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希亞話音剛落,眾人還來不及細想,西菲諾的聲音便遠遠地傳了過來。


    “普拉希諾?阿斯普羅?你們在哪兒呀?”


    在聽到西菲諾的呼喊聲後,特蕾莎連忙起身,用腳尖抹去了剛剛她們討論的痕跡:“看來現在還不是能仔細討論這些情報的時候,我們還是回去好好想一想,留到休息日再討論吧。”


    安達也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說的也是,既然我們現在還在這座秘境內,我們就必須暫時按著這裏的生活法則繼續觀望一下。況且,理想化的田園生活不是也還挺愜意的嗎?”


    西菲諾在遠遠看到特蕾莎和安達起身的影子後便小跑過來,拍了拍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羅希亞的肩膀:“哈,我大早上看到你們兩個早早地就拿著兩塊麵包出門,還以為你們急著下地幹活,不成想你們竟是為了和普莉她們蹲在這兒偷懶。”


    羅希亞訕笑著站了起來,拍了拍西菲諾的肩:“嗯……畢竟休息日過得太放鬆了,即使到了田邊還是不想馬上就開始幹活呢。”


    西菲諾少見地露出了一臉無語的表情:“看來阿斯普羅還是個小孩子呢。幹活與休息都隻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而已啊,怎麽能憑個人的喜好決定孰優孰劣呢?”


    莉切絲一邊暗笑西菲諾自己不也還是個小孩,一邊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你說得對,西菲諾。我們幾個的思想境界還遠遠沒有達到這個層麵,所以我們還需要努力,你說對吧,阿斯普羅?”


    羅希亞沒想到莉切絲還會提一嘴她的名字,便抬頭用有些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莉切絲寶藍色的眼眸,附和道:“嗯……對,是我想得太多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也跟著其他人一塊站了起來。安達順勢牽過西菲諾的手,三位少女帶著西菲諾有說有笑地走在前麵——自第二個休息日她們與西菲諾玩過一下午後,她們和西菲諾的關係便好了許多。


    特蕾莎見狀,自然地牽過羅希亞的手,邊帶著她跟上少女們的步伐:“果然年齡跨度小的人更容易拉近距離。”


    羅希亞看著被特蕾莎牽起的手,不禁開始揣測如今她在失憶的特蕾莎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她們兩個的社交距離又有多遠。


    她想起了少時的特蕾莎——那時的她不憚於向自己不認可的事物展露自己的鋒芒,但也會有迷茫地與她討論那虛無縹緲的未來和永遠的時候——因為她那時隻是照本宣科地按著應該從人民的角度出發去考慮發展方向的原則來處事罷了。


    而失憶的特蕾莎因為忘記了那些和底層實際接觸過的經驗,忘卻了她們在雪原見過的那些慘象,也未曾見過長勢不好的麥子、摸過幹癟的麥殼,所以她就和村民們類似,隻記得自己該做什麽,不能理解自己行為背後的動機。


    這麽一想,失去記憶的特蕾莎與少時的特蕾莎的確是更像些,但與少時的特蕾莎不同的是,現在牽著羅希亞的手的這個特蕾莎還失去了與她共處十餘年的記憶,不像以前那樣直呼她名或是使用更為親昵的昵稱。


    這是否意味著現在的她對特蕾莎而言也不再是獨特的、唯一的了呢?


    羅希亞想到這裏,又開始猶豫她該和現在的特蕾莎維持怎樣的距離,也暗自後悔昨天在沒有恢複記憶的時候對特蕾莎說出“對你而言,我就是那根稻草或是那盞明燈嗎?”這種有些越界的話語。


    特蕾莎在拉著羅希亞走了一段路後,發現羅希亞一直在沉默地思考,於是她停下了腳步,把手放在羅希亞的眼前晃了晃:“還在想昨晚做的噩夢嗎?”


    羅希亞這才從沉思中反應過來,她抬眼看著特蕾莎明亮的綠色眼眸,整理了一下思緒後扯謊道:“嗯,畢竟那個夢實在是太糟糕了。”


    要說起昨晚羅希亞在陷入昏迷後夢到的內容,那也是僅次於那片被戰火覆蓋過的雪原的夢——她夢到自己身處於一座被鏡子和燭光覆蓋的房間內,她透過昏暗的燭光看向鏡子,卻發現無數個走在錯誤道路上的她。


    她看到了從前沒能被特蕾莎及時拉一把而走向死亡末路的女王,看到了因為過於依賴導師或是沒能盡力反抗而變成傀儡的軟弱的統治者,也看到了因為對特蕾莎的執念過深加上進一步被魔劍放大欲望而變得扭曲的任性妄為的獨裁者。


    那些鏡子裏與自己長相別無二致的家夥無一不透過鏡子朝她吐出誘導性的話語,羅希亞起先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們,直到她們臉上露出扭曲的獰笑後,羅希亞將鏡子全部用劍劈碎了。


    羅希亞承認她對那些鏡子裏的與自己模樣別無二致之人感到恐懼:因為那些人正是她被多餘的感情支配而變得扭曲的側麵,所以她一直勒令自己向前看,不敢往後再多看一眼。


    “你又想趁著金之魔劍被激活的時候誘導我?但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不會被感性支配,我會隨時保持理性思考,不會變得瘋狂。”


    她在毀壞那些鏡子的時候,對著並不存在的劍靈如此呐喊,也在心裏如此暗示著。


    是了,既然要隨時保持理性的話,那麽她就不應該再糾結這些無謂的“地位”、“唯一”,畢竟這對於她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答案自然是沒有意義的。


    這世上還有無數人連最基本的生計問題都要考慮,她的這些無謂的想法根本無足掛齒,所以這些愁緒隻不過是她顧影自憐的產物罷了,把這些無謂的東西放在心上實在是太可笑。


    想到這裏,羅希亞輕聲“嗬”了一聲,在心裏嘲笑了一波自己的愚蠢,強迫自己不再多想。


    “雖然我之前說過夢境是向靈魂求索本我的途徑之一,但大多數時候,夢隻是一場憑空產生的幻境罷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浪費心力去強行追索夢境的含義。”


    對於特蕾莎能特地留在這裏出言開解她的行為,羅希亞其實十分感激,但對方之前生分的稱呼仍然讓羅希亞感覺有些別扭,於是她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感謝你的開解。特蕾莎……小姐?”


    特蕾莎聽出了羅希亞語氣中的別扭,歪頭問道:“莫非你是想要讓我直呼你的名字?抱歉,我隻是覺得這麽稱呼會比較禮貌一些。”


    羅希亞有些無奈地笑了,她搖了搖頭:“不必了,你隻需要用你最習慣的稱呼就可以了。”


    說著,她輕輕地回握住特蕾莎的手,帶著特蕾莎跟上了少女們歡快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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