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衛勉奪下玉衡手裏的酒杯,替他整好衣裳,掏出碎銀子打發走玉衡懷裏的姑娘,輕歎一聲背著玉衡出了千芳院。


    回到王府時宋承已然睡下,所幸無人發覺,隻有小滿依舊急得團團轉,待衛勉背著玉衡回來才放心。


    喂玉衡喝下醒酒湯,衛勉方鬆了口氣。


    小滿抱怨道:“最近十天公子有六天是喝醉了回來的,還有兩天留宿在了青樓,衛大人,您跟公子走得近,可知道他為何會這樣,公子可不是貪花好色的人啊。”


    衛勉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喝,也是一臉的無奈:“前些日子他路過千芳院時無意遇見一個新來叫雪兒的姑娘,你猜那姑娘像誰?”


    “不會吧…”傻子都能猜得出來她像誰。


    “沒錯,世子一見就迷上了。”衛勉目光移向醉過去的玉衡,“這些日子他去千芳院次次都是去找雪兒,和她相談甚歡。”


    “那公子…”小滿含蓄道,“公子還年輕,日日都去怕是…傷了身子,衛大人可得勸勸公子。”


    衛勉搖頭:“世子雖喜歡雪兒也留宿在那,卻不曾和那女子同榻而眠。”


    更多的是抱著雪兒喝酒。


    雪兒眉眼和竹卿有幾分相似,玉衡最常做的就是抱雪兒在懷,邊喝酒邊看她的眼睛。衛勉又如何不知道玉衡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


    而玉衡對雪兒的縱容,才讓衛勉吃驚。


    他親眼看到過雪兒攀著玉衡的脖子同他撒嬌,讓玉衡剝核桃給她吃,卻在玉衡剝好後故意扔掉。


    輕狂至此,玉衡都沒有生氣,反而重新剝了核桃仁銜在唇間,喂雪兒吃了。


    更有甚者,雪兒好奇玉衡的玉佩想拿下來看看,玉衡二話不說就解下來給她。


    雪兒不小心失手摔壞了玉佩一角,自知闖了禍,哭的梨花帶雨跪下請罪,玉衡也隻是一笑,牽過雪兒坐腿上替她抹去眼淚,吻上了雪兒的櫻唇。


    這對衛勉來說無疑是顛覆的一幕。


    旁人或許不知,衛勉如何能不知道那玉佩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別人碰都不能碰,玉衡卻縱容雪兒磕壞一角,何等的寵愛。


    十五六歲嬌花一般的年紀,又會撒嬌撒癡比得竹卿更招人憐愛,哪怕她並不如竹卿美,可年輕鮮妍的身體柔婉的性情再有竹卿四五分像,足以讓玉衡癡迷了。


    衛勉算了算,要是竹卿還活著,今年該有二十二歲了吧。


    小滿擔憂道:“王妃過世未滿三年,倘若被人告發公子在孝期嫖妓,那公子就完了…衛大人,這可不行啊。”


    衛勉安慰他道:“後日就是竹卿姑娘的祭日,等過了那日我好好勸世子,說不定他會聽。”


    “一眨眼,居然已經兩年了…”


    “是啊,兩年了,世子還是放不下她。”


    小滿愁眉苦臉的不止這些,玉衡這兩年性情大變喜怒無常,有時候好好說著話就生了氣,動不動摔東西。本來他性子和善對下人從不打罵,現在公子屋裏的下人都戰戰兢兢生怕惹主子生氣被罰。


    衛勉也道玉衡如今連餘英巷都不大去了,有一回去發了好大的火回來,嚇得潤禾哭了半天。


    後來問了潤禾才知道原來玉衡看到竹卿的遺物看著看著忽然就不對勁,嘴裏一個念叨竹卿心裏沒有他,居然狠心拋下他自己一個人去死,將竹卿所有穿過的衣裳全燒了又砸了屋子,繼而昏死過去,醒來又埋怨自己連個念想也沒了,哭著讓竹卿原諒他。


    從那之後,玉衡就不再去餘英巷了。


    “世子是真喜歡竹卿,也是真的恨自己。”衛勉唏噓,“可這世間沒有後悔藥可吃,若有,人人便沒有遺憾了。”


    玉衡記得竹卿的生辰在九月,可偏偏她的祭日也在九月。


    她死的前幾日正是她生辰,準備婚事繁瑣而忙碌,於是竹卿決定先不過這次的生辰,以後有的是機會,沒想到,再也沒有了以後。


    “衛勉,我們走吧。”這次他隻是停了半個時辰就走。


    “將軍不再待一會…”


    玉衡擦去手上的灰塵,頭也不回道:“待什麽,恐怕她的魂魄見到我就厭煩,我何必招她不痛快。”


    剛才紙錢燒的並不順利,總是燒到一半就滅,玉衡氣上心頭也有可能。衛勉不語,隻陪在他身旁。


    連衛勉也沒話了。


    潤禾總會夢到竹卿不說,連他也在愧疚之下做夢夢到過她,偏生玉衡一次都沒有。


    偏不給玉衡再見她一次的機會。


    祭拜完竹卿,玉衡還是去了千芳院。


    這下連衛勉都動了氣,氣鼓鼓的在玉衡隔壁的房間保護他的安全。


    聽到房間傳來的調笑聲和雪兒嬌嗔的責怪,衛勉不禁想起那個武功高強的女子來。


    和她並肩而戰的機會並不多,可次次遇險她都拚盡全力,哪怕被對手企圖虐殺遍體鱗傷,她都沒有在眾人麵前喊過一聲疼,也從未因為和玉衡的特殊關係而要過優待。


    衛勉要了壺好茶,邊喝邊等玉衡。


    今日玉衡並未喝醉,不到一個小時就出來了,衛勉微覺意外。


    “走吧。”


    衛勉給了銀子,起身跟上。


    玉衡的語氣有些遲疑不定:“衛勉,我…想給她贖身。”


    這事太突然,衛勉不由追問:“您是想贖她回去做妾?”


    直到行至河邊無人處,玉衡才道:“我知道阿卿屍骨未寒就…我知道這樣不對。”


    “那您還?”


    “雪兒是唯一讓我能再見她的人了,有時候看著她的眼睛,就像阿卿在看我。”玉衡浮起一抹希冀來,“可雪兒看我和看其他恩客一樣,為了錢逢迎諂媚,阿卿她看我的眼神,都是對我的喜歡…”


    “您糊塗了,王妃三年孝期未過,您就為一個妓女贖身,您的前程王府的名聲,哪個輕哪個重!”


    “更何況,竹卿姑娘在天有靈,倘若她看見,真的會高興嗎?”


    衛勉勸的口幹舌燥,才把玉衡的念頭打消下去。


    這兩年玉衡做的荒唐事不少,還有一次甚至為了再見竹卿,聽信了遊方道士的話為竹卿招魂,被騙了不少銀子。


    突然見了和竹卿有幾分相似的人,怎麽肯罷手。


    “衛勉,我真的很想她。”


    玉衡說完這句話後擦了擦眼角,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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