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邵忠的臉上十分平靜,他平靜的坐在小賣部裏,一瓶又一瓶的喝著酒。


    手機上已經摁好了一串號碼,但還沒有撥打,但王邵忠的心裏卻踏實了許多,他慢慢的品味著自己多年不曾起過的窖藏,如此毫不吝嗇的暢飲,在他的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輩子了...自己活了的這60年裏自己都幹了什麽呢...


    王邵忠傻笑了一下“誒…延明那孩子在這守了我20年啊...這個固執的小子....”他慢慢的撚著酒瓶“你有個好兒子啊...延明...我本來不希望他的身上有我們的影子...可命運總是如此可悲,雖然他現在一無所知...我們終究是攔不住的…一切的一切都會追上我們…一切的怒火都會成為我們最為慘烈的代價。”


    王邵忠沉沉的低下頭,他並沒有醉,然而卻低著頭,像是在懺悔而又像是在思考,可他早已親自扼殺了自己的信仰,成為了叛道之人,他不敢自詡神聖,不敢再以神聖的名義祈禱,不敢再以榮光而誇誇其談,一切的榮耀在褻瀆麵前通通被他自己豁免了,他親手摧毀自己的榮光


    “我拖累了延明...我有印記,他早晚會來找我,我早已做好準備....我是個苟且偷生二十年的亡魂...我害了大家,卻仍厚顏無恥的苟活...”王邵忠低聲道“估計那幾位也一樣...他們的心情,我們作著無用的祈禱與懺悔,我們一樣...在那個冬天....承受所愛戴的,所憤恨的,所熱愛的,所崇拜的,將一切都毀於一旦...那該死的失樂園!”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抑製不住憤怒的情緒,他的眼睛血紅聲音嘶啞,像是傷獸在絕境前的咆哮。


    “我成不了不朽者衛士,我隻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開著賠本貼錢的小賣部...”王邵忠捂著臉,聲音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哭,但還是抹了抹眼淚,他毅然決然的站起身,走出去,然後再次回頭打量了一下這座開了20年的小店,臉上露出一絲懷念的笑容。


    “我熱愛的生活卻不能長久,我厭棄的災厄接踵而來。”


    那個電話沒有等待他的撥打便自動響起,和他想撥出去的號碼一樣,他了解他....


    對麵的那個聲音帶著憤怒,以及那過於驚恐的急切。


    “你快躲起來!老頭子....它們過去了!”對麵的男聲帶著憤怒“你先躲上一陣!我馬上就往你那邊去....這群該死的混賬...他們怎麽敢!”


    王邵忠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然後變成難言的驚喜,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激勵一般。


    他特地清了清嗓子,以防自己的聲音顯得太過狼狽,他用了幾秒鍾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才開口。


    “傻孩子....”王邵忠低聲道“我最放心你了...但是我...已經坐不住了...”王邵忠笑了笑“你幫我照顧個人吧...說不定以後你會見到的...他是一個好孩子,幫了我不少...我希望你可以照顧照顧他,在力所能及的時候....”


    王邵忠念出了那個名字,然後眼角微微的濕潤了“化明...記住...注意安全,照顧好身體...你太懂事了...有些事情也該學著放手....你又是何苦呢...”說完這句話,對麵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電音,接著電話被強製掛斷了...


    王邵忠愣了一下,然後臉色一黑“我真是去你媽的了....”


    9:50,正好五分鍾,王邵忠向上看去,天空如此黑暗,白天有多明亮,晚上就有多黑暗。


    王邵忠以前總是對朋友說,白天是虛假的繁榮,黑夜是這個宇宙的本質,它藏匿著一切的肮髒,而後把那些閃著光的襯得更加偉大。


    他走上樓,把鑰匙和信都留在了他的桌子上,他可以獨自去解決剩下的事情了,王邵忠拖著身體,他才想起來自己也已經老了,已經鬥誌全無。


    他又聽到了可怖的低吼與耳語,神在召喚他即將歸於盡頭的靈魂,作為自己的籌碼,賭上生死、交易尊嚴與榮光,一切的一切,甚至是最後的繁榮。


    王邵忠開上了自己的車,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後放著一把長刀,那是他昔日的老夥計。


    “想不到馬內爾把你也帶過來了...他還是很貼心的。”王邵忠的手慢慢的拂過刀鞘,這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由得有些振奮,增添了幾分信心。


    他愛惜著,緩緩把刀放到副駕駛上,輕輕的把了把刀把,這老夥計還是一如既往的得心應手,讓王邵忠的臉上堆了一點笑容。


    最後...他還是想打一個電話...去給那個孩子最後一些告誡。


    許則言接起電話,對麵是王邵忠的聲音,他的聲音十分的輕鬆,仿佛失去了一切枷鎖。


    “則言,我要走了,對不起告訴你這樣的結果...但我想要不是因為我...你的家人未必會是那樣的下場,也許會好過的多...我早該想到的,這樣的災厄是難以脫逃的,無論逃到什麽樣的地方....那些東西就是過不去,而我卻懦弱的逃避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隻有延明跟著我,來到了這裏,擔心我的安危...我的好學生。”


    王邵忠的聲音漸漸沉重“我本來不希望你踏上這趟渾水,我們每一個人,我或者是馬內爾、你的父親與你的母親..我們早就做好過死亡的準備,我們都知道最危險的道路和最悲慘的下場...這是命運強加給我們的一種災難,我們隻能接受....這永遠隻是一條可悲的道路,你越是想要挽回什麽,就越會失去什麽,你越想從這個泥潭之中逃脫隻會愈發的沉淪,如果你再無任何想法,決定要去參加這一場有去無回的鬥爭...那你最好先去我家,那個筆記本裏有你想要的一切,你會了解到等待著你的是什麽…然後你再去地下室,拿著我放在哪裏的東西,相當於一張通行證吧,他們也許會給你開個後門什麽的,也會對你好一點。然後讓你進去成為他們的一份子...當然這非常危險,我也不這麽建議你。”


    “可如果你後悔了,選擇置身之外,那我將非常高興,但是你所見過的一切要爛在肚子裏,不要說出去...知道了麽....”王邵忠笑了笑。


    “則言,不要跟著我...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是個好孩子...不要迷惘,不要迷失,不要讓你的憤怒主宰了你…你的人生不應該隻有昨日的苦難仇恨,其實還有很多美好,你沒來得及去享受...其實走的久了,走的遠了,看不見希望了,你就會放下了…這時你才明白…


    好好活著,便很美好...”王邵忠的電話掛了,許則言看見遠處,那輛黑色的奔馳駛離了小區。


    在風雨交加的夜裏,迷茫的孩子放棄痛苦,瘋狂的奔跑,向著有光的地方走去,他的渺小,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一個人墮落迷惘的時候,就像一個人徘徊在黑夜裏找不到道路,身邊的一切身影都在陰暗的影子裏快速的疏遠自己,孤獨可悲的靈魂,在閃著微光的路燈下貼近著微弱的光芒。


    他看見發光的路燈照著他的影子,影子也帶著傲慢的姿態,帶著鄙夷的姿態唾棄自己,空洞的身軀是如此的無力。


    許則言快速的逐出樓,看見的是已經望不見蹤影的大爺和關了門的小店....


    天空下起雨,雨水打在許則言身上,他快速的跑向門口...


    為什麽總是要這樣....


    許則言也不知道,他不知道會有什麽事,但他覺得...都逃不開一樣的下場。


    接緊著,一輛白色的汽車照著他,被淋濕的許則言愣住了,開著車的赫然是趙青嵐。


    “快上車!我們跟上邵忠爺爺....”趙青嵐看著他,發現許則言愣著神。


    “你也想去幫他的,不是麽!那就別墨跡!上來。”她此時如此的成熟,給許則言一種莫名的心安。


    許則言咬了咬牙,快速地上車,雨滴打在車窗,許則言緊緊地望向前方,那肆意擊打的雨滴像是子彈一樣打的車外當當作響,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女生一臉急切的開著車,她還沒有成年,甚至遠小於自己。


    許則言看著前麵的車,就像自己當初追著別人的步子一樣...他總是被落在後麵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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