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戰擊退敵方軍隊的當天晚上,特蕾莎和眾將士們窩在篝火旁,喝著肉湯取暖。


    盡管她和另一位咒術師都已經換上了羅希亞給她們準備的棉絨鬥篷外套,但瓦特萊的地理位置靠北,氣候與紮斯提亞斯的其他地方相比自然冷了許多,因此直到一碗熱湯進肚,特蕾莎才終於有一種從寒冬中活過來的感覺。


    她看著不遠處正在和將領討論前期作戰方略修改事項的羅希亞,他們的隻言片語也灌進了特蕾莎的耳朵裏。


    “……可以先安排前鋒……對方……輕舉妄動……”


    “……可能……意外……”


    “……我……出擊……”


    在他們談話的過程中,冬風拂過羅希亞蒼白的麵龐,羅希亞臉上的血色變得更淡了,然而寒風吹不倒她挺拔的身姿,寒冷沉重的甲胄也沒讓她露出一絲苦澀的表情。


    她腦後非自然生長的雪白色馬尾隨著方才吹過的冬風揚起,她輕輕眨眼,雪白的睫毛便遮蔽了如同紅寶石一般閃閃發光的眼眸,因為冬風吹亂了她的劉海,她便習慣性地用被鎧甲覆蓋的手將鬢邊的碎發整理到耳後——唯有這些動作是特蕾莎眼前這個缺乏生機的女性還活著的證明。


    “小姐,你在看什麽?”


    特蕾莎身邊的咒術師用手搓搓耳朵,露出了她的黑發與紅潤稚嫩的臉龐,亮晶晶的黑眼珠顯得她看起來有些清純。


    特蕾莎被對方有些無辜的表情可愛到了,便摸了摸她的頭,輕聲答道:“我在看陛下。”


    “您在來的時候好像說過,您和紮斯提亞斯的新王有些舊交。”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這位新王看起來被魔劍侵蝕得不淺,感覺火之魔劍應該是最難被封印的了,不過所幸您與她還有些舊交,她若願意聽您的話,或許我們的封印難度還能降低些。”


    特蕾莎幹笑了一聲,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羅希亞下午在城牆外的戰鬥身姿——那並非是惜命的戰鬥方式,特蕾莎估摸著隻要羅希亞一直使用那種將命賣給火之魔劍的方式去戰鬥,她剩下的壽命大抵是不足五年,因此要避免羅希亞一直高強度使用魔劍進行戰鬥。


    想到這裏,她摩挲著手中用錦緞包裹著的香爐,搖了搖頭:“我希望如此,可我總覺得她變了一些,如今接受了魔劍的她不一定會聽勸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嚐試和她溝通一下吧?”


    “肯定是要試一下的,畢竟我還是想要保全所有魔劍使的性命。錯的是鍛造魔劍的人和索菲特,並非使用魔劍的人。”


    二人談到一半,特蕾莎就看到羅希亞結束了和將領之間的談話,她朝特蕾莎的方向走來,於是特蕾莎眨了眨眼,立馬轉身,捧著已經冷掉的肉湯讓炊事兵給她再打一碗。


    當炊事兵為特蕾莎續了一勺肉湯時,他才發現羅希亞正朝這個方向走來,於是他忙不迭將勺子放回鍋裏,眾將士見炊事兵動作有些慌張,便朝他的方向看去,於是眾人便連忙放下碗對著羅希亞行禮。


    這個動作讓羅希亞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自覺撓了撓後腦勺:“好啦好啦,各位不必行禮,起來吧。”


    “謝陛下。”


    在特蕾莎跟著眾將士一起起身時,她抬頭看到了羅希亞有些羞赧的笑容,羅希亞在看到特蕾莎抬頭後,便將她拉了起來:“抱歉,特蕾莎,我一直到現在才能抽出時間。”


    “陛下本就日理萬機,怎能隨意說抱歉?”


    “你在調侃我?”


    “隻是想讓您別那麽緊張。”說到這裏,特蕾莎想起了什麽,她輕輕拍了拍身邊咒術師的肩,繼續說,“對了,忘記和您介紹了,這位是安達·美露達爾,是我的同伴。”


    “那麽我便稱呼安達小姐吧?”


    安達聽到特蕾莎介紹自己時便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對著羅希亞行了一禮:“可以的,陛下。”


    羅希亞則是點了點頭,繼續道:“臨時入伍的程序都已經辦好了嗎?”


    “您放心吧,這些小事我和安達還是能辦好的。”


    “那就好,這樣我也放心了。”


    “對了,等會兒能和陛下您單獨說兩句話嗎?我會和領隊說明由我負責您的安保工作。”


    “這……當然可以了,我們飯後再談吧。”


    等羅希亞點頭走遠後,特蕾莎慢慢收起了笑容,安達看著特蕾莎嚴肅的表情,忍不住調侃道:“小姐,你怎麽突然變成這種跳脫的形象了?”


    “我覺得這種形象也是真實的我。”


    “是這樣嗎?”


    “有時候是這樣,人是有多麵性的,而且這種形象也更有利於與人交談。”


    說到這裏,特蕾莎在安達身後貼了一張符紙,將話語直接傳到安達的腦內:“你還記得我們現在要演繹的形象嗎?”


    安達知道她們接下來說的話不能被周圍任何人聽到,便點點頭,也選擇直接將話語傳給特蕾莎:“因前國王托比沙·尤比斯的政策曾一度四處逃竄的咒術師?”


    “是的,所以我們暫時需要打造這個形象獲取一些情報,暗地裏我們可不能放鬆。”


    “您有何指示,公主殿下?”


    “你覺得憑現在的情況,紮斯提亞斯能成功保住瓦特萊嗎?”


    “我覺得很難。”


    特蕾莎聽罷,點了點頭,她掏出了一張符紙,交給了安達:“確實,依現在的形勢,若要抵禦斯諾王國的攻勢,單憑紮斯提亞斯的王城軍是很難的。你把這東西貼在信鴿身上,讓它送到東凰王城,阿瑪拉大人知道該怎麽做。”


    “您真的要為了紮斯提亞斯做到這份上?”


    “這不單是為了紮斯提亞斯,也是為了不讓火之魔劍對羅希亞的侵蝕加深。畢竟紮斯提亞斯的兵力頂不上的話,這邊的戰力基本隻能靠羅希亞手中的魔劍,我們兩個施放結界和加固咒術也隻能抵擋一時,所以得靠東凰那邊想想辦法。”


    “我明白了,我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的。”


    安達收到指示後,在喝光她碗中的肉湯後便離場呼喚信鴿去了。特蕾莎則用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碗邊,思考後續的對策。


    不管是從東凰公主的角度出發而考量,還是從羅希亞友人的角度出發而思慮,特蕾莎都不願讓這場防衛戰打太久,也不忍讓羅希亞再被魔劍進一步侵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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