱血在燃燒,她一眨不眨望久了皇上,隻覺得眼睛都酸澀,可又舍不得少看他哪怕一瞬。


    “皇上,臣妾與你相伴多年,自以為心意相通,寒香見入宮,您卻瘋魔至此?”


    “如懿啊,你細想想,你這又是守孝又是冷宮又是禁足的,咱相伴也沒有多年吧?”


    見今日火候差不多了,怕皇上再嘴賤下去,如懿萬一沒忍住立刻動了手。太後便叫了停,“算了,皇上不願更衣,便不更吧。如懿,陪哀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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