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站在攬煦閣門口,做足了心理準備,他猜想竹卿怎麽也會生氣或者鬧一場,可進屋卻悄無聲息,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連著在攬煦閣吃了幾頓飯,竹卿絕口不提雪兒的事,對他依舊溫和,甚至是客氣。


    他幾次想解釋一番,竹卿立刻巧妙的轉了話頭,笑著跟他說近日天越來越熱了,想給府裏的下人每日多添一份綠豆湯解暑。


    玉衡一怔,答應了。


    竹卿依然和往常一樣吃完早飯送他出門,剛剛走出院子沒幾步路,他忍不住又回過頭去,也隻能看到竹卿漸行漸遠的背影。


    沒有一絲留戀,連多看他一眼多送他一步都不願意。


    玉衡騎在馬上捫心自問,這日子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夫妻和睦,家中安寧,和心上人日日在一起。


    可他為什麽還會有悵然若失的感覺。


    “夫人對世子也太客氣了,客氣得不像夫妻,反而像…”潤禾絞盡腦汁也說不出來像什麽,雪兒的事過去了一個多月,竹卿跟沒事人一樣,打理著王府上下,雖不事事俱到,可也沒出過大的紕漏,府裏下人大都敬服。


    竹卿隨手將賬本扔在炕桌上,歪在靠枕上,每日玉衡來吃飯,她都得早起陪著,實在是很煩,也很困。


    此時聽潤禾絮絮念叨,竹卿也不惱,悠悠道:“他不會隻有我一個人,我要是還執著於他的情放在誰那兒,跟自討苦吃有什麽區別,現在這樣就很好,他想讓我對他笑我就對他笑,他希望夫妻和睦我就不跟他吵,日子還是要過的。”


    潤禾收起賬本放在一邊,為竹卿捏著肩:“夫人從前和世子情深意長奴婢是看在眼裏的,奴婢隻是覺得有些可惜。”


    “天底下有情人太多,不差我和他。”


    “世子的姨母昨日遞了帖子,今日要來府上,夫人可準備準備?”


    竹卿拿起一把緙絲花蝶團扇輕輕扇著,隨口道:“備著茶水點心就行,想來姨母也不會留太久。”


    潤禾接過竹卿的扇子替她扇風:“聽說世子的姨母嫁的是定國公府韓家的旁支,雖不如咱們府上尊貴,可到底是長輩,夫人得小心應對才是。”


    堪堪過了一個時辰,芳蕊來報:“韓夫人來了。”


    竹卿親自出門相迎,規規矩矩行禮問安:“見過姨母,姨母萬福。”


    韓夫人看著四十出頭的模樣,有著中年婦人雍容的美,見了竹卿立刻眉眼帶笑,扶起竹卿道:“好標致的外甥媳婦,快起來。”


    桌上待客用的是進貢的紫筍茶,韓夫人嚐了很是滿意,笑吟吟道:“你和衡兒成婚有些日子了,還沒見過你的模樣,所以我今日特來看看。”


    竹卿低下頭做害羞狀:“是我疏忽了,沒早點去看姨母,還請姨母贖罪。”


    韓夫人忽拭淚道:“你們小兩口剛成婚,事忙顧不過來也無妨,眼看衡兒成了家,我這做姨母的也放心了,這孩子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可惜我那命苦的姐姐,生了兩個兒子,都沒來得及看他們成家…”


    韓夫人哭起了何氏,竹卿起了警惕,好端端來看新媳婦,又是提親戚的情分,又是提病逝的姐姐,她的來意可不簡單。


    竹卿也跟著神色黯淡了起來:“婆母雖然已經亡故,可官人時不時都會去祭拜婆母亡靈,還望姨母寬心,別太難過傷了身子。”


    “你婆母沒得早,她操心不到的事我這做姨母的就得替她操心。”韓夫人眼神一轉,似是體貼竹卿,“你和衡兒成婚半年了,一直沒有子嗣可不行,就是我那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我聽聞衡兒院裏還空著,就帶了個丫頭來。”


    韓夫人朝門口喚道:“喬兒,進來。”門口進來一個俏麗的身影,拘束的站在堂前。


    韓夫人熱絡的拉著竹卿的手道:“你別嫌我自作主張,這丫頭實在水靈,放在你們房裏伺候吧,來日添個一男半女,也是添福添丁的好福氣。”


    說罷去看竹卿的臉色,試圖看出些不快來,然而竹卿也隻是和氣的笑笑:“多謝姨母關懷,果然生的好模樣,既然姨母在這兒,就看著她敬了茶吧。”


    竹卿痛快,韓夫人倒覺意外,來時曾聽聞世子妃脾氣大不容人,哪想得到這麽順利就收了喬兒。


    說話間潤禾已不情不願的倒了茶上來,喬兒接過奉上,口中道:“請夫人用茶。”


    竹卿含笑接過,抿了一口,從手腕褪下一隻八寶金鐲,親自戴到喬兒手上。


    喬兒謝過,恭敬站到一旁。


    “潤禾,安排喬姨娘在嫻雅居住下,再找幾個丫頭伺候著,再找人給喬姨娘量身量尺寸,多做幾身衣裳來。”竹卿一一安排妥帖,韓夫人也無話可說。


    目的已經達到,再寒暄也沒什麽意思,韓夫人說了兩句就要走,竹卿虛留了幾句送了出去,依舊不見怒色。


    回了攬煦閣,竹卿一氣喝了好幾杯茶水,不滿道:“這日頭也太毒了,剛出去一圈就出了汗,回頭再多起幾塊冰來消暑。”


    潤禾哎呀一聲:“夫人,您還隻擔心日頭毒不毒,韓夫人分明不懷好意,您怎麽就幹脆利落的把人收了。”


    “她不過就是想給我添堵,我就是收了她又何妨,這會拒了她,以後還多的是別人。”竹卿對潤禾道,“給我換身衣裳吧,把喬姨娘叫過來我問她幾句話。”


    重新梳洗打扮後的竹卿,慢悠悠的剝著葡萄,對跪著的喬兒道:“你起來回話吧,我不愛別人跪我。”


    喬兒起身垂手立在一旁低頭道:“謝夫人。”


    竹卿和顏悅色道:“你今年多大了,是姨母的什麽人?”


    “奴婢今年十七,原是府裏的舞女,得我們夫人青眼,將奴婢送了過來。”


    竹卿眼前一亮:“怪不得我瞧你身形不似尋常之人,身姿曼妙纖細柔美,世子會喜歡的。”


    喬兒柔婉頷首:“夫人謬讚,奴婢不敢當。”


    “你若有什麽需要,就叫下人告訴我一聲,我必幫你置辦整齊,回去好好準備著,今晚我幫你置辦一桌酒菜,就當你和世子的洞房花燭夜了。”竹卿囑咐了兩句,就讓喬兒回去了。


    天快黑了玉衡才回府,準備和竹卿用晚飯,竹卿卻把他帶到了嫻雅居。


    “這是什麽意思?”玉衡指著喬兒問道。


    竹卿道:“韓姨母今天來過了,讓我留下她給你做妾,我已經喝了她的茶,安排她住這兒了。”


    “什麽?”玉衡一臉茫然,“我何時說過要納妾。”


    竹卿恍若未聞:“世子今夜就留在這兒吧,我備了席麵,權當為您和喬姨娘添點喜氣,芳蕊,我們走。”


    嫻雅居隻剩下了玉衡和喬兒兩個人,喬兒生得一副好皮囊,麵容姣好,眉清目秀,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


    此刻,她身著一襲淺綠色的衣裙,那清新淡雅的顏色與她自身溫婉動人的氣質相得益彰,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越發地清麗可人。


    喬兒倒了一杯酒遞給玉衡,聲音清脆:“世子請用。”玉衡負氣接過,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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