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十九年立秋，出了一件朝野震動的大事。
太子宋明濟被廢，貶為趙王，攜王妃與一雙兒女前往封地，無召不得回京。
聖旨曉諭百官時正是深夜，竹卿怕熱隻穿了貼身小衣躺著，隻聽到玉衡沉重的呼吸聲在夜晚一起一伏，他睡得很踏實。
寧兒被乳母帶著，乖乖入睡。
太子被廢的消息是衛勉傳進來的，玉衡匆匆穿好衣裳去了書房，衛勉已在書房等候多時了。
“聖旨下的突然，連求情的機會都沒給太子留。”衛勉道。
玉衡坐於桌前的紅木椅上，手指捏著眉心。
“太子…”玉衡道，“太子這一年來所作所為常常出人意料，行為狂悖卻無大錯，他恐怕是故意為之…”
“故意？誰會放著太子不做…”
玉衡道：“如果皇後還活著，聖上或許會看在夫妻情分上對太子多加教導，可皇後過世，太子本就天資平平，失去母親的庇佑難免出錯，與其不知哪天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送了命，不如自己落架。”
衛勉道：“您是說？”
“曆朝曆代，最初冊封的太子能順利繼位的少之又少，二王聰穎，四王家世好，五王娶了西涼公主，個個都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太子怕是也想到這點，他舍了儲君的位子，以此來保自己和妻兒一條命罷了。”玉衡吹滅燭火，“隻可惜，父親這寶，押錯了。”
玉衡回了攬煦閣，複又躺下。
他翻來覆去的異樣引起了竹卿的關注，竹卿起身掰過他肩膀，問道：“你哪裏不舒服麽？”
玉衡平躺著看她：“那年從馬上摔下來，留下了頭疼的毛病，夜裏時常發作，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吵到你了吧？”
竹卿皺眉：“十年前的事了，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姑且不論現在，以前在一起那麽久，她竟然從未察覺到。
“我自己疼就夠了，沒得打擾你睡覺。”玉衡握住她的手，“你要是覺得心疼我，幫我揉揉就好了。”
竹卿讓玉衡躺在她腿上，用纖細的手指按上他太陽穴，帶著力道一下下揉著。
玉衡起先還皺著眉頭，兩炷香後安然入睡。
宋明濟被廢已是板上釘釘，多少大臣求情聖上也無動於衷。
隨著宋明濟帶著王妃遠赴封地，此事終於告一段落。
一時之間，新太子的人選成了街頭巷尾炙手可熱的話題。
連路邊的說書先生都會分析三位皇子的優勢了。
二皇子宋明思，天資聰穎人品又佳，深得聖上喜愛，唯一為人詬病的是他母妃寧昭儀曾設計陷害過太子，使人不免揣測他早早就覬覦儲君之位。
三皇子宋明奕，性子沉穩，年少常替聖上處理國事，他母親是當朝貴妃，舅舅是顧相國，皇後去世，群臣一度以為她會成為新後，顧家又有得力的外戚，宋明奕的勝算也不小。
至於宋明軒，母妃不甚得寵，王妃也隻是個外族公主，幾乎無人看好他。
某日竹卿無事做，去酒樓吃剛出的菜式時，恰巧聽見了這些閑話。
說書先生講的惟妙惟肖頗能唬人，底下聽眾紛紛拍手叫好，一會賞錢就堆得跟山似的，碟子裏幾乎都快放不下了。
“好歹是立儲君，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潤禾為竹卿布完菜，關上了雅間的門。
竹卿夾起一塊蜜餞嚐了，悠悠道：“這又不是什麽忌諱，自然大街小巷裏都能議論。”
等晚上吃飯時，她便把聽到的消息說給了玉衡聽。
玉衡聽完也沒什麽異色，抱著寧兒看她牙牙學語。
寧兒三個月大已經會認人，起先隻認竹卿，慢慢地也會認玉衡，手一伸她便要抱，時常流著口水去啃玉衡的臉，蹭的玉衡心花怒放十分得意，常常向同僚誇讚女兒是何等乖巧。
逗完了寧兒讓乳母抱下去喂奶，玉衡才道：“這話不止大街小巷，官員之間也常常聽到。”
“那…”竹卿有些緊張，“會不會影響到你。”
玉衡失笑，臉上有一個好看的梨渦出現：“我又沒做什麽壞事，怎麽會牽連到我。”
竹卿道：“也是。”
安靜吃完一頓飯，玉衡也無公事，索性和竹卿一起陪著寧兒玩。
寧兒趴在床上，努力抬著頭，小孩大概都是腦袋大四肢小，一挪一挪地向前爬，小福蹲在床沿上悠閑地晃著尾巴，寧兒看見後對小福的尾巴起了濃厚的興趣，伸手去抓。
小福何等聰明，尾巴甩來甩去不讓寧兒抓到手，倘若寧兒不抓，它必把尾巴挪到寧兒手邊，看寧兒揚手立刻挪開，如此反複幾次，小福見小主人對它束手無策，便得意地高昂起下巴，任竹卿撫摸頭頂。
寧兒被貓嘲笑，小嘴一癟就要哭出聲來。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個鮮豔的布球吸引過去，一雙眼睛轉來轉去盯著布球。隨著寧兒慢慢長大相貌長開，竹卿發現寧兒的眼睛像極了玉衡，黑色的眼珠好像水銀丸，眼神清澈明亮，有時她抱著寧兒哄睡，瞧著寧兒的眼睛心都要化了似的。
玉衡也發現了寧兒越長越像他，高興之餘又不免擔憂。
“女孩長得像父親，會不會…不太好？”
“如果她的父親五大三粗相貌醜陋，那確實不太好，好在王爺貌若潘安風流倜儻，妾身倒不擔心。”竹卿這樣安慰他。
玉衡欣然接受讚美。
寧兒被布球吸引了注意力，小福失寵，往前走了兩步躺到竹卿腿邊，安靜舔毛。
寧兒年齡尚小，還不會翻身，急得隻會哇哇叫，竹卿看好時機扶了她一把，寧兒順利翻身躺下，手舞足蹈一陣又準備翻第二次身。
翻來翻去終於累了，四仰八叉睡去。
錦娘抱走了寧兒，唯有小福伸長了手腳，占去一小半床。
孩子被抱走了，天也黑了，玉衡摟過竹卿開始動手動腳。
小福見狀喵了一聲，湊過來聞了聞兩人的氣味，知趣地縮到了床角團成一坨圓球。
“你幹嘛？”竹卿抬起胳膊抵在胸前，恰到好處擋住了玉衡。
玉衡邪笑兩聲，抓起竹卿的胳膊抵在背後，在她耳邊吹氣：“給寧兒生個弟弟…”
太子宋明濟被廢，貶為趙王，攜王妃與一雙兒女前往封地，無召不得回京。
聖旨曉諭百官時正是深夜，竹卿怕熱隻穿了貼身小衣躺著，隻聽到玉衡沉重的呼吸聲在夜晚一起一伏，他睡得很踏實。
寧兒被乳母帶著，乖乖入睡。
太子被廢的消息是衛勉傳進來的，玉衡匆匆穿好衣裳去了書房，衛勉已在書房等候多時了。
“聖旨下的突然，連求情的機會都沒給太子留。”衛勉道。
玉衡坐於桌前的紅木椅上，手指捏著眉心。
“太子…”玉衡道，“太子這一年來所作所為常常出人意料，行為狂悖卻無大錯，他恐怕是故意為之…”
“故意？誰會放著太子不做…”
玉衡道：“如果皇後還活著，聖上或許會看在夫妻情分上對太子多加教導，可皇後過世，太子本就天資平平，失去母親的庇佑難免出錯，與其不知哪天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送了命，不如自己落架。”
衛勉道：“您是說？”
“曆朝曆代，最初冊封的太子能順利繼位的少之又少，二王聰穎，四王家世好，五王娶了西涼公主，個個都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太子怕是也想到這點，他舍了儲君的位子，以此來保自己和妻兒一條命罷了。”玉衡吹滅燭火，“隻可惜，父親這寶，押錯了。”
玉衡回了攬煦閣，複又躺下。
他翻來覆去的異樣引起了竹卿的關注，竹卿起身掰過他肩膀，問道：“你哪裏不舒服麽？”
玉衡平躺著看她：“那年從馬上摔下來，留下了頭疼的毛病，夜裏時常發作，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吵到你了吧？”
竹卿皺眉：“十年前的事了，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姑且不論現在，以前在一起那麽久，她竟然從未察覺到。
“我自己疼就夠了，沒得打擾你睡覺。”玉衡握住她的手，“你要是覺得心疼我，幫我揉揉就好了。”
竹卿讓玉衡躺在她腿上，用纖細的手指按上他太陽穴，帶著力道一下下揉著。
玉衡起先還皺著眉頭，兩炷香後安然入睡。
宋明濟被廢已是板上釘釘，多少大臣求情聖上也無動於衷。
隨著宋明濟帶著王妃遠赴封地，此事終於告一段落。
一時之間，新太子的人選成了街頭巷尾炙手可熱的話題。
連路邊的說書先生都會分析三位皇子的優勢了。
二皇子宋明思，天資聰穎人品又佳，深得聖上喜愛，唯一為人詬病的是他母妃寧昭儀曾設計陷害過太子，使人不免揣測他早早就覬覦儲君之位。
三皇子宋明奕，性子沉穩，年少常替聖上處理國事，他母親是當朝貴妃，舅舅是顧相國，皇後去世，群臣一度以為她會成為新後，顧家又有得力的外戚，宋明奕的勝算也不小。
至於宋明軒，母妃不甚得寵，王妃也隻是個外族公主，幾乎無人看好他。
某日竹卿無事做，去酒樓吃剛出的菜式時，恰巧聽見了這些閑話。
說書先生講的惟妙惟肖頗能唬人，底下聽眾紛紛拍手叫好，一會賞錢就堆得跟山似的，碟子裏幾乎都快放不下了。
“好歹是立儲君，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潤禾為竹卿布完菜，關上了雅間的門。
竹卿夾起一塊蜜餞嚐了，悠悠道：“這又不是什麽忌諱，自然大街小巷裏都能議論。”
等晚上吃飯時，她便把聽到的消息說給了玉衡聽。
玉衡聽完也沒什麽異色，抱著寧兒看她牙牙學語。
寧兒三個月大已經會認人，起先隻認竹卿，慢慢地也會認玉衡，手一伸她便要抱，時常流著口水去啃玉衡的臉，蹭的玉衡心花怒放十分得意，常常向同僚誇讚女兒是何等乖巧。
逗完了寧兒讓乳母抱下去喂奶，玉衡才道：“這話不止大街小巷，官員之間也常常聽到。”
“那…”竹卿有些緊張，“會不會影響到你。”
玉衡失笑，臉上有一個好看的梨渦出現：“我又沒做什麽壞事，怎麽會牽連到我。”
竹卿道：“也是。”
安靜吃完一頓飯，玉衡也無公事，索性和竹卿一起陪著寧兒玩。
寧兒趴在床上，努力抬著頭，小孩大概都是腦袋大四肢小，一挪一挪地向前爬，小福蹲在床沿上悠閑地晃著尾巴，寧兒看見後對小福的尾巴起了濃厚的興趣，伸手去抓。
小福何等聰明，尾巴甩來甩去不讓寧兒抓到手，倘若寧兒不抓，它必把尾巴挪到寧兒手邊，看寧兒揚手立刻挪開，如此反複幾次，小福見小主人對它束手無策，便得意地高昂起下巴，任竹卿撫摸頭頂。
寧兒被貓嘲笑，小嘴一癟就要哭出聲來。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個鮮豔的布球吸引過去，一雙眼睛轉來轉去盯著布球。隨著寧兒慢慢長大相貌長開，竹卿發現寧兒的眼睛像極了玉衡，黑色的眼珠好像水銀丸，眼神清澈明亮，有時她抱著寧兒哄睡，瞧著寧兒的眼睛心都要化了似的。
玉衡也發現了寧兒越長越像他，高興之餘又不免擔憂。
“女孩長得像父親，會不會…不太好？”
“如果她的父親五大三粗相貌醜陋，那確實不太好，好在王爺貌若潘安風流倜儻，妾身倒不擔心。”竹卿這樣安慰他。
玉衡欣然接受讚美。
寧兒被布球吸引了注意力，小福失寵，往前走了兩步躺到竹卿腿邊，安靜舔毛。
寧兒年齡尚小，還不會翻身，急得隻會哇哇叫，竹卿看好時機扶了她一把，寧兒順利翻身躺下，手舞足蹈一陣又準備翻第二次身。
翻來翻去終於累了，四仰八叉睡去。
錦娘抱走了寧兒，唯有小福伸長了手腳，占去一小半床。
孩子被抱走了，天也黑了，玉衡摟過竹卿開始動手動腳。
小福見狀喵了一聲，湊過來聞了聞兩人的氣味，知趣地縮到了床角團成一坨圓球。
“你幹嘛？”竹卿抬起胳膊抵在胸前，恰到好處擋住了玉衡。
玉衡邪笑兩聲，抓起竹卿的胳膊抵在背後，在她耳邊吹氣：“給寧兒生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