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宮外的人卻對宮內發生的這些騷亂一無所知,比起這個,他們更關心的是在城外保護他們安全的無名勇者。


    在這幾天裏,一個號稱能在一天內處理王城騎士團發布的高級委托的無名勇者的軼事成為了弗洛森市民茶餘飯後的談論內容。


    弗洛森以北的區域是一片雪原,截至目前,雪原裏有人居住的地方僅有“極北之秘境”絲內格。


    早年瓦萊裏安王帶兵攻下北部雪原區域的時候也順帶著破壞了雪原區域的生態平衡,所以在他將北部雪原的領土歸屬權納入斯諾王國以後,北部雪原一帶猛獸頻繁進攻獵戶、破壞城牆便成了斯諾王國安防的一大痛點。


    對此,弗洛森王城騎士團除了定期出兵清繳源自北部的猛獸以外,還會針對猛獸不定期的襲擊發布高級委托招攬閑散武者處理。


    一般情況下,會接受騎士團高級委托的武者都是一等一的老手,他們在接受委托以後會組成二十人的小團隊處理猛獸,並按人頭瓜分報酬。可即便如此,斯諾王國境內有這種膽識與武力值的武人卻不多,這使得高級委托的完成率僅有50%。


    然而,從七天前開始,高級委托的完成率開始出現飆升,剩餘未能完成的委托有50%都由一個無名武人在不組隊的情況下全部完成了。


    這種以一敵二十的超凡武力值和超高的處理效率很快引起了武者們和王城騎士團的注意,於是他們夜半時分會在酒館裏醉醺醺地討論那個勇者的傳說,而由於這種傳說過於離奇,所以不出兩天,這些傳說便流入了普通市民的耳朵裏。


    他們說這位無名勇者總在清晨出沒,她的身形精瘦,隻能憑借聲音勉強聽出是位女性,而且臉上總是戴著麵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似乎很害怕被人發現其身份。


    她每天清晨都會準時出現在騎士團管理委托的管理所前台,接下委托後總是會在正午時分回到王城交付委托,甚至其中有兩天完成委托耗費的時間更短。


    她一般會在出管理所後立馬拿著兩袋委托金,去城內有名的麵包店換取兩麻袋麵包,然後前往貧民窟把麵包分發完畢。


    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總是在趕時間,因此市民們討論到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勇者可能是一個日理萬機、不知世事的源自下等貴族階層的爛好人。


    然而,被市民們議論的“無名勇者”對這些談論她的傳聞並不關心,她仍然如往常一般在麵包店老板的注目之下匆匆離開麵包店,前往無人問津的貧民窟。


    特蕾莎最近幾天又在埋頭於指揮靈使探聽波莉娜的情報和東凰的事務之中了,她似乎總想彌補過去的缺憾,但是她肩上扛著的責任不容許她耗費過多時間彌補。


    羅希亞理解特蕾莎的難處,所以最近幾天她也總是在報備安達過後就開始獨自行動。


    在她將最後一個麵包交給一個坐在木質輪椅上的中年金發女子的時候,女子接過麵包,對她說了聲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蘇菲亞女士。”


    羅希亞熟練地說出了這句話——在她跟著特蕾莎她們順著特裏吉森來到弗洛森的這段時間裏,她經常用斯諾語說這句話。


    “您這明明應該算是義舉了,願意來這提供些幫助的人可不多,之前還有一位貴人也經常來這的,最近倒是沒看到她了……啊,抱歉,扯遠了,您今天還需要我幫忙測試義肢嗎?”


    羅希亞搖了搖頭,用自製的備忘錄思考著用斯諾語寫下以下內容:


    “我原以為用簡單的連杆傳動機構裝置改良一下就能實現了,但是那種裝置穩定性太差了,我現在正在參考人偶的肢體機構重新繪製設計圖,但是應該沒有這麽快落地實現。


    抱歉,我還不能熟練說出成句的斯諾語,隻能用這種方式和您溝通。”


    蘇菲亞看過羅希亞寫的內容後,歎了口氣:“這樣啊,我本來想著有您幫著製作輪椅已經足夠了,現在看來您似乎比我想得要更多。


    看來是我太長時間沒動腦思考導致腦袋瓜不中用了。您不用為這種細枝末節道歉,您能願意和我們這些底層人溝通,已經夠照顧我們了。”


    羅希亞卻又搖了搖頭,她想起了蘇菲亞女士曾在閑聊中談及的往事。


    蘇菲亞曾因為在魔導術方麵展露出相應才能而被一位年邁子爵收養,但她在子爵家生活兩年以後就因騎馬摔斷了腿而被子爵丟到了這座貧民窟,幸得貧民窟的老人照料才得以存活下來。


    如果這個國家沒有對殘障人士的歧視,那麽蘇菲亞女士也不會在這裏苟延殘喘,她的理想本應在陽光照耀之地閃閃發亮的。


    想到這裏,羅希亞又開始在備忘錄上寫寫畫畫,將寫好的內容交給蘇菲亞:


    “可是我卻沒有辦法為你們解決最根本的苦難來源。


    明明每個人身上都有屬於自己的缺陷,這個國家的國民們卻如此排斥、貶低身體有缺陷的人們,將您們的發展之路全部堵死,說實話,我覺得這很匪夷所思。”


    蘇菲亞卻笑了起來:“這不是您一個人就能做到的事情,即使讓所有貧民窟的人走出去,他們也仍然克服不了自己心裏的障礙,畢竟我們身體上的缺陷是客觀存在的。


    即使在您的眼裏,我們與貧民窟外麵的人沒什麽區別,但這麽多年以來,國內的所有人都已經將身體機能和器官的缺失與靈魂深處存在的重重原罪牢牢地綁定在了一起。


    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即使您能憑一己之力把我們所有人都帶出去,不僅外麵的人不會饒恕我們身上的原罪,我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越界行為。”


    “……您說得對。”


    羅希亞沉吟片刻,最後不得不出口承認了這一事實。


    “所以如果您明天還能過來的話,請您揚起嘴角吧,雖然大家看不見您的麵龐,但是大家都能通過您嘴角的幅度確認您的表情。有的時候,您的一個微笑就可以讓這裏的人更開心一些。”


    羅希亞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在備忘錄上寫了一句話:


    “我不覺得我的笑容具有這種效力。”


    “嗯,是嗎?但我現在光是看到您的笑容就已經覺得我的心裏暢快多了。”


    “……好吧,我下次會嚐試的。”


    在這之後,羅希亞又用這種有些不方便的形式和蘇菲亞攀談了一會兒才準備離開。


    而就在羅希亞邁出門的時候,她在門口看到了一個身穿名貴衣料製成的鬥篷的人。


    她停了下來,而蘇菲亞也轉動輪椅,把自己的臉湊到破舊的門邊,在看到來者身上熟悉的墨藍色雪鬆紋鬥篷後,她露出了有些驚喜的表情。


    “大人,好久不見。”


    說著,她又偏頭對羅希亞解釋道:“對了,這就是我剛剛和您說的那位從前經常來看望我們的貴人。”


    那人故作坦然地抬手摘下了蓋在頭上的鬥篷帽子,露出了一頭酒紅色的長卷發,然而她海藍色的眼中包藏的幾分不安卻出賣了她的緊張。


    “沒想到我這幾天忙於公務,不知不覺間竟多了一位‘無名勇者’替我照拂貧民窟的各位,更沒想到這位‘無名勇者’似乎是一位……異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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