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丫鬟進來伺候都吃了一驚,兩位主子眼睛下麵都黑了一圈,僅僅是洗漱的功夫就打了不少哈欠。


    幾人對視一眼了然於心,看來少爺對少夫人很是滿意。


    竹卿注意到剛起床時就有老媽子進來拿走了床上的帕子,看到血跡時滿意的笑笑裝進了木盒裏。


    吃完早飯,要去拜見長輩。


    竹卿跟在玉衡後麵緩緩道:“兒子宋玉衡,兒媳唐時月見過父親。”


    宋承隻道:“衡兒既已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後行事該更穩重些,夫妻和睦,方能家和萬事興。”


    玉衡拱手道:“兒子知道了。”


    宋承道:“知道就好了,你們回去吧,我還有公事要忙。”


    宋承踱著步走了,竹卿才把心放到肚子裏。


    夫妻回屋,同處一室又說不出話來,玉衡也覺無趣,扔下一句“我去書房了”就走了。


    此後兩夜,玉衡都睡在書房,除了吃飯,從不踏進主屋。


    竹卿覺得自在許多,第三晚潤禾先急了:“少夫人,這才新婚第二日,以後日子還長著呢,這怎麽行?”


    “習慣就好了,我和他的事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隻想安穩過日子,他來不來都無所謂。可明日要回門…”竹卿犯了難,玉衡要是不跟她回去怎麽辦。


    “小蓮,你過來。”竹卿對門口的人招招手,“你是王府的人,一定知道書房在哪兒,帶我過去找你們公子。”


    小蓮被委以重任,欣喜為竹卿帶路。


    玉衡剛準備休息,聽到小滿來通報竹卿來書房找他,以為是讓他回屋睡的,可竹卿說清來意後如同被澆了瓢冷水,沉默不語。


    竹卿毫無察覺,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想陪我一起回去,可你不去似乎不太行,你還是得去…”說到最後聲音越低,看玉衡仍不答應,沮喪道:“好吧,你要是太忙,不想去就不去吧…”然後飛快的溜走了。


    一句話都不讓他說,也沒有給他什麽實質的好處,這算哪門子求人的態度。


    洗漱完躺在床上,時辰尚早,竹卿翻來覆去睡不著,從陪嫁的箱子裏找出十幾個羊拐骨,拉上潤禾在床上玩了起來。


    小時候常玩的東西,潤禾也是此間慣手,幾個羊拐骨扔來抓去,竹卿反而輸了兩把。


    話說竹卿出嫁,舍不得潤禾,便要求帶潤禾入王府貼身照顧她,玉衡體諒竹卿在唐家沒有貼心的下人,剛好潤禾和她投契,又是大宅院裏出來的頗懂規矩,就算作唐家的陪嫁一起帶了過來。


    潤禾在下人中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一躍成了王府的一等丫鬟。


    正笑的開心忘乎所以,小蓮道二少爺正在往這邊走。


    竹卿立刻就笑不出來了,趕緊把羊拐骨扒拉到被子裏藏好,潤禾也起身站在一旁。


    玉衡不緊不慢走了進來,離主屋還有十幾步遠就聽到了裏麵嬉鬧聲一片,偏他一進門就鴉雀無聲,低頭瞧著縮在被子裏隻露出腦袋的竹卿故作姿態道:“官員新婚可休息五日,我明日沒有公事,你回門…我可以陪你去。”


    “你真願意去?”竹卿聞言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鬆了口氣,新婚夫妻回門隻有一個人還是有點沒麵子的。


    玉衡矜持的點了下頭。


    竹卿趁他沒走忙從被子裏鑽了出來,陪笑道:“那你可有回門穿的衣裳?”


    被子裏藏的羊拐骨霎時骨碌碌滾了一地。


    玉衡瞥了眼幾顆滾到自己腳下的羊拐骨,彎腰撿起上前幾步遞給她,徐徐道:“難道你沒有回門穿的衣裳?”


    既然有求於人,人家都給她台階了,還不趕緊順坡下。竹卿討好的笑笑,伸手拿回了羊拐骨,幹笑道:“白夫人給我做了十幾身衣裳,王府也準備了不少,我挑了一身,但是沒有準備你的…”


    玉衡想起一事嘴角微微上揚又很快壓了回去,若無其事道:“前些日子我無事做,在天衣閣定了兩身衣裳,昨日剛送到,我看衣裳的花色很適合明日穿,你要不要看看?”


    竹卿不知該不該答應,抬眼求救似的看向潤禾,潤禾的視線立即飄往別處,他們小兩口鬧別扭,玉衡有和好的意思退了一步,那這步就得讓竹卿來退,讓她自己做決定。


    求救潤禾無望,竹卿隻好下床表示願意隨他去看看。


    光腳站著等潤禾給她穿鞋,身旁的玉衡卻不耐煩等她,徑直打橫抱起她朝窗下的榻上走去,直接將她扔在了榻上。


    竹卿揉了揉摔疼的胳膊和屁股,疼的齜牙咧嘴。


    夜裏寒涼竹卿隻穿了一層寢衣,潤禾立刻拿了薄被披在她肩上,小滿得了信回書房去拿衣裳,下人們都識趣躲開,留潤禾一人為玉衡倒了盞茶。


    玉衡抿了口茶水,悠悠道:“成婚時聖上賞了不少東西,過幾天要進宮謝恩。”


    “我也去?”


    玉衡橫了她一眼:“那是自然。”


    竹卿“啊”了一聲,蔫蔫的趴在紅木炕桌上,這種大場麵,她可應付不來。


    玉衡看她露怯,別過頭去偷偷彎了彎嘴角。


    兩套衣裳很快就拿了過來,潤禾端過去放在竹卿麵前,竹卿一瞧見衣裳驚歎一聲,輕輕用指尖摸過布料,不可置信的問玉衡:“這樣式是你選的?”


    玉衡大有得意之色,驕矜點頭。


    這身衣裳頗花了些心思,榴花紅色的織金錦在燭火下映照出柔和的色澤,織金圖紋是一樹開的極盛的紫玉蘭,從肩頭開到衣袖,裙擺處飄著幾片散落的玉蘭花瓣。


    玉衡則是更深一色的磚紅廣袖長袍,繡以玉蘭寶相織錦紋,和她的衣裳正好相配。


    “我沒穿過織金錦的衣裳,最好的也就是以前你給我買的那些了。”竹卿忽然說到三年前她和玉衡感情正好時的事,兩人都短暫的沉默了一下,竹卿又道:“可我知道織金錦耗費時間長,一時半會兒難以做成,你是怎麽這麽快就讓裁縫做好的。”


    玉衡想起剛找回她時她和蘇葉在一起穿的那件衣裳,最簡單的粗布短襖,隻用一根木簪束起長發。她在玉鏡門時青池從不委屈她的衣食穿戴,流落在外三年,她不知受過多少苦。


    斂回思緒,玉衡道:“普通百姓看來織金錦確實難得,可王府要什麽沒有,隻要有銀子都好說。”


    竹卿摸著衣裳感歎道:“有錢真好,我和蘇葉混在流民堆裏的那幾天,還吃過兩文錢一碗的素麵呢。”


    潤禾收了衣裳放起來,換了新蠟燭關上門,去了側間等吩咐。


    “你…睡覺麽。”玉衡道。


    竹卿點點頭:“這就睡。”下榻找鞋,才想起剛才不是走過來。


    伸手指了指床邊:“我的鞋…”


    玉衡隻站她身邊不動,口中道:“自己想辦法。”


    尚開春不久,地上依然有些發涼,竹卿不願碰可也想不出其他辦法,咬咬牙光著腳跑回了床上。


    玉衡微微抬起的手愣在了原處。


    不想幫她拿鞋是想讓竹卿主動抱他求他,這樣他就又能抱她回去。可她倒好,寧願光著腳受涼,都不願親近自己。


    衣裳算是白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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