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留下餘眾,帶著昨晚一同密談的四個宋使出館驛,隨西夏禮官焦彥堅坐馬車,向西夏王宮而去。車隊走在興慶府大街上,宋使探出頭來,難免會引起人們的特別留意。許多西夏人對他們都指指點點,頗為異樣目光,好生了得。街市上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你來我往,熱鬧非凡。那紅牆綠瓦,亭台樓閣,映入眼簾。如若不是黨項人走來走去,還以為身在大宋東京汴梁開封府大街小巷。


    一個黨項人站在一邊,伸手一指,說道:“看!大首領曾說的,宋人,就是如此打扮。還有青春俊傑,想必定是大宋武林高手,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是呀,此些人,確為中原人士,看!氣度果然不凡。這青春子弟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路邊一人,目瞪口呆,不由讚歎道。


    一個小男孩笑道:“我從大宋京兆府回來,沒想到又遇到宋朝人了。”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拍著小手,樂個不住。一個老頭拉著老太太,慢慢走過,笑了笑。黨項人家開的香料鋪子,飄來陣陣香味,街邊鍋裏煮的羊肉湯,果然令人咽下口水。一股股白氣冒出,街邊小攤上的食客都在品嚐西夏的美味佳肴。


    那核桃被小孩子把玩著,一個個跑來跑去,歡聲笑語,此起彼伏。黨項女子騎著高頭大馬,揚起鞭子,威風凜凜的走在大街小巷。不時有僧侶坐著馬車路過,人群皆讓道見禮。幾個綠袍和尚,披著紅色袈裟走過,人群皆側目,近前雙手合十見禮,和尚也還禮,嘴裏道著:“阿彌陀佛”。


    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看著外邊,倍覺新鮮,隻見,人們來來往往,街市異常繁華,許多西域人士多會於此,自然是別有風韻。波斯人牽著駱駝過去了,回過頭看向張明遠、費無極這邊,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望著街邊不遠的寺塔,坐在馬車上的張明遠、費無極格外出神,二人不禁感歎,果然與東京開寶寺塔有異曲同工之妙。隻見,寺中有塔,塔立寺圍。亭軒樓台,湖光水色。沙鷗翔集,錦鱗遊泳。柳葉飛舞,春意盎然,一派江南水鄉風光。不過,此處是西夏,不是大宋。此景在塞上,不在中原。但完全可以稱之為“塞上江南”。


    種浩、種溪也看到這佛塔,不覺一怔,的確與東京開寶寺塔頗為相似,頓時倍感親切。肥胖宋使與消瘦宋使卻不以為然,高個宋使和矮個宋使也不屑一顧,四人看了車外的興慶府,一臉冷色,悶悶不樂,不知是何緣故。


    張叔夜對張明遠、費無極說道:“看,此塔與東京開寶寺塔並無差別,風格布局,建置工藝,竟然是毫不遜色了。想不到,這乾順學我大宋還真有一手啊!不是語言文字就是體製律法,不是詩詞歌賦便是琴棋書畫。就連建築也是如此,的確是難能可貴了。”


    張明遠道:“大人所言極是,果然是神似我大宋。沒曾料想,乾順是虔誠的佛教徒。不知此塔叫做什麽名字?”張叔夜道:“早在東京開封府就聽說西夏興慶府有一座寶塔,叫做承天寺塔,想必這就是了。”伸手一指,眾人看去,巍巍屹立,氣度不凡。


    “如此看來,西夏乃是佛國就順理成章了。我大宋如今尊崇道教。兩國有不同教派尊崇可見一斑。”費無極道。種浩道:“聽說遼國天祚帝也尊崇佛教。”種溪道:“遼國尊崇佛家,西夏當然要尊崇佛家。如若不然,遼國發怒,西夏便膽戰心驚。西夏唯獨不怕我大宋,實在蹊蹺。”


    張明遠道:“素知西夏左右逢源,恃強淩弱。”費無極道:“乾順也是聰明過人,明知不敵我大宋,便請遼國威逼利誘我大宋。遼國如今自身難保,被金人打得滿地找牙,還多管閑事,也是醉了。”


    張叔夜道:“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以為遼國早已每況愈下,無力多管閑事。可偏偏天祚帝要多管閑事。我大宋隻好送個人情罷了。再說兩國交戰,苦了黎民百姓,不可不察。西夏是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主,你若打敗西夏,西夏便俯首稱臣。如若西夏打敗你,那西夏就趾高氣昂了。乾順和元昊一樣,都隻服強者,不服弱者。”


    費無極道:“西夏學我大宋,恐怕乾順如今更勝一籌。”肥胖宋使忙道:“乾順是照貓畫虎而已,竟是一些皮毛罷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消瘦宋使歎道:“雖然是皮毛,可人家畢竟是學了,也是其誌不在小,大有貓膩。”矮個宋使輕輕哼了一聲,道:“興慶府雖說不錯,可無法與開封府相提並論。”高個宋使撇撇嘴,道:“那還用說,好比我高你矮,我胖你瘦。”矮個宋使和肥胖宋使、消瘦宋使麵麵相覷,默然不語。


    張叔夜哈哈大笑忙道:“我們此番不就是為了看看這其中的貓膩而來的麽?你們要時時在意,處處留心,且莫出了差錯,便是有失體統了。即便人家不笑話,我們自己也是不好看的。”一個個點點頭不再言語,隻是四處看個不住。


    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都感到,興慶府果然名不虛傳,真有塞上湖城,大夏風範。正在此時,前麵人頭攢動,許多人站成一排,似乎等待什麽人到來。一時間擋住馬車去路,馬車不得不停下來。莫非迎接宋使,張明遠、費無極覺得西夏有些興師動眾,種浩、種溪也覺得西夏有些熱情過度。張叔夜和宋使也喜樂無比。


    正在眾人激動之際,此塔大門敞開,有一須發皆白,兩眼炯炯有神的老和尚,腳蹬白色布鞋,內穿黃色佛袍,身披紅色網格袈裟,率眾出了寺門。那袈裟上飾有許多白色珍珠,豔陽高照下,閃閃發光,令人眩暈,好生奇特。許多人排隊接受老和尚的賜福,之後又爭先恐後進入寺內,繞著高塔轉起圈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完全如中原人模樣,見到西夏禮官焦彥堅和張叔夜等人就回禮。“大師,可好?”西夏禮官焦彥堅威風凜凜,不過對老和尚卻畢恭畢敬,馬上拜道。


    “老衲見禮,不知禮官此番,帶何人見駕?”老和尚回禮道。“此乃宋朝使節張叔夜和宋使,他們此番前來出使,要麵見我王。”西夏禮官焦彥堅看著張叔夜等人神氣十足,一臉不屑,馬上轉過臉對老和尚恭恭敬敬道。“莫非是燕丹大師?”張叔夜端詳片刻,猛然想起好似見過,不由又驚又喜,馬上回禮。


    又有一人道:“張大人如何認識家師?”“這位是?”張叔夜看這人絕非中原人,乃西夏人打扮,就問道。燕丹道:“此乃座下弟子,黨項人嵬名思能。”“弟子見禮。”嵬名思能彬彬有禮道,頓時微微一笑,和顏悅色。


    張叔夜道:“燕丹大師曾在東京大相國寺講經說法,有一麵之緣,隻是本官知道大師,大師卻不知道本官。”如此解釋開來,眾人方才了然不惑,燕丹嗬嗬一笑。“原來如此,幸會幸會。”嵬名思能笑道


    燕丹看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四人年紀輕輕,就問道:“這四位公子年紀輕輕又儀表不俗,想必便是大宋東京太學生了?”張明遠、費無極頓時一怔,沒曾料想,這老和尚居然知道他二人是讀書人,好生厲害。種浩、種溪愣了愣,對這老和尚頗為佩服。張叔夜更是詫異萬分,四個宋使也是驚訝萬分。嵬名思能撓了撓後腦勺,目瞪口呆,沒想到家師有識人的慧眼。


    “晚輩見禮,終南山太平先生坐下弟子張明遠、費無極,拜見大師。”張明遠、費無極異口同聲道。燕丹道:“素聞京兆府終南山太平先生李長安威名,不過龍虎山張繼先更是威名素著。”聽了這話,雖說心裏不大高興,可張明遠、費無極出於禮貌,也是笑而不語。


    種浩、種溪麵麵相覷一怔,總不能自報家門是西夏黨項人恨得咬牙切齒的種家軍後人,便敷衍道:“我們是京兆府讀書人。”嵬名思能道:“太平先生李長安在終南山,你們作為他弟子,不在山上守護師父,如何來我邦泥定國?”“邦泥定國?”張明遠一臉茫然,馬上喃喃道。


    “邦泥定國是哪個國家?”費無極也感覺奇怪就追問道。種浩搖搖頭,道:“沒聽說過有這國名。”種溪撓了撓後腦勺,道:“莫非是西域小國。”


    “我大夏,對內叫做‘大白高國’或‘邦泥定國’。對外叫做大夏,這西夏不過是你宋朝中原人和那遼國契丹人的叫法,你們可明白了?”燕丹雙掌合十,回禮笑道。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宋使方才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了然不惑。


    “大師,我夏王有請,我等見過夏王後再來拜訪大師如何?”張叔夜拱手見禮道。“大人自便,改日再會,可到寺內做客。今日我承天寺塔開光,繞塔者可福壽延年。故而人頭攢動,擋住爾等車駕,還望見諒。”燕丹回禮道。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四個宋使點頭告辭。


    “下官告辭,大師請。”西夏禮官焦彥堅拜道。燕丹、嵬名思能點點頭率眾進了寺內,這塔依然高聳入雲,蔚為壯觀。張叔夜等人坐著馬車前行,不覺已到了西夏王宮。


    隻見西夏王宮氣勢雄偉,令張叔夜這位在大宋京城很久的朝廷大臣都不禁驚歎起來,張明遠、費無極更是目瞪口呆,種浩、種溪也頗為驚訝萬分。宋使也是麵麵相覷,歎為觀止。王宮之外,兩頭鎏金銅牛,安放於兩側,有中原建築藝術對稱之美。三重石階,重重相望,與大宋宮殿有異曲同工之妙。整個王宮呈大理石白之色,金邊鑲嵌於其上,珠光寶氣、富麗堂皇,那高高大大的穹頂在藍天白雲之下,更是令人驚歎,黨項之風範更是使其特色鮮明。


    “焦大人,你有所不知,夏王今早便快馬加鞭去拜謁我黨項列祖列宗的王陵去了。你們來晚一步,隻好明日再來見駕好了,諸位宋使且回館驛。”眾人意欲跟隨西夏禮官焦彥堅進宮麵見乾順,李良輔昂首挺胸走下台階,笑道。


    張叔夜等人愣了愣,看向西夏禮官焦彥堅。這廝轉過臉,氣得咬牙切齒,卻敢怒不敢言,眼前的李良輔可是乾順跟前的重臣,焦彥堅得罪不起。張叔夜等人隻好打道回府,以待來日再見乾順。焦彥堅安慰再三,張叔夜示意他不必如此。張明遠回過頭再看西夏王宮,不覺流連忘返。費無極和種溪盯著兩頭鎏金銅牛出神,種浩也上前駐足觀看,果然是頭壯牛。


    次日,西夏禮官焦彥堅到驛館告知張叔夜,乾順去了河曲,與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相會黃河岸邊,一同騎射、釣魚,西夏皇後耶律南仙和西夏太子李仁愛陪伴左右。又過兩日,李良輔抵達館驛告知張叔夜,乾順去了西夏黑水城巡視邊關。再過三日,西夏禮官焦彥堅又說乾順去了甘州。


    這一來二去,張叔夜等人便在興慶府館驛閑住了十日,皆難見到乾順。張叔夜等人隻好靜觀其變。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悶得慌,便到興慶府街麵逛一逛,走一走,看一看,以此打發時間。種溪也正好用這段時間,予以作畫,把一路上的風光,尤其路過那西平府見到的風光畫了下來,算是留作紀念。種溪還畫了一副《黃河羊皮筏子》 ,便是那日眾人在靈州西平府的黃河上乘坐羊皮筏子的景象了。至於“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種溪更是畫了三日才算大功告成。


    張叔夜也按宋徽宗旨意,偷偷畫出進入蕭關,抵達靈州西平府,從靈州西平府抵達興州興慶府的地形圖。其間山川、城郭,曆曆可見。不過此事,張叔夜卻不曾讓張明遠等人所知,就是其他宋使也並不知情,乃是張叔夜深夜獨自一人所為。每日李良輔與西夏禮官焦彥堅輪流前來問候,還帶來許多西夏特產予以犒勞宋使。宋使見張叔夜一籌莫展,心中不由忐忑不安。如若見不到乾順,在此進退維穀,如何是好。


    這日,傍晚時分,西夏士卒抬著一隻烤全羊走進館驛,李良輔與西夏禮官焦彥堅一同前來,這令張叔夜等人大為不解。數日,他二人皆交替出現,輪流到來,如何今晚,會一同前來。“諸位,多日苦等,終有結果。明日夏王便回到興慶府了,特來告知,要召見宋使。”李良輔拱手笑道。


    張叔夜喜出望外,歎道:“如此便好,以免我等在此閑住數日,無功而返,豈不差強人意。”環顧四周喜道:“完成皇差,也好回東京複命。”


    西夏禮官焦彥堅道:“你們作為使節,理當知道許多規矩。出使他國,要想見到真佛,等個十天半月,不算什麽,此乃家常便飯。本官當年出使遼國,麵見天祚帝,可是頗費周折。我到了以後,被告知他去了混同江釣魚,又擺頭魚宴,本官見到天祚帝時,已在遼國幽州城小住了一個月有餘。你們此番出使我大夏,才等了半個月,與我出使遼國相比,便是小巫見大巫了。”


    張叔夜道:“本官也曾出使過遼國,素知天祚帝喜好打獵和釣魚。我那年在幽州城等了半個月,便見到了天祚帝。此番見乾順帝,也是半個月。何其相似,豈不太也巧合?”西夏禮官焦彥堅麵露難色,輕輕哼了一聲,歎道:“果然如此,遼國對你宋朝,和對我大夏,截然不同,氣煞我也。”頓時吹胡子瞪眼,惹得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憋著發笑。張叔夜和宋使也樂個不住。


    次日,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等五人率宋使團四人隨西夏禮官焦彥堅走進了西夏王宮,隻見四下雕梁畫棟、玉石欄杆,金碧輝煌、氣勢磅礴。不過當道一口油鍋咕嘟咕嘟冒個不停,西夏武士穿著羊皮短褂,袒胸露乳,個個凶神惡煞,氣氛好不肅殺。


    張叔夜等人心中難免忐忑不安,不過作為大宋使節自然不可有失體態,自當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肥胖宋使手心冒汗,消瘦宋使兩腿打顫,高個宋使眨了眨眼睛,矮個宋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張明遠、費無極初次離開大宋遠涉西夏,也是頗為好奇。種浩、種溪雖沒見過這等陣仗,可也讀過不少史書,也略知一二,但心中依然不安。眾人一走進去,就頗為震動。


    隻見,兩個西夏美女打著白色傘蓋,分立兩側。正中一個白色大理石寶座。寶座後麵掛一羊頭飾物,椅為大理石椅,上有白色棉墊外鑲金邊,坐椅扶手之側,有綠、黃、藍三色玉石嵌於其上。白色大理石幾,莊嚴而清麗,擺於寶座之前。


    再看正中坐者,劍眉淩厲,氣度不凡,麵容英秀,不過盛氣淩人,兩眼炯炯有神,果然是個虎踞一方的霸主。頭頂一王冠,形如壽桃、上尖下圓,有些穹頂風範,那白黃相間的條紋印在上麵,邊係金絲,內飾黃帶,十分大氣。再看,他身著一身白色王袍,袍上繡有牛羊馬等花樣,大有西夏黨項特色。腳蹬白色牛皮之靴,端坐在王宮大殿之上,一副王者風範,令人不禁慨歎。這便是那西夏國主李乾順。


    乾順定睛一看,一中年人笑容滿麵,身後四人乃是青春俊傑,果然相貌堂堂,非同凡響。張明遠仔細看著乾順,尋思,這乾順果然也是青春俊傑,一表人才。費無極尋思,乾順如此年紀輕輕,就大權在握,實在令人感慨萬千。種浩心想,同齡人不同命,如之奈何。種溪見乾順如此威風凜凜,心中羨慕嫉妒開來。


    片刻,乾順昂首挺胸,擲地有聲之際,問道:“你就是宋使張叔夜,宋朝皇帝讓你前來議和?不知後麵四位青春俊傑是何人?”


    此時,張叔夜目光呆滯的還在看著王宮寶座上的乾順,乾順這猛然一問,他倒不知所措,在那一時語塞,尋思道:“乾順果然厲害,已經明白了議和。可此番前來乃是大宋大獲全勝後議和,應該稱之為勸降。”


    “張叔夜,還不拜見我主,更待何時?”西夏禮官焦彥堅威風凜凜之際,瞪了一眼張叔夜,便擲地有聲。肥胖宋使提醒道:“張大人,夏主在問,為何不答?”言畢又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張叔夜的肩膀。可張叔夜緩過神來,卻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張明遠也納悶,為何張叔夜此時此刻無動於衷。費無極尋思,張大人如何就被乾順嚇傻了。種浩、種溪也耳語幾句,不知其中緣故。


    “大宋使臣張叔夜奉大宋皇帝之命前來出使,此番前來禦賜貢品,這四位是大宋使節護衛張明遠、費無極、李平、李泰。我等見過夏王!”張叔夜頓時猛醒過來馬上笑道。


    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一個個都行了使節之禮。四個宋使見乾順不問自己,心中不悅,又見張叔夜不引見,更是火冒三丈,但眼下無可奈何,隻好站在後麵,一言不發。


    乾順果然看到他四人略有不悅之色,便問道:“最後麵,四位大人,不知何許人也,張大人為何不引見一番,如若冷落他們,便是寡人的罪過。待客之道,我大夏當天下第一。”張叔夜這才趕忙介紹,四個宋使一一上前向乾順見禮。乾順點了點頭,四人心滿意足。


    “隻為禦賜貢品?你們遠道而來,實屬不易!”乾順目光如炬,隨即擲地有聲。“當然不是如此簡單,在下此番前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七尺之軀不過一副皮囊,淩雲壯誌實為平生所願。素聞夏主英明神武,頗有大誌。我等此番前來願兩國化幹戈為玉帛,世代友好,造福天下。再者,聽說夏主仰慕中原文化,此番我等便是來切磋一二,想必中原文化在西夏也是大受歡迎了。”張叔夜早已在出發前通過許多往來京兆府、甘州和興慶府的商賈得知了乾順嗜好,故而不緊不慢,頓時對答如流。


    四個宋使見張叔夜如此開門見山之語,心中不免緊張兮兮。張明遠、費無極對張叔夜頓時肅然起敬,種浩、種溪對張叔夜頗為佩服。沒曾料想,張叔夜果然頭頭是道,沉著冷靜,運籌帷幄,胸有成竹,頓時令人佩服。不過方才見到乾順為何有失體態,便不得而知了。


    西夏禮官焦彥堅頓時大驚失色,尋思,這廝如此口出狂言,膽大包天。意欲嗬斥,又顧忌乾順,故而隻是聆聽不敢吱聲。乾順手下將軍也是氣憤填膺,但見到乾順如此威嚴便不敢造次,一個個默然不語。


    “中原人士果然出口成章,能言善辯,如此寥寥數語竟如同刀光劍影,實在佩服。寡人雖居塞北,也素聞中原風土人情,想必中原文化也不過如此,沒什麽了不起。寡人還是喜歡我大夏文化,這天高雲淡,大氣磅礴,氣吞萬裏,如何不威武,如何不雄渾,如何不豪邁?”乾順一怔,這廝好生厲害,果然知己知彼,就不緊不慢,故作鎮定道。


    張叔夜並不慌張,快人快語道:“夏王平日裏應該喜歡舞文弄墨,對唐詩宋詞頗有見識。何必藏著掖著,好不痛快。”張明遠、費無極瞠目結舌,種浩、種溪目瞪口呆。四個宋使一個個頓時誠惶誠恐默然不語。西夏禮官焦彥堅替張叔夜捏著一把汗,畢竟大宋使節曾冒犯乾順就有過被砍頭的前例,還不止一次。偏偏這張叔夜不知輕重,不知死活,如何不令焦彥堅瞠目結舌。


    “一派胡言,你如何知道,怕是異想天開。如何就膽大包天,胡言亂語了?今日天氣很熱,不過也比不過我大夏氣魄,我大夏氣魄如今是熱血沸騰了,這熱血沸騰如同滾燙的油鍋,難道爾等以為我大夏油鍋不滾燙麽?”乾順繼續掩飾自己,頓時口氣強硬,目光如炬,射向張叔夜。西夏武士早已等候殿外,握緊戰刀,威風凜凜。


    眾人看時,氣氛緊張兮兮,四個宋使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張明遠等人也是心神不寧,但見張叔夜鎮定自若,便也強自鎮定,不可露怯,如若不然,就有失大宋朝廷威儀了。


    張叔夜神采奕奕,哈哈大笑之際,不以為然道:“這油鍋的確滾燙,滾燙的令人也熱血沸騰了。不過是為我等接風洗塵所用,夏王是要殺羊宰牛款待我等,是也不是?”


    乾順尋思,這廝果然臨危不懼,就也哈哈大笑道:“的確如此,快快準備美食,款待大宋使節。”隨即下令撤去當道油鍋,虛驚一場就此而過。張明遠、費無極才算放下心來,種浩、種溪也如釋重負,四個宋使一個個也是感慨萬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盡皆眨了眨眼睛。


    張叔夜將計就計,使出激將法,笑道:“夏王向甘州回鶻商賈購買唐詩宋詞書籍之事早就傳遍東京。那大相國寺周圍的書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夏王為何不敢承認?豈不可笑?”


    四個宋使不免又提心吊膽,高個宋使對張叔夜耳語道:“大人切莫怒發衝冠,切忌大動肝火惹惱乾順,陛下囑托過,要好言撫慰,大人如何就忘記了?”張叔夜也對高個宋使耳語道:“不必擔憂,我自有主張。”


    “大膽,不可造次。”西夏禮官焦彥堅終於忍不住伸手一指,大聲喝道。乾順使了眼色,這廝便嚇得臉色煞白,不再作聲,退了下去。


    “果然對寡人素有耳聞,沒曾料想如此坦率。寡人佩服。”原來乾順購買唐詩宋詞乃是前不久才發生之事,乾順也不生氣,並不想是誰走漏了風聲,頓時就喜笑顏開。宋使們方才恍然如夢,放下心來。張明遠、費無極也是感慨萬千,對張叔夜折服不已。種浩、種溪對乾順佩服不已,原來乾順也是嗜書如命


    張叔夜尋思,看來我是蒙對了,惴惴不安之際,裝作鎮定自若之狀,又道:“大宋皇上時常掛念夏王,此番前來就是禦賜中原瑰寶,還望笑納。”乾順笑容滿麵站起身來道:“好,中原瑰寶,非同凡響。快快呈來,寡人要看看是何瑰寶。”


    頃刻,貢品被幾個身強體壯的西夏士卒搖搖晃晃之際抬了進來,隻見十口大箱子,一一打開,乃是茶葉、絲綢、瓷器、書卷。張明遠也是羨慕不已,費無極更是驚歎不已。種浩定睛一看,羨慕開來。種溪見狀,手心發癢。四個宋使也是交頭接耳,讚不絕口。西夏群臣一眼看去也是目瞪口呆,連連稱讚。張叔夜命人報上名來算是大宋天朝禮儀,肥胖宋使自告奮勇,邁著八字步,上前聲若洪鍾之際,高呼道:


    武夷山茶葉三十斤。


    杭州絲綢六十匹。


    大宋鈞窯、汝窯各式各色瓷器六十件。


    《論語》六十卷,《孟子》六十卷。


    西夏人一個個也是驚歎不已,都在駐足觀看。有人輕聲細語,果然是中原的好東西。有人瞠目結舌,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大驚失色,有人喜上眉梢。頃刻禮畢,乾順道:“宋朝使節帶來禮品,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大夏就回送六十匹汗血寶馬、六十把大夏國寶劍。”隨即吩咐下去。


    張明遠、費無極頓時一怔,素聞夏國劍乃天下第一劍,乾順倒也大手筆,給了這麽許多。種浩素知夏國劍,心中頗為震動。種溪也很喜歡夏國劍,心中騷動不已。宋使一聽大為驚訝,也頗感驚喜。要知道,宋朝缺馬,至於汗血寶馬更是求之不得。夏國劍更是稀世珍寶,自然歎為觀止。


    “信件寡人已經看過,乃是議和之事,不必拐彎抹角,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便是。那麽具體怎麽個和法呀?”乾順環顧四周目光放在了張叔夜身上。張明遠看得清楚,費無極也瞧的仔細。種浩見乾順依然威風凜凜,種溪看乾順實乃外強中幹,不覺心裏暗笑,被我大宋打敗,還如此裝腔作勢,真是好笑。


    張叔夜沒曾料想乾順隻言片語就把此來目的道破,便是無可奈何了,便道:“我大宋皇帝陛下希望兩國能夠暫停戰事,在有爭議的千陽、綏州二地可以再設榷場,雙方貿易、互通有無,以造福兩國邊境百姓,大宋將每年送歲幣於西夏,夏要向宋稱臣!”說話間,鏗鏘有力,氣度不凡。


    李良輔看乾順興高采烈就對張叔夜厲聲道:“不要張口大宋,閉口大宋!我大夏國雄兵百萬,個個勇猛無敵,不進攻東京就夠給你們宋國麵子的了。”


    “設什麽榷場,歲幣盡管送來!宋向我大夏稱臣,這樣豈不很好?”西夏禮官焦彥堅不假思索道。


    宋使辯道:“爾等怎能如此無禮,有辱我朝國威。”一語落地,李良輔笑道:“我大夏才是大國,我大夏才有國威。”


    “宋朝做文章可以,打仗恐怕不行。”一個老頭出班搖搖頭笑道。


    另一個西夏大臣出班忙道:“的確如此,歲幣,隻有宋朝給別人的道理,宋朝隻配給別人歲幣的份。”西夏群臣,傲氣十足,一個個隨聲附和,哈哈大笑。乾順也樂個不住,拍了拍大腿,靜觀其變。張明遠四人義憤填膺,一言不發。四個宋使也是心神不寧,惱怒萬分。


    張叔夜定了定神色,心中雖不悅,但也不好發作,就不慌不忙道:“你們怎知我大宋打仗不行,如若不行,橫山不就是你們在駐守了。你們怎知我大宋文章可以,看來天下的文章的確隻有我大宋去做了。”


    一語落地,西夏群臣麵如土色,默然不語。畢竟那童貫帶領的大宋西軍,的確讓西夏如坐針氈,可是吃了不少苦頭。自從橫山一戰後,西夏便膽戰心驚,草木皆兵,在蕭關埋設了許多鐵蒺藜和從宋朝繳獲的震天雷。乾順一度想西逃到甘州。當年戰事吃緊之際,乾順還逃到了黑水城,避其鋒芒。唯有其胞弟晉王察哥留守興慶府,做最後的殊死搏鬥。想到這些曆曆往事,西夏群臣都毛骨悚然,故而方才聽了張叔夜的話語,都麵無人色開來。


    張明遠心中暗喜,費無極不覺欣慰。種浩威風凜凜,種溪昂首挺胸。四個宋使也是笑容滿麵。他們自然都知道橫山之戰這件事。


    李良輔心想,據探懷德軍種師道用驢運送物資,不知宋朝如今馬多不多且使他一試,一則刺探軍情,二則羞辱宋朝。原來此人是個粗中有細之人。


    片刻,李良輔走上前去看著張叔夜忙道:“沒有汗血寶馬,你們打仗隻能輸。你們恐怕驢倒不少,是個驢的國度。”這話幾近冷嘲熱諷,可謂霸淩十足。西夏群臣一個個哈哈大笑,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乾順樂此不彼,李良輔忍俊不禁,西夏禮官焦彥堅也是哈哈大笑。張明遠、費無極麵麵相覷,種浩惱怒萬分,種溪麵露難色。四個宋使也麵如土色。片刻,乾順雖有笑意不過並不喜形於色,隻是看那張叔夜如何針鋒相對,乃是靜觀其變之舉。


    張叔夜倒是滿不在乎,看著西夏群臣歎道:“有汗血寶馬固然是好,充其量不過匹夫之勇。我大宋的確驢很多,也是驢的‘國度’。”說到這裏停了下來,西夏群臣一聽頓時更是大笑不止,四個宋使也是大失所望,惱羞成怒,多有不解,一個個瞪著張叔夜,更有氣急敗壞之人氣喘籲籲。


    張明遠也疑惑開來,費無極更是模棱兩可。種浩、種溪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張叔夜接著不緊不慢忙道:“你們可知驢字怎麽寫法?”


    眾人不解,乾順疑惑開來。張明遠蹙眉發愣,費無極眨了眨眼睛。種浩疑惑萬分,種溪一臉狐疑。


    “一個馬,一個戶。看來我大宋家家戶戶都有馬,這位將軍隻是沒有說明白而已,我大宋便是家家戶戶都有馬的國度了。”張叔夜一語落地,西夏人無言以對,個個沒有喜色。張明遠四人聽了這話頓時喜笑顏開,宋使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都佩服張叔夜如此妙語連珠。


    高個宋使道:“驢這牲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又不貪吃草料,馱運物資千裏迢迢。”使個眼色給肥胖宋使。


    肥胖宋使歎道:“不像馬匹,尤其汗血寶馬,水草豐美才可以令它滿意,挑三揀四,浪費多少草料。”又看向矮個宋使。


    矮個宋使道:“跑的快是快,不過耐力不行,貪生怕死才逃之夭夭。”瞥了一眼消瘦宋使。


    消瘦宋使道:“西夏沒毛驢真可惜,那道家有張果老倒騎驢的故事。你們黨項人孤陋寡聞,又怪的了誰呢?”


    一語落地,西夏人麵無人色。張明遠、費無極也樂此不彼。種浩、種溪更是喜笑顏開。


    張叔夜接著歎道:“大宋既不缺馬也不少驢,既可以養馬又可以養驢,因此既可以駕馭馬又可以馴服驢。中原大地,天朝上國,天下歸心。天下都可以駕馭,何況驢馬乎?”


    西夏黨項人沉默不語,有人垂頭喪氣,有人不以為然,有人臉色煞白,有人直眉怒目,四個宋使頓時喜笑顏開,樂此不彼。張明遠神情肅穆,費無極欣慰之至,種浩喜上眉梢,種溪捂嘴暗笑。


    西夏禮官焦彥堅頓時火冒三丈,氣急敗壞道:“膽大包天,氣煞我也。”李良輔吹胡子瞪眼大喝一聲:“有恃無恐,如此了得。不怕手起刀落,在劫難逃麽?宋朝來我興慶府的使節,有不少被我大夏國砍頭,你們不怕麽?”一瞬間,劍拔弩張,蕭殺萬分。


    “好啦,休得多言!爾等且先退下,寡人自有主見。”乾順心中雖有不悅,不過也有大氣度,隻是並不在意。李良輔、西夏禮官焦彥堅等人不再作聲,都回到西夏眾臣隊列中去了。李乾順歎了口氣,看向張叔夜。張叔夜也看向乾順。二人便對視開來。


    王宮中間大道之上,鋪一花色地毯,顯得莊重大方,但此時此刻似乎又多了幾分威嚴與凝重,張叔夜、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和宋使一幹九人站在那裏,就顯得有些孤立無援了。此時,肥胖宋使還想說些什麽,張叔夜使了個眼色予以了製止。張明遠與費無極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種浩、種溪也東張西望,不免胡思亂想。


    片刻,張明遠看時,隻見,乾順坐在寶座之上,兩手分別扶著兩邊的扶手,右邊的手指彈了彈,神采奕奕道:“諸位不要把氣氛搞得這麽緊張嘛,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既來議和,我們就以和為貴,就按張使節所言,爾等回去也好複命,那麽遠道而來,既然至此,不如再多待些日子吧!有些事寡人還想請教張大人,不知意下如何?”此語一出西夏大臣盡皆疑惑不解,議論紛紛開來。


    一個白衣胖子道:“陛下,議和乃是緩兵之計,宋朝恐怕還有大動作。”


    “陛下,不可如此。”一個黑衣矮個急匆匆地叫道。


    一個濃眉大眼的棕色皮革鎧甲小將軍喝道:“陛下,宋朝詭計多端,不如打一仗再說。”伸手一指,橫眉怒目,瞪了一眼張叔夜等人。


    “陛下,如今橫山定要拿下,否則後患無窮。”一個藍衣大胡子威風凜凜,拍了拍胸膛,擲地有聲道。


    一個大高個紅衣小子昂首挺胸,叫道:“拿下平夏城,直逼京兆府長安城,然後進發洛陽、東京。”說話間揮一揮手,好似指揮千軍萬馬。


    “讓趙佶來我大夏國給夏王倒酒喝。”一個白胡子老頭捋了捋胡須,笑道。


    一個身強體壯的中年男子冷笑道:“讓趙佶來興慶府賀蘭山下看管牧場去。”


    “讓趙佶到西平府黃河岸邊撒網去。”一個滿臉橫肉絡腮胡子的糙漢子吼道。


    一個綠衣禿頭男子,厲聲厲氣道:“讓趙佶去黑水城的大漠裏養駱駝去。”


    張叔夜搖頭之際,覺之著實可笑。張明遠也覺得西夏有些癡心妄想。費無極也覺得實乃異想天開。種浩輕輕哼了一聲,種溪瞪了一眼這些西夏人。宋使一個個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但礙於黨項人一個個橫眉怒目,也不好針鋒相對,隻能歎了口氣,氣喘籲籲。


    “好了,不必再議,寡人心意已決,無需多言。”乾順擲地有聲。西夏群臣也隻好不再言語,一個個靜了下來。矮個宋使和肥胖宋使被唬的臉色煞白開來,戰戰兢兢不知所措。消瘦宋使麵露難色,高個宋使手中的折扇竟也掉落在了地上。


    乾順抬頭看向那高個宋使,又望著地上的折扇。隨即離開寶座,緩緩步行走下台基,走到高個宋使跟前居然彎腰慢慢的撿起折扇,直起身來在手中嗖的一晃,折扇大開。看了看上麵的字,大聲念道:“天下太平!”言畢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乾順把折扇交給高個宋使,高個宋使拿著折扇還在哪裏目瞪口呆之際,乾順已經回到寶座上去了。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也恍然如夢,如此近距離看乾順,這人確實一表人才,氣度不凡。種溪方才更是仔細打量了一番,對乾順容貌便了然於胸了,果然一表人才,容貌甚偉。


    張叔夜尋思,這西夏群臣胡說八道了這麽許多,拍板之人還不是乾順。如若繼續下去,豈不自討沒趣,耽誤大事不說,也容易陷入被動僵局。即刻不使出渾身解數,更待何時?故而本官就不必吞吞吐吐,藏著掖著了,何不放出大招,用這最後克敵製勝的法寶,讓黨項人甘拜下風,俯首稱臣。想到此處,馬上笑道:“此番出使,禦賜大宋天朝貢品,不過是小事,以表我大宋重歸於好之誠意而已。我大宋皇上有好生之德,也體恤西夏,願摒棄前嫌,刀槍入庫,罷兵言和。為此我大宋特歸還崇寧以來所占西夏邊界土地。望西夏安撫邊民,造福百姓,以為兩國友好之事。兩國友好,化幹戈為玉帛,此乃天下大勢,亦為黎民百姓之福。還望夏王熟思,還望夏王恩準!”瞅了一眼乾順,乾順眨了眨眼睛。


    張明遠心中一怔,沒曾料想,張叔夜大人果然帶來皇上的大手筆,想必西夏此刻絕對就抵擋不了此等誘惑了,心下暗喜。


    費無極也是頗為震動,原來張叔夜大人早有主意,看來此番出使西夏,“誌在必得”四個字算是恰到好處,當仁不讓了。


    種浩尋思:“原來皇上派張大人出使西夏,是來給西夏歸還國土的,氣煞我也,我種家軍多少年來好不容易奪得的地盤,便被皇上送還西夏,那將士的血便白流了。如若爹爹和叔父得知,豈不氣暈過去。如若列祖列宗知道了,豈不氣得要活過來。”想到這裏,咬咬牙,心如刀割。


    種溪尋思:“大宋為何如此?莫非害怕遼國天祚帝發威,便歸還早已奪得的土地給西夏。大宋為何大獲全勝還要割地賠款,還要來安撫西夏。我大宋太也窩囊透頂,氣煞我也。這好比哥哥打了弟弟屁股,哥哥還要回頭安慰弟弟。這哥哥是何苦呢?豈不自討沒趣,自尋煩惱。”低下頭,眨了眨眼睛,蹙眉之際,悶悶不樂。


    張明遠暗中觀察,仔細看時,隻見,西夏群臣頗為震動,一個個頓時喜出望外。一時間交頭接耳,並不相信,滿臉疑惑,一目了然。乾順不動聲色,西夏禮官焦彥堅不敢多嘴。乾順給李良輔使了一個眼色。


    李良輔狐疑道:“這是宋朝皇上親口許諾?張大人所言當真?怕不是在開玩笑?童貫統領大軍,來勢洶洶。蔡京又誇下海口,要攻占興慶府。如何此番前來要議和,還如此興師動眾,居然派大名鼎鼎的張叔夜前來,不敢想象。如若不是童貫糊塗,蔡京糊塗,就是本將軍聽錯了不成?”隨即用手指頭輕輕掏了掏耳朵。


    張明遠暗笑,果然西夏不大相信。費無極也是感慨萬千,畢竟兩國為了爭奪橫山、平夏城、統安城、鎮戎軍,大動幹戈了許多時日,一時間要議和,自然難以置信。種浩、種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張叔夜道:“作為使節,代表大宋朝廷,也代表大宋天子,一言一行自當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擲地有聲,信義素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豈可信口開河,豈不令天下人恥笑?”一語落地,西夏禮官焦彥堅頓時喜笑顏開,西夏群臣也樂此不彼,喜樂無比。


    乾順尋思,雖說,遼國天祚帝施壓讓宋徽宗暫且罷兵言和,可我大夏與宋朝實力懸殊,不可自以為是,既然宋徽宗給了台階,就不必強作鎮定了,畢竟童貫西軍如今勢大,又掌控橫山,於我不利。不可逞強好勝,以免自取其禍。想到這裏,就忙道:“果然如此,寡人當高興才是。可我大夏與宋朝大動幹戈許多時日,今日才罷兵言和,豈不令人深思。寡人也不想刀兵相見,但願夏宋兩國世代友好。沒曾料想,你宋朝皇上也有大手筆,會心甘情願歸還我大夏邊地。既然宋朝皇上有大手筆,寡人就有大氣魄。此番議和,寡人恩準!諸位前來,足見宋朝誠意十足,我大夏國當以禮相待。”張叔夜眉開眼笑,張明遠、費無極、種浩、種溪與四個宋使也頗為欣喜,一時間喜上眉梢,放下心來。


    乾順大手一揮,喜笑顏開之際,道:“宋使們一路勞頓,到館驛歇息去吧!改日寡人將設宴款待,為爾等接風洗塵。我大夏國自當以禮相待。”說話間環顧四周,但見西夏群臣皆惟命是從。“陛下,果真議和?”


    李良輔又欲再言,但乾順使個眼色,他便不再作聲。乾順治國治軍甚為嚴整,手下諸將,個個驍勇善戰,幾位謀臣,紛紛建言獻策。君臣之間,合力一心。將士之內,無不威猛。難怪西夏國力日益增強,軍隊勢力逐漸強大起來。如今與宋遼鼎足而立,可謂不可一世。


    張叔夜笑道:“夏王果然英明神武,氣度不凡,如今三足鼎立,但願天下太平,黎民百姓安居樂業,不再受戰亂之苦,才是大大的福氣。此番出使西夏,一路所見所聞,今非昔比。想必夏王愛民如子,又獎勵農耕,怪不得一入西夏,便是如沐春風,路過靈州西平府,春意盎然。抵達興慶府也是春風和煦,令人如醉如癡。”隨即拱手見禮。


    “好!張使節是個豪爽的聰明人,真是快人快語,寡人佩服,佩服不已!你如此心憂天下,想必天下人也會對你刮目相看,歌功頌德。就不必誇讚我大夏國了。你宋朝天子既然有議和之心,寡人自然心照不宣,也有此意。如此不謀而合,實乃天意。爾等出使我大夏國,寡人當以禮相待,讓諸位不虛此行。”乾順言罷,張叔夜捋了捋胡須,笑而不語。西夏群臣高呼道:“夏宋議和,大功告成,我等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主千秋萬歲,如日中天。”言畢,眾皆退了出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兩宋傳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方唐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方唐宋並收藏兩宋傳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