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李長安走了出去示意一個弟子請來大嘴等人。李長安意欲帶張明遠、費無極下山,故而吩咐大嘴留守下來照看終南山。聽說張明遠、費無極要隨師父下山,扁頭、阿長可憐巴巴也無可奈何,兩個人發起呆來,好似兩個可憐蟲。見眾人對自己愛搭不理,便嘀嘀咕咕開來。“他們這一回來,眾人都不理我們了。”扁頭心裏不痛快,嘀咕起來。阿長憤憤不平:“回來了也不消停,居然下山去了。”“你們兩個發什麽呆?有話就說,不必如此閑言碎語,嘀嘀咕咕。”李長安見扁頭、阿長心不在焉就問道。“師父,俺們在想,二位師弟去了京兆府,想必會有所收獲,俺們感到高興。”扁頭緩過神來,馬上微微一笑道。


    “扁頭師兄所言極是,弟子也是這般想法,他們與世隔絕這些年,應該下山走一遭,經些風雨,見些世麵也是很好。如今天下還算太平,如若西夏不滋擾,想必關中也會安穩許多。雖說西夏還沒有本事滋擾到京兆府,可西夏詭計多端,搞的我大宋西北不得安寧,也是一大憾事。這京兆府有許多西夏黨項人出沒,榷場那邊,我大宋買了西夏許多馬匹和羊。不過皆是運往東京去了。京兆府沒多少馬匹和羊群。隻是許多外地客商想要去長安城看一看漢唐古韻,自然就熱鬧非凡了。你們去看看也熱鬧熱鬧,說不定會遇到波斯美女姐姐,很養眼的。”阿長也隨聲附和開來。


    張明遠道:“謝謝二位師哥!我們知道了。我們一定去京兆府好好走一遭。經風雨,見世麵,就在眼下,更待何時?”費無極道:“沒曾料想阿長師哥對京兆府和西夏的恩恩怨怨如此了如指掌,也算是憂國憂民了。幾年前聽許多香客說過,沒想到如今榷場尚在。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宋夏邊界的榷場走一走,看一看。想必很是熱鬧非凡。如若有朝一日深入西夏境內走一走,看一看,才算不枉此生了。”張明遠道:“兩位師哥如此,我們感激不盡。我還聽說西夏有許多英雄人物和故事。我還知道韓琦、範仲淹二位大人與西夏的恩恩怨怨。還有一個西夏人物不得不說,不得不提,你們可知是何許人也?”此言一出,眾人搖頭。一個個皆目不轉睛,盯著張明遠看。費無極也不明白這話,便瞅了一眼張明遠。


    “黨項人李元昊,實乃西夏大英雄。他的故事聲名遠揚,雖說李元昊早已作古,可他的西夏猶存。聽說西夏號稱‘塞北小宋朝’,自然名不虛傳。那興慶府也號稱‘塞北小東京’,也是袖珍可愛。想必西夏小也有小的妙處。豈不聞,‘國不在大,有名則已。人不在富,喜悅則已。’”張明遠擲地有聲。一語落地,眾人點了點頭,樂個不住。都佩服張明遠的妙語連珠,自圓其說。


    費無極不甘示弱,看向張明遠,不由開玩笑,道:“瞧瞧,這一句接著一句,喋喋不休。好似宰相,又好比大將軍。如若西夏李元昊還活著,想必會請你去西夏做客,奉為座上賓。給你一隻羊,讓你吃個夠。給你一頭牛,讓你更加牛。誰讓你對西夏歌功頌德,讚不絕口呢。”此言一出,眾人哈哈大笑。


    李長安歎道:“這李元昊和韓琦、範仲淹的故事,很有意思,值得回味無窮。你們以後想必會知道。為師本可眼下就告訴你們,不過這京兆府許多說書的都喜歡談論,你們下山以後,有空自然會知道。這天下人間的事情,太多,你們如何可以全部知道。且走且看,雖說不能一一詳查。如若走馬觀花,略知一二,也是微幅不淺了。”此言一出,弟子們和大嘴喜笑顏開。“師兄想必對京兆府熟悉的不得了了,以後還望你帶我們去經風雨,見世麵。想必京兆府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也未可知。我們很想下山走一遭,看一看。”張明遠看著扁頭道。


    扁頭道:“快別提了,俺也很久沒下山了。你們十年與世隔絕,俺們十年也好過不到哪裏去。哪有心思下山玩,再說這京兆府招募廂軍,見了小青年就抓住不放,偏要盤問個從頭到腳,沒完沒了。師兄俺一表人才,可不想惹那麻煩。那些人還連哄帶騙說,投軍有好前程。鬼才信,如今世人皆知,我大宋惟有讀書才是正道,經商也可養家糊口。當什麽廂軍,既沒禁軍威風八麵,又沒番兵逍遙自在。就是散兵遊勇也比廂軍強,何況鄉兵。俺看衙門口的捕頭也不錯。有事街麵上瞎溜達,沒事就躲到犄角旮旯玩了,衙門裏的差事真好混。”隨即背著手,原地走了幾步,不由眨了眨眼睛,仰天長歎。


    阿長瞥了一眼扁頭,道:“瞎說什麽大實話,當心禍從口出。你以為禁軍就好混了,看上去風光,可伴君如伴虎。如若朝廷追責,禁軍首當其衝。關廂軍什麽鳥事。這番兵要對付西夏黨項人,動不動就血灑疆場。這鄉兵是不錯,又種地又打仗,就是不知道還要不要上賦稅。鄉兵動不動就被官員逼迫的無家可歸,如同喪家之犬。也別以為廂軍就不錯,這禁軍留下的老弱病殘都到廂軍裏去了,他們都有怨氣。衙門裏的差事也不好混,知府斷官司,這捕頭要跑來跑去。如若緝拿江洋大盜,綠林好漢。豈不自尋煩惱。好了,不說這些了。明遠、無極歸來,又相安無事,可喜可賀。此番下山,開心就好。你們可要好好逛一逛,玩一玩。散散心。這長安城雖說已無漢唐雄風,可古韻猶存。我也很久沒去了,你們去了有什麽新鮮事,回來說給我聽,也就心滿意足了。”


    費無極看向阿長笑道:“多謝師哥掛念,還望你們珍重。以後天長地久,我們還是好兄弟。來日方長,自然歡顏笑語。你們可別太過自責,過去之事就過去好了。你們也受了不少委屈,難為你們了。”“不要這般說話,我們就無地自容了。此番下山,你們要玩得開心才好,有什麽趣事,記得回來和我們說說看。我們都是哥們弟兄,你們開心,我們就開心。”阿長又笑道。“這個好說,聽說京兆府的羊肉泡饃味道不錯,你們這下去了也好嚐一嚐。都是西夏的羊,聽說味道很是不錯。俺就想一想也算微幅不淺了。”扁頭黯然神傷,悶悶不樂。喃喃自語,想入非非,不覺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大嘴見狀就摸著扁頭的嘴角歎道:“臭小子,還知道羊肉泡饃。一天到晚就知道想入非非。那美味佳肴也需要銀子錢,可不是天上掉餡餅。就算天上真的掉餡餅,你也要張開嘴去接呀。如若沒有大嘴,就算一個大大的餡餅,放在你麵前,你的小嘴也夠不著啊。”說話間向阿長使個眼色。


    “俺接,俺一定用嘴接,師叔放心好了。那麽餡餅在哪裏呢?如何看不見,摸不著,真是奇怪。你們看到沒有?莫非你們藏起來,故意不成人之美了?俺找找看,你們就別藏了。藏起來以為俺找不到,那就大錯特錯了。狗鼻子也沒俺的鼻子靈。俺可聞得見,如若欺負俺,等俺找到了,定要你們好看!”扁頭站起身來,笑眯眯的東張西望之際向弟子們問道,頓時哼了一聲。


    “來,來,來。張開嘴,餡餅就掉下來了。這可是天下人間,大大的餡餅,就怕你的嘴巴太小,還要一張大嘴才行。小嘴可接不住啊!”阿長表演起來,向扁頭招起手來。原來阿長站在桌子上,用繩子拴住一個竹簸萁,掉在房梁上,已經慢慢的放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在扁頭腦袋上,晃來晃去。眾人見狀哈哈大笑,樂此不彼。


    “你們好自在,如今團聚了,豈不皆大歡喜?太平草廬今日喜笑顏開,定有喜事臨門。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正在此時,隻聽這一語傳來。眾人看時,原來是張小寶,且走且笑,拱手見禮。緊隨其後,又有一語傳來,“小小年紀,與世隔絕。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如今久別重逢,想必會有許多話要說。看到你們如此,豈不羨煞旁人?”眾人定睛一看,是費無天。


    李長安一怔,沒想到他們果然來了,心中有些擔憂,不覺緊鎖眉頭,趕忙迎上前去,擠眉弄眼示意張小寶和費無天不可莽撞行事,且要謹小慎微,便拱手謝道:“二位前來,有失遠迎。本要專程拜訪,答謝你們。沒曾料想,你們來了,快請入座。看茶,不知可曾用過早飯。”隨即吩咐扁頭、阿長去張羅飯菜。張小寶和費無天對李長安點了點頭,趕忙拉住扁頭、阿長,示意不必去了。


    張明遠、費無極齊聲道:“多謝二位大叔帶我們離開深穀密林。如若不是你們,我們怕是難以很快歸來。如此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說話間跪拜於地,拱手見禮。張小寶和費無天二人看向李長安,李長安使個眼色,二人趕忙上前一一扶起,讓張明遠和費無極他們不必如此。大嘴、扁頭、阿長及眾弟子也對張小寶和費無天深表謝意,上前以禮相待。原來李長安和大嘴與張小寶、費無天在逢場作戲,故而裝作若無其事,就怕張明遠、費無極看出什麽貓膩。其中原委,張明遠和費無極兩個小鬼頭卻不曾知曉。扁頭和阿長卻心知肚明,但不能說破。


    費無天看向李長安,道:“先生拜托之事,小人不敢怠慢。山上山下四處找尋,一無所獲。十年後才偶遇兩個小子實乃天意弄人。見你這些年茶不思飯不想,日漸消瘦,心中自然於心不忍。”張小寶道:“眼下想來,也是不堪回首。那一日,我們到深穀之中采一葉草去了。拐過一塊石頭,把我們嚇了一大跳。見到他們,都認不出了,好似兩個野猴一般。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我們就帶他們到我們的住處換洗了一番,才送他們到了太平草廬山門外,已是夜幕降臨。”此言一出,李長安與大嘴麵麵相覷,不覺眨了眨眼睛,頓時潸然淚下。


    扁頭和阿長低下頭,也熱淚盈眶。眾弟子也噓唏不已,淚光點點。張明遠、費無極卻微微一笑,安慰起眾人。張小寶和費無天與眾人又寒暄了幾句,就辭別離去。李長安和大嘴把張小寶和費無極送到山門外,四人來到一處僻靜處,坐了下來,麵麵相覷。


    張小寶道:“事到如今,我也放下心了,總算找到了他們。看到他們相安無事,做父親的也算不枉此生。”費無天道:“他們業已長大成人,我要南下成都府,學些本事,將來與無極相認之時,也好有東西傳給他。”


    大嘴道:“他們長大成人了,這幾年要讓他們下山去,經風雨,見世麵。至於相認之事,還是十年前的那句話,等他們而立之年以後,再做計較。如若眼下就脫口而出,讓他們如何麵對?便是太也殘忍,畢竟他們的母親都撒手人寰了,惟有你們尚在人間。”


    李長安歎道:“張小寶,不知你意欲何往?”張小寶看向費無天,眼角堆笑之際,信誓旦旦道:“既然無天南下成都府,我便北上雄州好了。我早打聽了一番,雄州榷場做買賣,穩賺不賠。等明遠和我相認團聚之時,我想定會置辦一番家業,留給明遠。想必他會很開心,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費無天聽了這話,心如刀割,不知是喜是憂,畢竟這事還早得很,世事難以預料,不知道那時候,又會怎樣,平了平心緒,緩緩道:“成都府也可做買賣,但我不如小寶頭腦靈活。我還是去找尋祖宗費孝先的傳人好了。學些本事,將來傳給無極。我這當爹的當年虧欠太多,我這些年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彌補。我心知肚明,這世上什麽藥都可以有,偏偏沒一種藥,叫做後悔藥。”


    大嘴一怔,不解道:“在終南山,我等自會傳授武藝,你又何必多此一舉?”費無天不緊不慢道:“藝多不壓身,無極學終南山武藝後,再多學一些名門正派的各種武藝,如此便會更上一層樓,豈不很好?”大嘴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你想為你兒子費無極偷師學藝,佩服佩服。”


    李長安捋了捋胡須,笑道:“老夫當竭盡所能,讓明遠和無極文武雙全,將來行走江湖,可以功成名就。你們二人執意要離開終南山,也不便強留。每日讓他們叫你們寶叔和天叔,估計你們也心如刀割。莫如過些年,我等謀劃一番,讓你們父子相認,合家團聚,你們意下如何?”張小寶和費無天點了點頭,笑容滿麵。


    大嘴道:“你們如此便好。”李長安道:“如今他們平安歸來,你們不必掛念。”張小寶道:“說不掛念,那是萬萬不能,骨肉親情,難舍難分。”費無天道:“不錯,年輕時候不懂事,如今越發知道惜老憐貧。”大嘴笑道:“什麽惜老憐貧,你們不必說了。”李長安道:“老夫如今作為帝師,時常進京,以後明遠和無極要不要博取功名,你們意下如何?”


    張小寶道:“這件事,還是先生做主,雖說明遠孤苦,我這做父親的,也不稱職。但遇到先生,便是大大的福分。如若不是先生自己說出來,我哪裏知道,先生是帝師,這與皇親國戚打交道,我等皆是一介布衣,不敢想象,就怕遭遇艱難險阻。”


    李長安道:“不錯,神宗皇帝駕崩,太子趙煦繼位,老夫也是力不從心。畢竟蘇東坡,皇上都趕走了,何況我。我與司馬光、王安石也是故交。就怕惹禍上身。不過蘇東坡名揚天下,又在官場。老夫雖說也在翰林院,但隻是問對罷了。非官場中人,自然不怕殃及自身。”


    大嘴道:“當年師兄不及第,為何還能被朝廷調用?真是不可思議。”張小寶道:“那又何妨,我聽說蘇洵與兩個兒子一同進京趕考,蘇軾和蘇轍都高中,偏偏作為老子的蘇洵,羞愧難當。”費無天笑道:“這可是一段佳話。”


    李長安道:“老夫飽讀詩書,不過趕考這件事卻力不從心,實乃天意弄人。故而對那些進京趕考的莘莘學子,便是羨慕嫉妒,更是佩服不已。”大嘴道:“讀書就讀書,博取功名固然很好,但人各有誌,何必強求。”李長安道:“人生在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論如何也離不開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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