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是一層一觸即破的網,它黏連著的東西總是脆弱不堪,在不受到考驗的時候,它仿佛比一切都牢固,人們會以此這些自詡牢靠的關係,就像1940年的法國人對著世界吹噓馬奇諾防線一樣,覺得無堅不摧,憑借著它可以戰無不勝。


    它可以讓男女之間許下山盟海誓,讓同胞之間情同手足,仿佛再大的離合悲歡都可以破鏡重圓。


    感情是一種把人類從動物之中劃分開的線,意味著人們既可以用獸性保護自己,又可以用人性維持自己。


    失去人性可以生存,失去獸性必將毀滅。


    無法適應世界的人必將被弱肉強食的法則消化,無法與世界同步的人必將受其掣肘。


    人們可以輕鬆的背叛很多,友情會被背叛,親情會有雜質,愛情也會變質。


    輕鬆地拋棄道德、善良,堅持!重拾起那些人類還是動物時的本性,人類對趨利避害這件事總會無師自通,除了極少數的個體。


    生命....自己的命...一種冒險精神和極端的聖母情結可不是一個想要活下去的人該說出的話。


    張倫的眼睛裏帶著淚水,看著這個還在昏睡的女生,他不知道自己的堅守在哪裏,但他現在明白了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個人仍可以在威脅之中淡定從容的講話,那就是說明他現在身上帶著比自己更重要的事情而頑強的活著。


    可是她....值得自己付出這麽多麽,什麽驅使著他不顧一切的去救她?為什麽...自己非要衝到她的身邊...


    “商琳...你他媽的....商琳....”張倫不斷的低聲咒罵...恐懼與委屈的淚水夾雜著流下。


    看著那個女生如此安靜的睡去般的麵龐,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彷徨,一切的善良與勇氣都顯得如此可笑荒謬。


    “老婆!走了!”許延明焦急的聲音在外麵傳來,趙嵐聽見了,連忙的抱起許苓,緊接著看向張倫“小夥子...你快點帶著她跟上來...至少她現在還沒有變成那個樣子...總會...總會有好事和奇跡發生的,萬一...萬一你的這個女孩就是幸運兒呢,沒有變成那樣東西,隻是…隻是睡著了…”


    她輕輕地拍了拍張倫的背,張倫呆住了,他茫然地回過頭去,看見的是趙嵐那雙在恐懼與權衡中仍然保持著溫和與慈愛的眼睛,是如此善良,都在絕望之中卻想著安慰他,鼓勵他...


    “你不走嗎,小子?”許延明看了他一眼“我要去地下停車場,你要是想跟著我們一起走你最好就快點,沒有那麽多時間留給你做選擇題...”這個大叔說起話來還是一股火藥味。


    “我...我馬上...馬上就過去...”張倫低聲道“我...我休息一會...”


    許延明冷冷的看著他,扭過頭,趙嵐有些擔心的看向許延明,然後又看了看張倫。


    “小夥子...你,你最好快點啊...我勸不動這倔家夥。”接著趙嵐的身影消失了。隻剩下樓道裏倉促的腳步聲。


    一男一女就在這個窄窄的錄播室裏,男的坐在地上捂著頭,女的躺著,麵色蒼白,像是死去多時一般。


    張倫慢慢的仰起頭,他的目光好像蒼老了十多歲。


    “我想活著...我真的...我真的不想死...你會理解我的...對麽商琳?”張倫的聲音嘶啞,好像是一條失去了脊柱的狗。


    “我...我知道這很自私...但我做的...真的很多了...真的很多了...那個臭傻逼沒管你,現在也死了...也許我能活到現在確實是因為我去救了你...這頭腦一熱的行為...你也可以理解吧..我們也認識很久了...”他喃喃自語,他也不知道她可不可以聽見。


    “我真的...我真的沒有那個膽量...我很慫...我不敢找你表白...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想要的生活,我也給不了你...”張倫頹然的撩了撩發癢的頭發,很用力,似乎要把頭給撓破一樣。


    “商琳...”張倫嗚咽著“憑什麽你這麽欺負我,小時候你欺負我...現在了還要我保護你...憑什麽,甚至和你在一起的都不是我!!!”他又一次的咆哮了出來。


    時間還有多少,他沒有多少的時間去做這道選擇題了。想要活下去?犧牲掉她就好,把她扔在這裏...扔在這裏就行,萬一她沒死呢?對吧...


    但是...她要是也變成那樣的怪物呢?那種行屍走肉,那種茹毛飲血的怪物?那個喜歡打扮,一打扮就要花掉個把小時的女生一定不喜歡看到自己那麽狼狽的樣子吧...她看到這樣的自己會不會一邊害怕一邊瘋狂,就像她小時候看見毛毛蟲時那樣發出鼓膜都要爆炸的尖叫聲?


    張倫的目光是如此的慘淡,就像是一潭死水,自己尚且無法拯救自己憑什麽去博愛他人,他不想當聖人...


    但萬一她沒事呢...對不對!自己隻要等上一等外麵發現也就一兩天?憑借大叔那麽牛逼的實力,估計一天他們的消息就可以傳出去了!他說不定…還會抱得美人歸!


    “如果我向你表白了你一定會同意了吧,我都做了這麽多,嘿嘿...”他發出頹然的傻笑,臉上堆著幼稚的虛妄幸福。


    “其實...其實還是...有些話說不出來...”張倫低聲道“到時候,咱倆直接...直接領證?”他發出了嗬嗬的笑聲,眼睛望向天空。


    “以前從來沒覺得生命這麽寶貴、幸福如此奢侈...誒....對了!如果你醒了我一定要給你講講我的恩人,尤其是那個大叔,一腳一個怪物,簡直是,簡直是超人!還有阿姨...讓我想到我媽了...這麽形容會不會有點不太好?不過我是真的這樣想的。”他自言自語道。


    此時...張倫的眼邊,商琳的手微微的動了一下。


    “商琳?”張倫嚇得連忙拿起警棍,他顫抖的站起身,看著商琳的後腦勺,他看不見他的臉,他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一個清醒的女生還是一個對他有威脅的怪物。


    “商...商琳?”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卻又想再渴求一個合他心中所想的回答。


    他慢慢的顫抖著靠近,期待著後麵是一張他熟悉的溫和美麗的臉。


    無神的雙眼,搖搖欲墜的樣子,臉上暴起的青筋,張開的嘴巴呼喚著不是他的名字而是野獸般的低吼。


    他覺得他的世界坍塌般墜毀著倒下來了,張倫是如此的失望,他的眼睛裏的期盼與希望消失了,那個女生,倒不如說是變異的怪物撲向他。


    “啊啊啊啊!”張倫口中發出難聽的哭吼,猛地摁住衝過來的她,給商琳推到了操作台上,那女生現在還是像之前那樣脆弱....她的眼眶發紅,像是哭過一般。


    張倫的咬著牙,凝視著她的眼睛,想從裏麵找到任何一點希望,告訴他,就像趙嵐勸她的那樣,事情並非沒有轉機,仍有希望在,隻要...隻要你還懷著那個去相信的心。


    “商琳....商琳..求求你...不要這樣!我求求你...”張倫如此脆弱的半跪在地上,眼睛裏是那樣的絕望。


    他艱難的拿起那個警棍,這警棍對他來說此時是如此的沉重,仿佛舉起他就要付出全部的力氣。


    商琳此時軟弱的趴在地上,沒有理智的怪物披著熟人的皮囊奄奄一息。


    “不…我真的不想…”張倫抽泣著,另一隻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懷,手指不安的扣動著自己的胸膛造成紮心的疼痛,慘烈的窒息感充斥著他的大腦。


    “為什麽…非要這樣…為什麽…”張倫低聲…像是責問著這個她。


    她已經不會答複了,那張嘴巴隻保持著獸性本能所驅使的進食。


    “你也…不想成為…這樣的…東西吧…商琳…”那女生的軀體在地上慢慢的爬過來,張倫閉著眼睛,自問道。


    張倫的臉上帶著化不開的悲哀,臉上帶著看不出的神情,是堅強還是軟弱?他自己也不清楚。


    愛著她嗎?張倫…


    張倫遲疑了許久,慢慢的放下了警棍,他像是認命了一般,慢慢的低下了身子。


    “讓我再抱抱你吧…盡管我知道你不屬於我了…”他的聲音極力的保持著溫柔與輕鬆,可又抑製不住哀傷。


    肮髒的火焰燃燒著舞台,把沉睡的演員們在未覺醒的繈褓之中一一拉入地獄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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