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大鼇山人越多起來,前麵已經是人擠人的架勢了。


    蕭景梧顧慮竹卿的身體,不想讓她去人堆裏擠,攔住她道:“人太多了,我怕對你的傷不好,我們遠遠的看一眼也是一樣的。”


    竹卿拉著他的衣袖朝前走:“沒事,我身體好著呢。你沒逛過長安的燈會,既然來一次,就一定要讓你在近處看看,師父跟我交代過,讓我要帶你去看鼇山的。”


    蕭景梧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拽起他袖子興衝衝走在她身前的女孩,竹卿身上的活力和快樂感染著他,他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竹卿走了過去。


    離鼇山越來越近了,突然不知道從哪兒衝出來一群帶麵具的小孩相互追趕嬉鬧著從他倆的方向跑過來,一個身量略大一些的孩子慌不擇路徑直朝竹卿撞了過去。


    竹卿被突如其來的衝擊重重撞到,朝後踉蹌忽然感覺靠上了一個人。


    回過身來一看扶住她的人果不其然是蕭景梧,蕭景梧伸出手臂將她攬到自己身前和人群隔開。


    竹卿含羞一笑:“多謝蕭公子。”


    蕭景梧不在意道:“這裏人太多了互相亂擠,你離我近一點,免得一會又被碰到。”


    竹卿頷首,離蕭景梧近了一步。


    “姐姐!”


    似乎是小鈴鐺的聲音,竹卿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小鈴鐺和幾位師兄,他們之中還多了一個人,正是玉衡。


    蕭景梧也發現了這個剛才不在他們中間的人,問竹卿:“這位是?”


    “同門師兄,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竹卿如實相告。


    解楓出來解釋道:“他聽說我們幾人要來遊燈會,幾天沒見了剛好約在上元節,一起熱鬧一番。”


    說完向玉衡介紹蕭景梧:“這是青池師叔好友家的公子,蕭景梧。”


    又對蕭景梧道:“這是玉衡。”


    “蕭公子。”


    “玉衡兄。”


    兩人互相見過禮後,眾人一同前去看大鼇山,一行人熱鬧不已。


    他們兩撥人剛才隔的這麽近,蕭景梧把自己護在懷裏的動作玉衡定然是看見的。否則他跟蕭景梧說話的時候臉色也不會那麽難看,可那又如何呢?


    竹卿絲毫不在意玉衡的感受,自己給過他機會了,是他沒有珍惜。竹卿甚至故意和蕭景梧舉止親密,隻為了讓他更添堵。


    “蕭公子披風的帶子鬆了,我幫你重新係上吧。”竹卿軟軟道。


    “好,麻煩你了。”蕭景梧麵對竹卿的驟然親近,很是欣喜。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微笑看著竹卿幫他拆開鬆脫的係帶又重新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你手真巧,我就從不會打這麽好看的結。”蕭景梧讚道。


    “這不算什麽,隻消稍微學學就會了。”竹卿把打好的結撫平,“你要果真不會,我教你就是。”


    今年的鼇山是一隻巨大的螃蟹,張牙舞爪地擺在搭好的架子上,周圍堆滿了小巧的花燈。


    一行人看了一會都散去了,竹卿從人群中艱難地擠了出來,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擠的她發髻都鬆了一半。


    “今年的人格外多啊…”竹卿感慨道,“往年都沒有這麽多人,鞋差點給我踩掉了。”


    蕭景梧被她的話逗笑了:“趕熱鬧嘛,就得人越多越熱鬧,否則豈不是冷冷清清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說的也是,去別的地方再逛逛吧,上元節這幾天沒有宵禁,晚上隨便玩到多久都行!”


    “好啊好啊!”小師妹對於這種好事總是第一個同意,她同意了師兄們也就算同意了,一行人朝著別處走去。


    耳邊是小販的吆喝聲和小師妹的笑聲,她盼了很久的燈會終於等到了,又沒有人管束她,此時她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肆無忌憚地想玩什麽玩什麽。


    路邊是一個個套圈的小圈,裏麵放著各式各樣的物品。蕭景梧頗有興致的掃一眼,發現剛走過的一個攤位上居然有竹卿想要的那個陶瓷娃娃。


    “等一下。”蕭景梧叫住了幾人,小師妹聽到這句朝他看了過來。


    蕭景梧帶著竹卿回到了套圈的攤前,指著陶瓷娃娃問竹卿道:“這和你方才猜燈謎想要的娃娃是不是一樣的。”


    竹卿仔細辨認一番,驚喜道:“果然一模一樣,方才那老板還不願意賣給我,這不就找到了!”


    蕭景梧扔給老板幾錢銀子,老板立刻遞上一大把竹子做成的套圈。蕭景梧眼神示意竹卿,竹卿迎上他的眼神,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鼓勵和肯定,還有自己的影子。


    竹卿拋出幾個套圈,結果差了好遠,不說有沒有套著,連娃娃的邊都沒挨著。


    蕭景梧眼睛裏的笑意更濃了。


    小師妹見竹卿套圈好玩,她也在旁邊的攤位花了幾十文錢,和幾個師兄們比試起來。


    “聽你師父說你暗器使的很準,怎麽這個反而不行了。”蕭景梧調笑道。


    竹卿給了他一個白眼:“你行你來啊!”


    “那我要是套走了你的娃娃,你不生氣?”


    “我盡量不生氣…吧。”


    蕭景梧拿起套圈手腕輕甩,套圈穩穩地落在一個茶杯上。


    “好!”


    “真行啊這位小郎君!”


    周圍不知何時圍滿了看熱鬧的人,見蕭景梧套中一個紛紛拍手喝彩,還有的人看見蕭景梧套中茶杯自己也躍躍欲試問老板買了幾個圈。


    “你若是再不出手,你心愛的娃娃可就被別人套走了。”蕭景梧眼神轉向買圈的人,那人拿了套圈已經扔了一個出去,奈何和竹卿一樣的臭手。


    竹卿拿了圈在手中,瞄準了好幾次也沒扔出去,蕭景梧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驚詫回頭,卻隻看見他的側顏,蕭景梧隻說了三個字:“我教你。”


    套圈扔出去,碰到了陶瓷娃娃但並沒有套中。比起剛才連娃娃的邊都碰不著,竹卿看到了一絲希望,拿起一個圈對蕭景梧道:“再來!”


    女孩笑臉盈盈,眉眼彎彎,一舉一動都讓人注目,玉衡站在陪小師妹套圈的解楓身後,注視著竹卿和她身邊的蕭景梧。


    蕭景梧手把手地教竹卿套圈,這樣地親密靠近讓他嫉妒不已。竹卿對著他毫無保留地表露情緒,和他開著玩笑說著俏皮話,甚至還會假裝生氣打他一下再捂著嘴偷笑。


    她從來不會對自己這樣,永遠都是客氣的樣子。


    她甚至是第一次見蕭景梧。


    連續扔了兩次之後,第三次終於套中了。


    “這位小娘子真是不容易啊!還得多虧你夫君出手相助啊…這可不就是英雄救美了嗎?”老板笑哈哈地對著旁觀的百姓們調侃著,不住地誇蕭景梧。


    竹卿有點無奈,怎麽這些老板們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就認定了兩人必有貓膩呢!


    “老板誤會了,我和這位小娘子還沒有成親呢!”蕭景梧解釋了又像沒解釋。


    老板恍然大悟:“原來是小郎君的未婚妻啊…既然如此,這枚同心結就送給兩位,祝兩位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竹卿本來在生氣,可當蕭景梧把陶瓷娃娃遞到她手上時,她的目光又全然被娃娃吸引了。


    掌心大小的陶瓷娃娃憨憨的提著一個小燈籠,竹卿抱著陶瓷娃娃難掩激動的心情,朝小師妹看去,對她舉起自己套的娃娃炫耀著。


    在回頭的一瞬間,她對上了玉衡落寞的眼神。他僅僅隻是看了一眼自己就匆忙收起目光,低下頭又覺得不妥便假裝去看小師妹。


    小師妹買了一大堆套圈還沒大半沒用完,竹卿和蕭景梧隻好在他們旁邊等著。


    陶瓷娃娃雖好看,可冬日裏抱著未免手涼,竹卿縮了縮手。


    “手太涼了吧,我幫你暖暖。”蕭景梧不管身邊的玉衡在場,牽過竹卿一隻手捂在手心。


    “怎麽…你不好意思?”蕭景梧道。


    竹卿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扣住,竹卿佯怒:“登徒子!你我才認識一天,你這樣拉拉扯扯幹什麽?等我回去告訴師父收拾你!”


    蕭景梧嘴角揚起一抹壞笑:“我知道有句話叫一見如故。要不然你才剛見我,又怎麽會為我係披風呢?”


    竹卿其實是被蒙在了鼓裏。


    青池隻是告訴她讓她來陪著蕭景梧逛逛上元燈會,但是蕭景梧知道青池和父親的意思,是讓他來相看竹卿。


    他很喜歡這個比自己還小六歲的姑娘,率真坦誠。雖不是絕色但自己看見她和她相處就會很輕鬆,沒有任何負擔。


    自己也曾相看過幾個女子,都扭捏著故作矜持姿態,笑不露齒。連吃飯都不肯多吃幾口,和她們說一句話都很艱難,幾乎和蚊子似的。


    他就喜歡竹卿這樣大大方方愛跑愛跳的女孩子,像一朵野花一樣肆意生長著,剛才她生氣時還打了他一拳,很有意思。


    蕭景梧還很敏銳的察覺到了玉衡對他的微微敵意。


    敵意的來源大概就是竹卿和他走的近了一些,頗為親近。


    玉衡喜歡竹卿。


    這是男人之間隱隱存在的默契。


    竹卿和玉衡不小心對上的一眼,本沒有什麽不對勁,他卻在躲閃,眼睛不知該往哪裏看。


    蕭景梧玩味地打量著這位貴公子,盡管旁人都沒有提起他的家世,可從他與眾人截然不同的穿著和衣飾的紋樣就能看得出來他高貴的身份。


    蕭景梧故意在他身邊為竹卿暖手,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連解楓都不動聲色的看了玉衡一眼,他愣是什麽都沒說。


    小師妹終於套完了所有的套圈,最後贏了三個娃娃一盒胭脂一個手鐲,抱著戰利品歡喜不已。


    夜色漸濃,街上的行人都各自回家,蕭景梧也和幾人紛紛道別。


    除了玉衡外,餘下人都住進了客棧,暫時安頓了下來。


    玉衡一個人走在街上,琳琅滿目的花燈對他來說都提不起興趣。


    熱鬧散去,滿是失意。唯有一醉可解千愁。


    眼前的掛滿了彩燈的花樓是這一片最大的青樓千芳院,玉衡一心求醉踏了進去。


    青樓的老鴇一雙眼睛最毒,上下一看玉衡的打扮就知道是位有錢的主,諂媚地問道:“這位爺,我們這樓裏有您相好的姑娘嗎?我這就給您叫去!”


    玉衡不理,隻是問道:“有酒嗎?”


    “有有有!馬上來。”老鴇眼風掃向身邊一個貌美的姑娘,美人頓時身子朝玉衡靠了過去,把他引到最好的雅間裏。


    這雅間隱秘性極好,隔壁的人聽不到裏麵一句話。


    老鴇招呼來了上酒的夥計低聲道:“這家夥有錢,給他挑最貴的酒上!”


    夥計明白,挑了幾個最貴的酒給玉衡送過去。


    美人在旁香風縈繞,嬌聲蜜語直入耳中,玉衡一句話也不說,一杯接一杯地喝著。


    玉衡身邊是個杏眼桃腮的美人,知道玉衡有錢更要讓他把錢掏個幹淨。半個身子一軟靠在玉衡身上,纖纖玉指從他耳下劃過直到領口,玉衡何時見過這陣仗,耳朵先紅了一半。


    美人見玉衡反應生澀,奇道:“小郎君難不成還是……?哎呀可真是稀奇,今兒來這是想開葷?”


    還不等玉衡說話,美人又道:“小郎君麵色不豫想必是有煩心事,來這種銷魂窟必然讓你舒舒服服的走,什麽煩惱人的事呀都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說完又倒了一杯酒送到玉衡嘴邊,“喝呀!”


    玉衡微一遲疑隨即就著美人的手喝了一杯,悵然道:“要真能忘幹淨了才好…”


    美人心裏冷笑一聲,原來是個為情所傷的情種。可這世間的男人有幾個是忠貞不二的呢,他要真是無二心,又怎麽會來青樓這種地方。


    美人伸手扯過玉衡的手放自己的腰上,如蓮藕般白嫩的手臂環上玉衡的脖子。玉衡原本有些躊躇,酒勁一上來也顧不得那麽多,手撫上了美人的細腰,貪婪地聞著她身上的香味。


    “如果你愛的男人不愛你,你會怎麽辦?”玉衡含糊地問著懷裏的美人。


    “小郎君這話可就問錯人了,奴家這樣的人,又怎麽會輕易去愛誰呢?青樓的女子愛上自己的恩客就是一條死路,誰會去冒這樣的險呢…奴家可沒有這麽笨。”美人連斟了三四杯酒哄著玉衡喝下去,冷眼看著他。


    “你可真是聰明…她也很聰明,她知道怎麽讓我更難受。她在我麵前讓別的男人抱她,我算什麽,我什麽也不算,我連對她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玉衡已經喝醉,眼神迷離有些恍惚,伸出兩根指頭挑起美人的下巴,懷中的女子似乎是竹卿,再一眨眼又不是又似乎是。


    他不願再多想,就當她是吧,他驟然捏住那美人的下頜朝她吻了過去。


    心中的欲望升上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他也不想壓,粗魯地扯下美人身上的紗衣扔在一邊,他喘著粗氣吻向她的耳垂和脖子伏在她身上,手朝著美人的肚兜下探去,柔軟的觸感讓他再次淪陷,順著肩頭一路向下吻到胸前。


    “阿卿,我要你…”玉衡顫抖著聲音解開了美人腰下的肚兜,發起進一輪的攻勢。


    身下的美人聽到這句話身子一僵按住了玉衡的手,原本對於客人的要求她不會拒絕,她又不是和錢過不去,而且又是這樣俊俏的年輕公子,比接其他的客人要好很多。


    可這個人,他還是有點喜歡這個名叫阿卿的女孩吧,何必讓他們留下遺憾呢。


    美人用盡力氣推開玉衡,他躺在地上神智依然不甚清醒,她隨手在雅間的魚缸裏舀一杯冷水手一鬆盡數潑在了玉衡的臉上。


    玉衡被冰冷刺骨的水一激立刻清醒了大半,看到眼前的女子衣衫半裸就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麽。


    “實在對不住,是我冒犯了…”玉衡為剛才的行為懊悔不已。


    美人頭一次聽見客人跟自己說對不住,可真好笑:“你走吧,以後別再來這種地方了。”


    玉衡整理好衣裳,從荷包裏掏出一塊銀子:“這個你自己收著吧,剩下的夠付酒錢了。”說完出了雅間。


    美人看他匆匆離去離去的背影,暗想:這可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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