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見狀,笑道:“西夏乃馬背上的英雄豪傑,我中原自古也是喜歡騎馬。還記得本官出使遼國時,那遼國便讓我等不必拘禮。此番出使西夏,又是如此,可見遼國和西夏皆是禮儀之邦,佩服,佩服。”


    薛元禮心想,這張叔夜果然有備而來,頭頭是道,出口成章,完全震懾住了我大夏。夏王都這般模樣了,被張叔夜搞的暈頭轉向,如之奈何?如若這般下去,那還了得,再說我也是漢人,不可被夏王小看。如若這般任憑張叔夜嘩眾取寵,以後在這西夏如何混得下去,豈不自討沒趣。想到此處,馬上笑道:“素聞大宋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我大夏如今也要文武雙全。”張叔夜道:“敢問足下是何方人士?不會是中原隱士大才子不滿貪官汙吏,故而來到西夏了不成?”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張叔夜見狀也覺不妥,隻是覺得這薛元禮實乃中原人士,不覺把他當作宋人,故而推心置腹,如此一說。可目下回想他如今是西夏官員,方才言語就是自取其辱了。此刻已是覆水難收,一言既出,難以追回,如之奈何?不覺羞愧難耐,尷尬之極,不過這張叔夜畢竟是張叔夜,出使遼國時的尷尬事也不少,自然有許多辦法予以化解,此刻隻是笑而不語,靜觀其變。


    張明遠、費無極也是一怔,沒曾料想,向來言行謹慎的張叔夜此時此刻會這般說話。種浩、種溪也麵麵相覷,臉色煞白。在場宋使也是頗有微詞,隻是礙於張叔夜目下乃帶頭上司,不好指責,因此一個個尷尬一笑,麵麵相覷,頓時語塞。


    那西夏姑娘卻滿不在乎,眼裏隻看種溪,目不轉睛,微微一笑。種溪卻不睬,好似視而不見。這讓西夏姑娘更是著迷,如癡如醉,一時間癡癡地看著,心裏萬般風情,百種思緒,都隻好按耐下去,小鹿亂撞,不在話下。畢竟這種溪人高馬大,英姿勃勃,幽默風趣,就讓這西夏黨項小姑娘招架不住了。


    有位宋使忍無可忍,便才思敏捷馬上打趣道:“張侍郎方才是醉話,實乃玩笑開大了。貪官汙吏哪朝哪代沒有?張侍郎敢說自己是包青天在世,豈不貽笑大方?”又一宋使也自以為是道:“貪官汙吏,世皆有之,想必西夏也有,可能此間就有。”


    乾順馬上一臉不悅,察哥頓時橫眉怒目,嵬名安惠居然一臉茫然,薛元禮目瞪口呆,謀寧克任氣急敗壞,景思撚須不語,景仁忠臉色蒼白,景仁禮詫異萬分。西夏禮官焦彥堅吹胡子瞪眼,動了動嘴唇,輕輕哼了一聲。張叔夜也瞠目結舌。張明遠頗為擔憂,費無極一臉尷尬。種浩麵如土色,種溪麵露難色。沒曾料想,宋使一個比一個膽大包天,有恃無恐。張叔夜方才算不得什麽,這宋使的口出狂言才語驚四座,令人大感意外。


    景仁禮定了定神色,緩緩道:“莫非醉話,豈不可笑?”景仁忠環顧四周,一臉不悅,礙於乾順在場,不好發火,就笑道:“何出此言,豈不欺人太甚?”


    謀寧克任似笑非笑之際,馬上歎道:“據說,中原隱士多去終南山,貪官汙吏不配去終南山。連終南山都不配去,何況來我大夏,豈不可笑?張侍郎,你果然對你宋朝有自知之明,的確那蔡京手下貪官汙吏太多,那童貫手下貪生怕死之輩更多。想必你們殿帥府高太尉手下,也是有許多酒囊飯袋了。”黨項人哈哈大笑,一個個笑容滿麵。宋使灰頭土臉,一個個低下頭去,麵紅耳赤。乾順偷窺張叔夜表情,張叔夜神情肅穆,一時語塞。


    張明遠見狀,靈機一動,笑道:“在下就來自終南山,興慶府的確非同一般,也比終南山繁華。”一語落地,費無極納悶,為何師兄幫西夏說話,宋使也不解,張叔夜看著張明遠疑惑萬分。乾順與西夏群臣也一怔,不過一個個又狐疑開來,靜觀其變。種浩、種溪用手指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難以置信,都不約而同看向張明遠。


    張明遠話鋒一轉,馬上笑道:“不過失去橫山以後,想必興慶府就比不上我終南山了。興慶府再繁華,也是效仿我京兆府長安城,與東京開封府相提並論,恐怕更是自愧不如,是也不是?”


    黨項人麵如土色,心如刀割,一個個欲言又止,翻個白眼,都瞪著張明遠。乾順自然怒火中燒,可不好發作,隻好靜觀其變。


    費無極馬上會意,笑道:“大宋與西夏目下是守望相助,世代友好,豈不美哉?何必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種浩道:“此番我等出使西夏,誠意滿滿,還望諸位以誠相待。”種溪道:“兩國大可把手言和,共享太平。不必你爭我奪,勞民傷財。”


    嵬名安惠方才頗為擔憂,不過聽了這四個大宋青春俊傑所言所語,頓時就放下心來,也笑道:“諸位醉話太多,不可再飲。張侍郎,你以為如何?”那西夏姑娘也隨著嵬名安惠的眼神看過去,順便偷瞄一眼種溪。種溪喝了一杯酒,與費無極說說笑笑。


    張叔夜一看,既然嵬名安惠給了台階,就不必固執己見,裝聾作啞了。方才失語,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為了兩國和好,要顧全大局,不可隻顧自己顏麵,壞了朝廷大計,想到此處,就馬上拱手笑道:“嵬名太師所言極是,本官方才的確醉話連篇,實在慚愧之極。我大宋願與西夏和好,此番前來,也是仰慕國王陛下威名。再說西夏人才濟濟,又多中原人士,見到薛大人,實在三生有幸。同為中原人,雖說各為其主,可情義還是有的。”


    薛元禮聽了這話,明白過來,又見乾順使個眼色,就點了點頭,也回禮道:“素聞張侍郎乃文武雙全之人,這西安州,著實厲害,如此一座城池,卻解決了後顧之憂。羌人都不敢藐視大宋半步了,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見你足智多謀,頗有諸葛孔明遺風。”


    張叔夜歎道:“慚愧,慚愧,不如範仲淹、韓琦、狄青、種諤,四位前輩。也不如種師道老將軍,何況與三國諸葛孔明相提並論,豈不自取其辱?”眾人一怔,不提這種諤,種師道還好,一聽此二人,嵬名安惠又是一臉不悅。西夏晉王察哥氣得咬牙切齒,不覺惱羞成怒,忽然,一拳打下,咚的一聲,桌上酒杯被打翻,宮女趕忙上前收拾,察哥還是氣呼呼模樣。張叔夜隨即緊鎖眉頭,心中暗暗自責,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隻怪自己言多必失,想到此處,捋了捋胡須,一杯酒下了肚,惆悵無比。


    張明遠尋思:可見此人被幹爹教訓過,也未可知。費無極尋思,如果西夏人不是被幹爹的種家軍打的落花流水,何至於此。種浩一臉不悅,但不好說什麽,便默然不語。種溪暗笑,我種家軍把西夏打得抱頭鼠竄,西夏果然害怕我種家軍。張叔夜尋思,這察哥不過一介武夫,遠不如乾順這般,胸有成竹,雄才大略。


    隻見乾順瞪了一眼察哥,察哥會意馬上笑道:“適才喝醉了,諸位見笑。”說著又舉杯痛飲開來。乾順見狀笑道:“一人飲酒,不僅醉的容易,也惆悵無比,不如舉杯與諸位同飲,晉王你這便失禮過甚,你可知道?”雖說臉上帶些笑意,但不悅之色,可見一斑。


    察哥端起酒杯,環顧四周道:“罰酒三杯,自當賠罪,請各位宋使一起痛飲,方才失禮,還望見諒。”言語間雖有不悅,也並不情願,可也是迫不得已。隻因乾順業已發怒,隻是顧忌顏麵,沒有當場發作而已。


    張明遠尷尬一笑道:“王子不必如此,也怪我等多有冒犯,素知種家軍與西夏曾有過交手,實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望諸位見諒。”費無極道:“所謂各保其主,不可強求。想必國王陛下可以見諒。”


    種浩、種溪欲言又止,原來張叔夜給他二人遞個眼色,示意他們不可暴露身份,便打圓場道:“兩國將士,都是各保其主。難免戰場水火不容。如今把手言和,自當可喜可賀。”為了緩解方才這尷尬事,乾順尋思,何不說些共同話語,退上一步,以免陷入僵局,壞了兩國大計,不覺歎道:“我大夏與大宋皆為學識之鄉,自然與契丹、吐蕃不同。如今談論兩國都推崇的國學,不知意下如何?”


    張叔夜緩緩舒展眉心,馬上歎道:“夏王所言極是,要說國學,首推儒學,其次佛學,再者道學。自春秋孔丘開啟,到大漢董仲舒,儒學極為顯貴,所謂仁義禮智信是也。佛學說,萬事皆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間輪回,因果報應。如要修成正果,須得明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理。”


    乾順帶頭撫掌,嵬名安惠也感慨萬千,察哥居然站起身來,對張叔夜畢恭畢敬,拱手作揖。那西夏姑娘卻不以為然,撇撇嘴。薛元禮點點頭微微一笑,謀寧克任喜笑顏開,景思拈著胡須,對張叔夜頻頻點頭。


    景仁禮肅然起敬,景仁忠刮目相看。乾順如饑似渴,又按耐不住,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就微微一笑,假裝鎮定自若,道:“大人請說說道學,願不吝賜教?”西夏群臣馬上規規矩矩的直起腰來,原來乾順業已直起腰來。張明遠和費無極見了,驚訝萬分。雖說西夏不拜道家,乾順也不尊崇道教,可此為一番學問,聽說老子過函穀關的故事在中原頗為家喻戶曉,不可不知,不可不聽,故而虔誠之際,恭恭敬敬,洗耳恭聽。


    張叔夜尋思,本官所知,天地萬物,這小小學問又算得了什麽,不過不能一個人說個精光,要留一些給明遠和無極,還有種浩和種溪,讓他們也顯擺顯擺,算是一點小意思,隨即道:“至於道學,本官不甚了解。我這四位青春俊傑也算文武雙全,對中原的學問,也是如數家珍,他們可以說說看,讓諸位了然不惑。”隨即看向張明遠四人,使個眼色給他們。


    張明遠馬上會意,這顯擺的機會終於到來,就笑道:“老子在《道德經》上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天法道,道法自然。隻問今生今世,不問來世。與佛學截然不同。《易經》所言,‘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包涵天地萬物。’萬事萬物都要竭盡全力,一切皆在變幻之中。須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說著馬上給費無極使了一個眼色。


    費無極見狀,立馬接過張明遠的話鋒,歎道:“大唐李商隱所言極是,‘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子那《逍遙遊》也是天下無敵。用在下的話說,那便是:豈不聞,北冥有魚,其誌不小。扶搖直上,鵬程萬裏。莊子的逍遙境界非凡人可比。子非魚的故事想必早已眾人皆知了。莊子一生何其逍遙,沒許多煩惱,實在令人羨慕。”


    二人一語落地,乾順與西夏群臣莫不大為讚賞。張叔夜與宋使也佩服不已。種浩、種溪躍躍欲試,早已按耐不住。西夏小姑娘也瞅了一眼種溪,也納悶他為何一言不發。


    乾順尋思,莊子那子非魚的故事,非常著名,寡人當然知道。莊子的確境界逍遙,沒有許多煩惱。既然說到這裏,何不把自己心中煩惱倒了出來,讓這張叔夜解答一番,也趁此良機殺一殺固守祖宗家法,一味堅持番禮的頑固不化之徒,也讓我大夏臣子知道些漢禮,豈不一舉兩得,隨即道:“我大夏自景宗皇帝建國以來,一直存在蕃禮與漢禮之爭,毅宗、惠宗兩朝也未見分曉,到寡人這裏,定要做出決斷,分出道理。諸位意下如何?”環顧四周,挑了挑眉毛。


    薛元禮道:“夏王,微臣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乾順笑道:“但說無妨,愛卿何必吞吞吐吐。素日裏快人快語,今日為何如此。難道張侍郎的頭頭是道以後,就把我大夏的頭頭是道,壓的服服帖帖了不成?張侍郎又沒用手把你的嘴堵上,你怕什麽?”張叔夜和宋使忍俊不禁,張明遠、費無極也樂此不彼。種浩、種溪笑得前仰後合。西夏小姑娘翻個白眼。西夏群臣喜笑顏開,薛元禮也樂個不住。察哥道:“薛大人,還不快說,莫非讓本王的手去請你的嘴出來做客不成?”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薛元禮笑道:“據微臣所知,中原之地,那士人之行,以孝廉為最大。經世濟國,無不尊崇儒學。想當年,那北元北魏開國立業,北周北齊繼承大統,無不遵行儒教,崇尚詩書。由此可見,這西北之地原來也有如此遺風,效仿古人才可以教化民風。因此,隻有重新提倡漢學,才能改變我大夏不良習氣,挽救麵臨的危機。此番道理,想必張使節最明白不過,還望我王陛下明鑒。”


    察哥一臉不悅道:“危言聳聽,一派胡言。我大夏方今如日中天,如何會有危機?莫非宋使來了,就嚇破了膽不成?”西夏群臣低聲細語,竊竊私議。張叔夜等人也麵麵相覷,不知所雲。張明遠四人更是被察哥言語所觸動。原來西夏晉王察哥脾氣暴躁,可見一斑。此人威風凜凜,除了乾順,其他人,他便不放在眼裏。


    嵬名安惠道:“晉王殿下所言極是,不過微臣也有些不同的見解。素聞中原先賢孟子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可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何況一國?既然張叔夜大人在座,何不聽聽他的建議?”那西夏姑娘看向張叔夜,又偷瞄一眼種溪。種溪看向張叔夜,喝了一杯茶。


    張叔夜道:“此乃你西夏國事,我一個大宋使節如若攙和,恐有不便?”高守忠道:“此言差矣,既然漢禮乃大宋之禮,張大人又才高八鬥,對漢禮了如指掌,何不為我等介紹一番,好讓我大夏群臣了然不惑。”


    謀寧克任雖有不悅,可沉下心來,仔細尋思:最近幾年,我大夏為此爭論不休,還不曾了解何謂漢禮,自然是稀裏糊塗,何不趁此機會向張叔夜請教,說不定這滔滔不絕的張叔夜還會喜樂無比之際言多必失,說出什麽大宋機密也未可知,豈不一舉兩得,想到此處,就笑道:“作為黨項人,本官也想請教大人,還望不吝賜教?”張明遠等人也好奇之餘,看向張叔夜。


    張叔夜道:“好,恭敬不如從命。所謂漢禮,不外乎三綱五常。這漢禮有五大禮儀:吉禮、凶禮、軍禮、賓禮、嘉禮。吉禮乃五禮之冠,包括,祭祀天神、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雨師、社稷、五帝、五嶽、山、川、林、澤、四方百物、先王、先祖、春祠、秋嚐;凶禮是哀憫憂患吊唁之禮,正所謂:以喪禮哀死亡。以荒禮哀凶劄。以吊禮哀災禍。以恤禮哀寇亂。以會禮哀圍敗。軍禮所謂師旅操練、征伐之禮。賓禮便是迎接客人之禮。嘉禮是宴會、節慶、婚配之禮。無不按漢人規矩,皆是彬彬有禮,頗有法度。所謂君有君道,臣有臣責,父有父言,子有子為。男女有別,夫婦有序,賓客有禮。孟子所言,‘無規矩,不能成方圓。無律令,不可以治國。’故而天下人間,必得有規有矩,自然沒有煩惱。”此時一片寂靜,乾順等人洗耳恭聽。無不恭恭敬敬,無不規規矩矩,無不莊嚴肅穆,無不心悅誠服。


    種浩道:“漢禮以孔子、孟子、荀子的儒學,老子、莊子的道學,韓非、李斯的法學,墨子的墨學,孫武、吳起、孫臏的兵學,諸子百家學問為根基。”種溪道:“漢禮開化許多風氣,移風易俗,大可使大宋與西夏世代友好。”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麵麵相覷,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西夏姑娘聽了這些話,默然不語。


    景仁忠道:“如此便是大開眼界。”景仁禮道:“漢人學問果然博大精深。”薛元禮道:“既然漢禮如此博大精深,好處居多,何不在我大夏推而廣之。”嵬名安惠道:“不過蕃禮不可廢,祖宗家法不可棄。”乾順點了點頭,一杯酒下了肚,眾人皆舉杯歡飲,互相見禮。


    謀寧克任尋思:雖說這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李泰(種浩)、李平(種溪)頭頭是道,所說也頗有幾分道理,可畢竟我大夏非中原,如若為了強國,把祖宗家法都丟了,豈不不倫不類,可笑之極。那趙匡胤雖說拳打腳踢,立了這宋朝基業,可一介武夫畢竟是一介武夫。這宋朝皇帝都怕尾大不掉,實乃做賊心虛。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杯酒釋兵權,趙匡胤做的好大事。故而這重文輕武實乃可笑可悲可歎之舉。如今這宋徽宗雖說不似趙匡胤那般舞槍弄棒,可實在像極了那風流才子南唐後主李煜。趙匡胤當年滅了南唐,李煜被羞辱的斯文掃地,如今的宋徽宗倒好,又變成陰魂不散的李煜了,豈不是應驗了我大夏佛家所言,因果報應又要呈現。由此而論,文武雙全實乃萬全之策。想到此處,隨即歎道:“此乃不忘祖宗家法,我大夏斷不可廢棄蕃禮。宋朝那重文輕武著實可笑,我大夏斷不可學。‘澶淵之盟’乃投降之舉,想當年遼國大軍從宋朝雄州長驅直入之際,不知宋朝人都幹嘛去了,直到大遼士卒逼近東京,宋軍才北上抵抗,豈不可笑?莫非此為先禮後兵,以禮相待不成?由此可見,漢禮也未必十全十美,毫無瑕疵。”一語落地,語驚四座。


    張明遠、費無極一怔,種浩、種溪愣了愣,張叔夜沉默不語,宋使也麵麵相覷,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對答。西夏群臣頓時昂首挺胸,沾沾自喜。西夏姑娘也威風凜凜,趾高氣昂,白了一眼種溪。


    乾順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如何不有所觸動。謀寧克任便是這頑固不化之徒,藐視宋朝的勇氣實乃黨項人之楷模。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這駱駝非但不瘦也不會一瞬間就死,反而還肥頭大耳,富甲天下。漢禮之強,並非宋朝重文輕武區區小事可貶損。須知漢禮根植人心,故而漢人一統天下之事才屢見不鮮。


    景思尋思,謀寧克任所言甚是,不過漢法還要予以明白,畢竟宋朝還是勢力雄厚,財大氣粗,不可等閑視之,故而似笑非笑道:“作為宗室大酋長,老夫按理說來,要反對這漢禮,既然對我大夏有造福之用,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聽了景思所言,乾順點點頭,素日便是景思一錘定音西夏國策,可見薑還是老的辣。


    高守忠道:“夏王,蕃學乃我大夏祖宗家法,漢學實為強國之術。不必偏廢,大可並駕齊驅,還望我王明鑒。”“微臣願聽我王旨意。”嵬名安惠道。察哥道:“本王支持蕃禮與漢禮並駕齊驅。”此言一出,西夏群臣默然不語。


    乾順欣喜若狂,馬上擲地有聲道:“既然如此,我大夏就承天順人。事不宜遲,寡人宣布,原有蕃學除外,特建國學,教授漢學。嵬名太師,煩勞你辛苦一番,親自挑選我黨項人皇親國戚子弟三百人,建立養賢務,由朝廷供給廩食,設置教授,進行培養。諸位以為如何?”


    西夏群臣隻好點頭,謀寧克任也低下頭默然不語,頓時沒人敢於反對。張叔夜等人麵麵相覷,心想,如此軍國大事,為何乾順毫不回避宋使,便當場宣布,不知何意,頓時皆瞠目結舌,搖搖頭。


    此時,西夏晉王察哥不苟言笑,此人粗中有細,別看他五大三粗,其實皆為外表。察哥尋思,這漢人至此頭頭是道,沒完沒了,讓我大夏顏麵掃地,何不再找些茬來羞辱他們一番。好在眼下就有一個,何不說了出來。一則為我大夏討回顏麵,二則,刺探出什麽訊息,豈不一舉兩得。想到此處,察哥馬上笑道:“聽說張明遠、費無極曾與世隔絕,可有此事?”一時間,西夏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盡皆看向張明遠和費無極,且看他二人如何應答。


    張明遠尋思,這家夥好厲害,居然知道這等事情,恐怕是欺詐之語,且將計就計,再做理會,故而也笑道:“王子如何知道?”


    費無極也尋思,要鎮定自若,不可露怯,見蔡京都不露怯,何況這小小西夏的晉王察哥,就道:“王子莫非喝醉了?”


    種浩尋思:“這廝如何得知,連明遠、無極與世隔絕他都知道,恐怕我與弟弟乃種家軍之後他也知道了。”想到這裏忐忑不安,心神不寧。


    種溪尋思:“這廝話裏有話,且靜觀其變。不可露怯,難知底細,且看張叔夜大人如何力挽狂瀾。再看三個哥哥如何應對。”當下一言不發,靜觀其變。


    張叔夜尋思開來:“其中必有詐,不得不防。不過既然察哥說了出來,想必也是胸有成竹,且靜觀其變,再做計較。”不覺和宋使對個眼色,沉默不語。


    乾順心想,我這傻弟弟,果然也有不傻之時,何不助他一臂之力,也算為我大夏挽回些許顏麵,豈不美哉?想到此處,忙道:“京兆府終南山的故事,寡人這興慶府自然可以道聽途說。夏宋兩國邊界處,保安軍和高平寨的榷場有許多人都議論紛紛,說宋朝京兆府終南山有一個男孩與大宋皇上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有此事?”


    張明遠心中震動不已,不過還是要強自鎮定。費無極尋思,西夏果然厲害,知道這麽許多,連終南山上的事情也了如指掌,還知道師兄與皇上之事,不覺心口撲通撲通亂跳開來。種浩緊張兮兮,不覺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種溪手心冒汗,口幹舌燥。


    張叔夜尋思,到東京讀書的西夏人還少麽?到京兆府做買賣的興慶府人還少麽?尤其那些老太太上終南山燒香祈福,聽說了什麽,難免嘴碎多事也未可知。想到此處,默然不語。那西夏小姑娘見種溪一臉憂鬱,頓時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張明遠定了定神色,笑道:“這倒沒什麽,在下的確與大宋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種浩不覺瞠目結舌。費無極道:“我等的確與世隔絕過。”種溪頓時臉色煞白。西夏人一怔。宋使惶恐不安。


    張叔夜尋思,怕是黨項人詭計多端,意欲刺探什麽,且裝傻充愣,來他個魚目混珠,故而馬上道:“你們信麽?反正本官不信。”


    張明遠尋思,此乃大人為我們解圍,不可被黨項人詐出什麽事情來,須知言多必失的道理,馬上哈哈大笑道:“可不,我自個差一點就相信了,這道聽途說,想必實屬無稽之談,天大笑話,如若這般玩笑夏王也相信,那可就貽笑大方了。”使個眼色給費無極。


    費無極馬上會意道:“京兆府傳出這等笑話,可見我大宋說書人實乃獨具匠心,腦洞大開。”種浩這才會意,也笑道:“京兆府說書人,還說夏王娶了遼國成安公主耶律南仙為皇後,隻不過是權宜之計,骨子裏根本不願意。”


    種溪添油加醋道:“京兆府說書人還說,西夏察哥王子對耶律南仙有孺慕之思。”乾順、察哥麵麵相覷,尷尬無比。西夏群臣麵如土色,不敢交頭接耳。宋使不免擔憂,害怕激怒乾順,都瞪了一眼種浩、種溪。張叔夜心頭一凜,就怕激怒乾順,壞了大事,便哼了一聲,示意張明遠等人不可造次。


    那西夏小姑娘也瞪了一眼種溪,凶巴巴道:“胡說八道什麽?宋朝人快閉嘴!”眾人詫異萬分,一瞬間都一言不發,嵬名安惠使個眼色,小姑娘低下頭去。


    乾順心想,論唇槍舌劍,我大夏想與宋朝一爭高下恐怕有些自不量力,素聞張叔夜舌戰群儒,口才了得,這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又是這般能說會道,出口成章。如若繼續下去,豈不自欺欺人,自取其辱了。何不揚長避短,用我大夏的武藝高強對付宋朝的口若懸河,隨即道:“好了,說書人的話,寡人從不相信,爾等也休得多言。你們既然來自京兆府和終南山,豈有不會獨門絕技之理?你們且與我大夏武士比試一二,讓寡人見識下京兆府和終南山武藝怎樣?不知意下如何?”眾人一怔,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不知是何道理。


    張叔夜歎道:“沒曾料想,夏王也喜歡舞槍弄棒。”乾順道:“舞槍弄棒不敢當,也俗不堪耐。我大夏做個文武雙全就好,不似你宋朝重文輕武,那口若懸河的地位比金戈鐵馬要高的多。”


    宋使頗為震動,這乾順原來是深藏不露,到頭來還是要挽回顏麵,讓宋朝人羞愧不堪,無地自容。這便說到了宋朝人的傷口上了,如之奈何?宋使頓時義憤填膺,咬牙切齒。張叔夜一時語塞,費無極無話可說,張明遠也沉默不語。種浩氣得咬牙切齒,種溪也麵如土色。


    薛元禮尋思,“兩番重文輕武的論調,殺傷力可見一斑,讓宋朝人垂頭喪氣,且不說作為漢人難免替漢人打抱不平,就是為了兩國和好,也要竭盡全力,緩和氣氛,不可讓謀寧克任之輩占上風,如此自己在西夏就永無寧日了。”故而笑道:“何必如此,我王也是有感而發,還望諸位宋朝使節見諒。”


    張明遠尋思,“總算有西夏臣子解圍了,何不就此打開僵局。”忙道:“不妨,不妨,也是我等之過,讓西夏君臣顏麵掃地,還望見諒。”拱手笑道。


    西夏晉王察哥尋思,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好不煩人,該我等舞槍弄棒閃亮登場了,事不宜遲,比武便可打開僵局,忙道:“不妨,不妨。何必囉哩囉嗦,年紀輕輕,好不爽快,來來來,本王子親自領教京兆府和終南山武藝,不知意下如何?”隨即挑眉冷笑開來。


    張明遠不由佩服,西夏晉王察哥果然粗中有細,聰明過人,原來此人腹有良謀,並非五大三粗,一介武夫,隨即道:“恭敬不如從命,不過若有幹戈,王子切莫惱怒。”


    種浩不由驚歎,西夏晉王察哥居然好鬥,隨即笑道:“我京兆府與終南山如若與西夏武林高手單打獨鬥,那便不好說。如若我們強強聯合,就怕江湖上笑話我們欺負人,豈不冤枉我們了?”


    西夏晉王察哥頓時火冒三丈,舉起拳頭晃了晃,氣道:“怕本王子輸不起,耍賴不成?你們兩個一起上,本王子願賭服輸。如若你們打敗我,我甘拜下風。如若你們被我打敗了,那可丟人現眼了。”


    張明遠、種浩、種溪麵如土色,費無極趕忙陪笑道:“這倒不怕,西夏晉王怎會輸不起,豈不貽笑大方?”種浩道:“我京兆府雖說不是天下無敵,可也不容小覷。”種溪道:“比試武功,我大宋還沒怕過。”


    西夏姑娘見種溪這般說話,以為他在吹牛,樂個不住。張叔夜一看,此番比武恐怕有失公允,大宋如若出戰二人,對戰西夏一人,勝了叫欺負人,敗了叫丟人現眼。左右為難,馬上解圍道:“西夏晉王殿下,貴為王子,如何親自出馬,豈不有失體統?”


    乾順心知肚明,察哥也是太過了,不免替他擔驚受怕,畢竟終南山自古便是武學聖地,想到此處,不免提心吊膽,就擺擺手道:“不妨,不妨。我大夏與宋朝有所不同。不會計較什麽高低貴賤,三綱五常,身份地位。但凡學問、武藝、雜耍麵前,人人平等。拿得起也放得下,自然贏得光明磊落,輸的心服口服。既然如此,寡人以為,還是一對一的好,不知是張明遠和晉王比試,還是費無極與晉王比試。至於李泰(種浩)、李平(種溪),不知你二人,誰要出戰?”張明遠拱手道:“既然夏王這般坦誠相待,又如此推心置腹,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作為終南山大弟子,自然當仁不讓。”費無極見張明遠如此,也隻好默然不語。種浩道:“當哥哥的,總要衝鋒陷陣,做表率。我李泰自然當仁不讓。”種溪也隻好默然不語。


    片刻,乾順與張叔夜等人一同離開座位,眾人一起來到大殿外。西夏侍衛搬來椅子,眾人坐了下來,拭目以待,且看此番比武,誰勝誰負。乾順給西夏晉王察哥使個眼色,又吩咐西夏禮官焦彥堅去請西夏高手出戰。眾人皆紛紛猜測,這西夏高手,何許人也。


    如何神秘兮兮,神龍見首不見尾,還要讓焦彥堅去請。張叔夜等人等的不耐煩之際,隻見李良輔前來,後麵跟著麻魁(西夏女兵)。那麻魁圍在高台四處,一個個威風凜凜,昂首挺胸。頗有姿色,也頗有氣概。費無極和種溪直勾勾盯著看,張明遠和種浩哪裏顧得上這個,皆為出戰而擔驚受怕,畢竟不知察哥和這西夏高手,到底如何。


    “爾等不必東張西望,胡亂猜測了。李良輔將軍便是我大夏武林高手,與李泰(種浩)對戰。先讓他二人熱熱身,諸位意下如何?”乾順大手一揮,笑道。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李良輔不隻會帶兵打仗,更是武林高手,卻不知他有何本事。種浩的武藝自從離開京兆府也沒有在張明遠等人麵前展露過,故而眾人拭目以待,不知誰勝誰負。


    “本將軍奉命比武,就當切磋一二,點到為止。還望這位小兄弟,高抬貴手。”李良輔握著夏國劍,飛身而上。“原來這西夏高手便是李將軍,晚輩佩服。不敢說高抬貴手,恐怕晚輩還要將軍高抬貴手。”種浩也飛身而起,笑道。


    “你們不必婆婆媽媽,好不痛快,何不快快出戰,更待何時?”西夏晉王察哥不耐煩之際叫道。乾順也看向二人,翹首以盼。張叔夜等人也是左顧右盼,心神不寧,皆擔心種浩是否抵得過李良輔。畢竟李良輔的本事,張叔夜心知肚明,此人能征善戰,智勇雙全,至於武藝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乾順道:“李良輔將軍並非隻會帶兵打仗,也並非一介武夫,他可是我大夏數一數二的文武全才。武藝高強,不在話下。”西夏晉王察哥笑道:“此言並非誇大其詞,如若不信,爾等便可拭目以待。”


    張叔夜點了點頭,笑道:“好,我等拭目以待,便見分曉,就怕言過其實。”乾順道:“看張大人如此,好似不以為然。”種浩道:“我們不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夏王好意,晚輩心領神會。”李良輔傲氣十足,道:“不是本將軍小看你,就怕本將軍出手,別人會說我欺負你。”費無極道:“將軍如此狂傲,想必果有真功夫,並非自吹自擂。”


    李良輔昂首挺胸,道:“口出狂言那是孩子話,本將軍多年以來,帶兵打仗,見得武林高手多了去了。你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哪裏知道我的厲害。”種溪義憤填膺,無名火突起,用手一指,厲聲厲氣,道:“什麽叫做乳臭未幹,什麽又叫做臭小子,我起先還敬佩你是個鐵漢子,想不到你如此蠻橫無理,目中無人。不以禮相待也罷,還惡語傷人,豈不可笑?”眾人一怔,尷尬無比,皆麵露難色,無言以對。


    費無極趕忙笑道:“李將軍,還望不要見怪。我等遠道而來,不懂禮數。”張明遠拱手道:“將軍虎威,世人皆知,不必動怒,還望見諒。”乾順給李良輔使個眼色,示意他不得無禮,隨即笑道:“寡人也以為不必動怒,李愛卿要有大氣度。”李良輔低下頭,連連稱是。張叔夜道:“我等遠道而來,當以和為貴。”


    乾順道:“張大人所言極是,以和為貴。”費無極納悶道:“以和為貴,莫非不用比武了?”李良輔道:“比武還是要的,但以和為貴。”


    種浩道:“將軍高抬貴手,晚輩就感激不盡了。”李良輔道:“高抬貴手恐怕不合時宜,既然比武定當願賭服輸。”種浩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輩就隻好奉陪到底了。”


    李良輔也大手一揮,道:“本將軍要的就是你這句話,男子漢大丈夫,定當頂天立地,故而不必弄虛作假,貪生怕死。”種浩道:“晚輩也是如此。”李良輔身披西夏鎧甲,威風凜凜,大手一揮,指了指自己,冷冷的道:“我大白高國的冷鍛鎧甲,你可知道?”


    種浩道:“略知一二,戰場上可以護體,但比武不一定會護體。”笑了笑。“那就讓你這臭小子見識見識,免得你狗眼看人低。”李良輔隨即大踏步而來,身帶疾風,眾人為之一怔。種浩也倍感一股氣力襲來。


    愈來愈近,李良輔抽出夏國劍,揮手便刺。種浩飛身躲開,一腳踢向李良輔的腿。李良輔居然旋轉開來,那褲邊鎧甲也隨之飛舞。種浩的腳險些被鎧甲擊中,如若不是種浩及時躲避,後果不堪設想。


    李良輔並不停下把手言和,繼續揮動夏國劍,一招比一招狠毒,那劍氣所到之處,寒氣逼人,攝人魂魄,沒曾料想,一個帶兵打仗的西夏將軍,也是武林高手。種浩不敢怠慢,也拿著乾順命人扔上去的夏國劍與之單打獨鬥。二人對決,難分伯仲。


    種浩飛身一揮,劍氣發出。李良輔不甘示弱,飛出一劍氣力,兩道劍氣相撞,砰的一聲,眾人無不驚歎。二人天上地上,飛來飛去,將那夏國劍舞得眼花繚亂。原來種浩的劍術也不容小覷,李良輔頓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尋思道:“我居然小看這臭小子了,他的劍術不可小覷。如若掉以輕心,怕要當眾出醜,豈不失了大夏威儀,讓張叔夜等人笑話。”


    種浩也尋思道:“李良輔果然厲害,並非自吹自擂,如若比試下去,恐怕要兩敗俱傷。”二人難分勝負之際,乾順大手一揮,西夏禮官焦彥堅宣布二人平手,才算結束了比武。那李良輔下了高台,對西夏群臣誇讚種浩,黨項人頓時看向種浩。種浩回到座位,張明遠等人又問李良輔如何,種浩笑道:“李良輔果然厲害,武藝高強。”眾人驚歎不已。


    西夏晉王察哥心中自然不服,分不出勝負,豈不差強人意,隨即擼起袖子,昂首挺胸,傲氣十足之際,伸出大手往前一揚,隨即道:“休要囉嗦,張護衛,請!今日如若難分伯仲,豈不差強人意?”


    張明遠回禮,伸手道:“西夏晉王,請。”西夏姑娘素知察哥身手不凡,但不知張明遠如何,見種溪擔驚受怕,不由也同樣揪心開來,不覺十指交錯,不停搓著自己的手指頭。


    軍旗烈烈,宮城巍峨。張明遠與察哥先後飛到高台上,下麵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目視他二人如何單打獨鬥。乾順看這張明遠年紀輕輕,就是不知身手如何,不由疑惑起來。張叔夜雖知道終南山弟子武藝高強,可這察哥硬生生一個彪形大漢,威風凜凜。


    再看張明遠,年紀輕輕,瘦瘦弱弱,不覺心中頗為擔憂,眼眸有些疑雲,手心有些發汗,兩腿也不由微微顫抖。費無極也為張明遠捏著一把汗,雖說終南山神功護體,可從未與人交過手,不知明遠如何應對,神情肅穆,眨了眨眼,默然不語。


    種浩素知張明遠身手不凡,但從未見識過,便頗為喜出望外。種溪素聞張明遠沉著冷靜,自己曾輸給扁頭哥哥,想必明遠哥哥更上一層樓。想到這裏,翹首以待,意欲看張明遠如何身手不凡,打敗西夏晉王察哥。


    忽有疾風而來,高台上的軍旗呼呼作響。正在此時,隻見察哥凶神惡煞之際,掄起重重一拳朝張明遠襲來,如風馳電掣,嗖嗖作聲。張明遠眼疾手快,趕忙後退而去,意欲避其鋒芒。但察哥卻緊追不舍,窮追猛打,一時間不給張明遠任何喘息機會。


    張明遠尋思,這廝果然生猛異常,想必吃烤全羊吃多了。素聞西夏人喜歡全羊宴,狼吞虎咽,生吞活剝,不在話下。沒曾料想,比試武藝也這般龍騰虎躍,氣勢洶洶,好不溫柔。


    張明遠不再躲避,隻用拳腳防備,察哥畢竟是西夏晉王,不可用內力攻擊他。西夏晉王察哥尋思,這廝隻是躲避,想以退為進,好生厲害,我竟近不得他身,如之奈何?且用內力襲擾他,看他如何對付。


    說時遲,那時快,張明遠無法預料,察哥使出絕招,口中道出一個“月上賀蘭”,震驚四座。隻見他雙臂抱頭,頃刻張開,一個藍色月牙光環騰空而起,朝張明遠打來。張明遠不敢怠慢,一個“日出終南”打將過去,隻見綠色光環與那藍色光環相撞。察哥被一股氣力撞擊倒地。乾順噌的一聲,站起身來,手心冒汗,迅疾吩咐左右前去搭救察哥,李良輔飛身而起,早已抱著察哥,安撫開來。


    嵬名安惠等人也揉了揉眼睛,驚得呆了,西夏姑娘大驚失色,早跑了過去。張明遠也倒地不起,嘴角流血。種浩魂不附體,種溪瞠目結舌,也跑了過去。眾人瞠目結舌,驚恐萬分。


    費無極一怔,聳了聳肩,臉色煞白,隨即飛身而起,近前抱著張明遠,趕忙叫道:“二人平手!”乾順遠遠看來,神情肅穆道:“果然非同凡響。”張叔夜歎道:“明遠好武藝,嘴角流血,是否要緊?”


    張明遠尋思道:“這‘月上賀蘭’,果然厲害。我‘日出終南’也不可阻擋,如若不是用足內力就麻煩了。”想到這裏,歎道:“西夏果然有高手,佩服,佩服。在下輸的心服口服正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不覺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胸口隱隱作痛,渾身乏力,嘴唇由紫變黑。


    種浩、種溪趕忙上前扶著張明遠,勸道:“切莫再言,切莫開口。”宋使見張明遠有些閃失,素知宋徽宗與張明遠交好,如若有幹戈,皇上怪罪就麻煩了,一個個心中頗為不安,近前安慰要他不必說話,先喝口水,再說。果然有宋使遞上水袋。


    正在此時,忽然,張明遠大喊大叫開來,原來方才接過水袋喝水時,水與嘴唇接觸,頃刻之間,張明遠滿嘴水泡,疼痛難忍。眾人正大驚失色之際,又聽一人也大呼小叫起來,原來西夏晉王察哥也是自身難保,他方才也口渴難忍,喝了一口酒,眼下也是滿嘴水泡,眼圈發烏。張明遠和察哥二人疼痛難忍,滿地打滾,眾人誠惶誠恐,魂不附體。


    乾順一看,詫異萬分,張叔夜見狀也匪夷所思,費無極不覺驚恐萬分。種浩、種溪手心冒汗,麵麵相覷,臉色煞白。好端端一場比武,如何引來兩敗俱傷。嵬名安惠瞠目結舌,薛元禮、高守忠、謀寧克任、景思、景仁忠、景仁禮、西夏禮官焦彥堅,一個個驚恐萬分。宋使也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這可如何是好?”張叔夜神情恍惚,道:“此番出使,如何有這等禍事?比試武功,也有如此禍端,不可思議。”


    費無極急不可耐,道:“不知何故,何至於此?他們兩敗俱傷,便是匪夷所思。”種浩驚道:“事不宜遲,還望搭救他們才好。”


    種溪急道:“西夏禦醫安在,還望夏王快快請來,搭救他們才好。”不覺靠近乾順,拉著乾順的胳膊,輕輕搖了搖。那西夏小姑娘也拉著乾順的胳膊,求乾順趕快救人。如此種溪與小姑娘的手便碰在一塊,二人驚得一激靈,聳了聳肩,都抽回手去。西夏禮官焦彥堅瞪了一眼種溪,示意他不可放肆。


    乾順卻伸手輕輕拍了拍種溪的手背,歎道:“這‘月上賀蘭’威力無比,想必是走火入魔了。小兄弟,你不必擔驚受怕,寡人也百思不得其解。這最是緊要關頭,越要沉著冷靜,不可火急火燎。”


    費無極不以為然之際,道:“我‘日出終南’也非同小可。”乾順道:“你哪裏知道,他們方才可是中了賀蘭雪的毒。”費無極驚道:“賀蘭雪也有毒?賀蘭雪的毒,如何化解,還請夏王明示。”


    乾順神情肅穆之際,大手一揮,道:“事不宜遲,先讓他們到我大夏地宮冰窖調養,而後趕往賀蘭山,待月色時分,拿賀蘭寶鏡照上一照,他們就好了。如若怠慢,恐怕三日後,一個個會皮膚潰爛而疼痛難忍,到時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死的很難看。他們皆年紀輕輕,如若破相而死,如何是好?”此言一出,眾人臉色蒼白,心神不寧,哪裏顧得上發笑,惟有種溪和西夏小姑娘捂嘴暗笑。


    費無極不覺急道:“夏王千萬救我師兄,他還年輕如若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我們此番出使西夏,也是想經風雨,見世麵。萬萬沒想到,遭此禍端。”“還望夏王想想辦法,我們也是束手無策,一籌莫展。”種浩、種溪也是心急如焚,看向乾順,乾順神情肅穆,強自鎮定。


    張叔夜歎道:“還望夏王搭救,他們皆年紀輕輕,還未建功立業,出人頭地。”“這可如何是好,如若有了閃失,如之奈何。”宋使也議論紛紛。


    乾順昂首挺胸之際,大手一揮,道:“你們稍安勿躁,寡人自有辦法。不必擔心,察哥乃庶弟,寡人何嚐不擔憂。讓他二人先去我西夏地宮冰窖熟睡三個時辰後,馬上趕往賀蘭山。不可急躁,須知‘欲速則不達’之理。你們不必驚慌失措。凡事自有定數,我佛慈悲,他們定可逢凶化吉,相安無事。我西夏自有妙法醫治他二人,你們隻需耐心等待即可。”眾人這才放下心來。片刻,隻見四個身強體壯的西夏士卒用兩幅擔架抬著察哥、張明遠去往西夏地宮。


    費無極、種浩、種溪意欲跟隨,乾順尋思,你們跟著算什麽,如若讓你們宋朝人得知我西夏地宮秘密,豈不麻煩了。你們此番出使我大夏,不知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到這裏,馬上勸道:“他一個大男子,你們何必跟著。放心好了,寡人一定讓他平安歸來。”


    張叔夜給費無極、種浩、種溪三人使個眼色,示意他們不可造次,也勸道:“你們不必如此,聽夏王的話。你們心急如焚,本官何嚐不是如此,此番帶領你們出使,如若你們有個閃失,本官也難辭其咎。我等且稍安勿躁,客隨主便。不必驚慌失措,不必急火攻心。”


    費無極頗為擔憂,看著張明遠被抬走。心中不覺尋思,兩人為何睡著一般,想和明遠道別,可惜他什麽也聽不見。種浩、種溪見張明遠昏迷不醒,不覺擔驚受怕,心急如焚。西夏姑娘見狀,意欲上前安慰,但又怕自己是女流之輩,不好說話,隻好動了動嘴唇,沉默寡言。眼睜睜看著種溪擔驚受怕,卻無法安撫,不由心煩意亂,咬了咬嘴唇。


    費無極與張明遠總是朝夕相處,見師兄眼下昏迷不醒,又被黨項人抬走,心中火急火燎,在原地直打轉轉。張叔夜安撫道:“無極,你不必擔驚受怕,明遠吉人自有天相。”種浩道:“不錯,想必有驚無險。”


    種溪道:“明遠哥哥,被抬到何處去?”費無極道:“方才夏王說了,西夏地宮。”張叔夜道:“是冰窖。”費無極道:“那該多冷。”乾順笑道:“不用擔心,自有妙法。”張叔夜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也隻好靜候佳音了。”乾順點了點頭,緊鎖眉頭,看向遠方。費無極癡癡地想:“都說西夏很神秘,可也太神秘兮兮,令人捉摸不透。”不覺打了個哈欠,低下頭去。


    三個時辰後,乾順果然吩咐西夏質子軍快馬加鞭趕著馬車,護送西夏晉王察哥和張明遠趕往賀蘭山去。那西夏皇城裏,士卒皆規整肅然,井然有序,不曾驚慌失措。張叔夜、費無極、種浩、種溪、西夏太師嵬名安惠、西夏大臣景仁忠、西夏大臣景仁禮、西夏禮官焦彥堅,乘坐馬車一同前往。


    那西夏小姑娘本要跟去,偏偏乾順不準,隻能眼巴巴見眾人離去。種溪探出頭,做個鬼臉,小姑娘白了一眼。乾順引眾趕路,眾人不敢怠慢,一路上,塵土飛揚,西夏男女老幼見西夏官軍趕路,皆躲在路邊,不敢靠前,議論紛紛,人聲鼎沸。


    路邊但見,遠處垂柳蕩漾,湖光山色,波光粼粼。有人在湖中撒網捕魚,有人在湖中乘船遊玩,有人在湖中赤身遊泳。岸邊皆有亭台樓閣,許多人攜家帶口,踏春遊賞。不多時,夕陽西下,湖水裏顯出一道紅光,隨著垂柳蕩漾,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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