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羊的牧場老板大概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發這麽大一筆橫財。


    不知怎麽回事,好幾個客棧老板都在他這兒來訂活羊,手底下的夥計殺羊沒忙過來,還在街上臨時雇了幾個人。


    因要的急還要好羊,每隻羊多要了二兩銀子,衛勉還記得玉衡說過多退少補的話,結賬的時候特別大方。


    夜色漸濃,直到徹底看不見一點太陽的光影,才將鮮嫩的烤全羊徹底烤熟,香氣撲鼻勾起人的饞蟲來。


    晚餐收拾停當已在客棧一樓擺好,隻待眾人享用。


    燭火搖曳,人影攢動,客棧裏氣氛火熱眾人打成一片,周圍還有幾個往來的客商也在店裏吃飯。


    竹卿照舊坐在最邊上的角落裏,她不習慣坐在顯眼的地方。


    夥計在旁切下羊肉分給每人一份,剩下需要再添的自己動手,竹卿細細品味著自己盤中的食物,很是可口。


    隔了兩三個桌子,竹卿遠遠看著玉衡坐在人群中間,觥籌交錯舉杯共飲。


    吃飯前玉衡曾問過竹卿要不要同他坐一起,竹卿拒絕了,她還是低調為妙。


    一頓飯吃到熱鬧處,居然有幾個人當眾跳起胡璿舞來。


    胡璿舞的特色便是多旋轉蹬踏,善舞者一轉起來行雲流水幾十圈之後不帶一點頭暈的。這幾個年輕的士兵們看來也是胡璿舞的高手,坐著觀看的人無一不鼓掌喝彩,也有一時技癢的加入其中,更添了幾分歡樂。


    一眾笑臉中竹卿感受到有熱切的眼神在盯著自己,人群裏搜索過去,那眼神的來源隻有一個人。


    玉衡遠遠朝她舉杯,瞟了一眼酒杯又向她搖了搖頭,示意讓她別喝酒。


    竹卿頷首回應。


    衛勉心細如發,立刻發覺到了這兩人無聲的交流。


    既然將軍的心上人在此,不讓將軍上去表演一番實在太可惜了。


    衛勉清了清嗓子朝眾人道:“大夥聽我說,咱們將軍也是會跳舞的,不如讓將軍上去跳一段如何?”


    此話一出,底下人人讚同。


    玉衡看衛勉的眼神,和看過年待宰的年豬沒什麽區別。


    衛勉頂著極大的壓力,不敢回視。


    竹卿用喝酒的動作掩飾翹起的嘴角,長安胡璿舞之風盛行,別說玉衡會跳沒什麽稀奇,連青池年輕的時候都是會的。


    杯中酒喝完了,竹卿又添上一杯看玉衡如何拒絕。


    顯然是拒絕不了,跳舞的幾個人都停了下來紛紛拉著玉衡去中間。玉衡隻道:“讓上官大人知道我這樣如何使得,快算了吧…”


    有一人喊道:“將軍盡管放心,我們絕不告訴上官大人!”


    不知誰附和道:“絕不告訴上官大人!”


    旁邊不知哪個胡商已經彈起了胡琴,盛情難卻玉衡之下也不再推辭。


    為免玉衡一人尷尬,剛才跳胡璿舞的幾人紛紛上場,和玉衡一起跳起來。


    杯子已經掩飾不住竹卿的笑意,反正眾人都在大笑,竹卿索性放下杯子欣賞起來。


    男人所跳的胡璿舞奔放雄健,和女子的柔美姿態大不相同。尤其是軍中的人更有颯爽英勇之氣在身上,所跳胡璿舞更是豪邁。


    大概是歡樂的氣氛渲染地足夠濃烈,連胡商所帶的女子也加入其中,毫不避諱他們是當兵的。


    竹卿靠在椅子上,頗有興致的看那胡人女子邀請玉衡共舞。


    說是共舞,不過就是挽著胳膊跳幾圈罷了。玉衡顧及竹卿本不想答應,那胡女已挽上了他的胳膊,帶著他轉了幾圈。


    衛勉窺了眼竹卿,她臉色如常。


    幾圈過後玉衡順勢將胡女推到另一人身邊,此時竹卿並未看他,而且坐在椅子上喝著陳年佳釀,不知不覺已喝了好幾杯。


    上次在北疆喝的那幾車葡萄酒,就是來自這裏。


    逐漸有幾人上場替下了跳舞的人,玉衡也趁機下場。


    竹卿正盯著酒中倒映出的燭光,忽然有東西掉進杯子裏酒水差點濺到她臉上。


    猛然抬頭,是玉衡站在幾步之外扔過來的,看她看過來,眼神示意她去外麵。


    竹卿瞅瞅沒人注意到她,悄然起身。


    外麵夜色正好,萬裏無雲。


    兩邊的商販已陸續關門,沒有多少人停留,街上空無幾人。


    “你胡璿舞跳的很好。”竹卿道,“你父親還給你教這個?”


    玉衡道:“當然不是我父親教的。我有幾個朋友,少時偶爾一起去酒肆吃飯喝酒,看多了就會了。”


    兩人坐在客棧外的石階前,吹風醒酒。


    玉衡想起自己剛和胡女跳舞的情景,問竹卿道:“我剛和那女子跳胡璿舞,你不生氣?”


    “生什麽氣?”竹卿反問道。


    玉衡被問倒了,他覺得自己和其他女子在一起竹卿是該生氣的。


    “不過逢場作戲跳支舞罷了,長安酒肆不論男女大都如此,難不成為了這點事也要生氣。”


    “你難道不吃醋?”玉衡追問。


    竹卿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看他:“像你這樣的身份,將來肯定會納妾。我為了這個也要吃醋,以後我不如去賣醋好了。”


    玉衡被她眼中的無奈看的心中一緊:“你就這麽篤定我一定會納妾?”


    “那你告訴我,你父親你的叔叔伯伯,你的所有長輩中可有哪個不納妾的?”


    確實沒有,連他父親都有兩房妾室。


    “我若是答應你以後絕不納妾呢?”


    竹卿覺得他的想法甚是可笑,這世上男子專一的她也見過,可他這般身份說什麽絕不納妾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會信。


    半晌,竹卿隻回了他一句話:“你有心就好。”


    竹卿感覺自己酒量長了不少,今日喝了三四杯葡萄酒都沒大醉,隻是頭有些發暈。


    西涼的風吹在身上有點涼意,在夏日很是舒爽,連醉意都吹走了不少。


    玉衡垂下眼看著竹卿,心頭滿是荒蕪。


    她都沒帶一絲期盼,就那麽篤定自己會納妾。


    她甚至做好了和別人分享他的準備,坦然接受了他會成為別人夫君的事實。


    這還是在他們在一起才一個月感情正好的時候。


    玉衡真想問問她心裏到底有沒有自己,比起別人來有多少。


    熱鬧以後眾人散去,留下客棧夥計收拾著一片狼藉。


    竹卿用冷水擦了擦臉,長舒一口氣。


    她心裏不痛快。


    這是她第一次麵對玉衡以後要納妾的事實。


    她意識到原來他以後還會有別的女人,和他纏綿生子。


    這個世子妃,非做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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