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從來都不舍得打他,如果生了妹妹就要挨揍的話,他寧願不要妹妹。


    瞪了眼裴鶴川,他這會兒明白過來爸爸才是罪魁禍首,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去拽他。


    “我不要妹妹,我也不要你,你走,我才不要媽媽和你生妹妹,我不要。”


    見到好夥伴生氣了,孩子們麵麵相覷。


    “小白臉叔叔,我們不喜歡你了,你惹元寶生氣。”


    “元寶天天給我們分零食,我們答應趙阿姨要對他好的。”


    孩子們七嘴八舌,互相商量。


    “我們把小白臉叔叔趕走。”


    說幹就幹,小蘿卜頭們圍過去,拽胳膊的拽胳膊,拖腿的拖腿。


    這些都還無所謂,主要是那個小丫頭總偷偷往他褲子上抹鼻涕。


    他有潔癖!


    沒辦法,裴鶴川認輸。


    “好好好,你們都停手,我自己走。”


    他大步邁出門,幾個孩子把住門口,警惕地盯著他,生怕他再進去。


    元寶哼了哼,獲得短暫性勝利。


    “我不要爸爸了,你走吧,反正我媽媽也不喜歡你。”


    裴鶴川知道他這會兒能留在這,大多是因為兒子對他不排斥。


    元寶要是見他就哭,吵著不要他,他敢保證,趙雲笙一定會把他掃地出門。


    權衡利弊,他決定道歉。


    “元寶,爸爸和你開玩笑的,我和你媽媽都最愛你,不會給你生妹妹。”


    元寶不信,“你要是愛我的話,才不會不來找我,別人都有爸爸,就我沒有。”


    裴鶴川一陣頭疼,這件事三言兩語說不清。


    他蹲下身,試探著把兒子拉到跟前,摸著他的腦袋解釋。


    “我沒有不來找你,爸爸上戰場打敵人去了,你難道不好奇嗎?爸爸怎麽用槍打人的?”


    溫暖的大掌摸著發頂,酥酥麻麻的,熱烘烘的,元寶從沒有過這種體驗,臉蛋都紅了。


    他抓了抓發燙的耳朵,沒說好不好奇,反倒身後的朋友們都好奇死了,趕緊圍過來嘰嘰喳喳。


    “小白臉叔叔,怎麽打的呀?你有槍嗎?”


    “不許叫我小白臉。”


    “好吧,帥叔叔,你可以告訴我們了嗎?”


    “可以。”


    裴鶴川順理成章領著孩子們進屋,和他們低聲聊起來。


    果然都是小鬼,還挺好糊弄,之前吵著說他不能要,這會兒又全都歡呼著說他真是個大英雄。


    裴鶴川啞然失笑,想他堂堂一個團長,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要被手底下的兵知道,他這張老臉都別要了。


    一晃到了下午。


    趙雲笙總算下班。


    元寶知道她這個點回來,早早搬了小板凳在門口等。


    “媽媽,媽媽你終於回來啦!”


    趙雲笙停好自行車,上前給他理理頭發。


    “有沒有聽你爸的話?”


    被點到名的裴鶴川端著一盆菜從屋裏出來,嚇得差點立正,緊張地看著元寶,生怕這兒子告狀坑爹。


    小家夥眉飛色舞的,朝著裴鶴川動了動眉毛,對上他故作淡定的神色,笑著點點頭。


    “聽啦!”


    他牽著趙雲笙的手晃了晃,“爸爸給我和毛毛他們講了打仗的故事,那些英雄都好厲害啊!媽媽,我長大了也要去參軍。”


    裴鶴川聽著滿意不已,好好好,虎父無犬子。


    趙雲笙挑了下眉,捏捏他的臉蛋。


    “你現在還小呢,那些事等長大了再做決定,咱們元寶都四歲了,再過幾年都要上學了。”


    元寶還挺向往的,那些哥哥姐姐們戴著紅領巾,年紀大點的騎著自行車,在街道上風馳電掣,想想就威風。


    “好。”


    裴鶴川放下手裏的盆,上前接過趙雲笙取下來的包。


    “你先休息下,我這邊菜折完就能做飯。”


    看他伸過來的手,趙雲笙搖搖頭。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裴鶴川落了個沒趣,幹脆叫上元寶去院子裏。


    父子倆一大一小坐在小板凳上,麵前的盆裏放著油菜,鬱鬱蔥蔥的,特別有生機。


    鄧立軍從外麵溜達回來,推著自行車吹著口哨,要多美有多美。


    跨進院子,冷不丁瞧見他們黑麵閻王的團長麵帶笑意正在院子裏洗菜,嚇得差點摔一跤。


    “團長?”


    不是,這洗菜不是娘們的活兒嗎?


    鼎鼎大名的裴團長雙手是握槍杆子的,怎麽能在後院洗手作羹湯?


    鄧立軍目瞪口呆,感覺他的世界觀都要被顛覆了!


    “鄧連長?回來了?”


    裴鶴川抬眼看來,那眼神怎麽看都不帶好意。


    鄧立軍點點頭,趕緊停好自行車過來獻殷勤。


    “團長,洗菜這種小事怎麽能讓你動手呢?我來我來。”


    這小子最大的優點就是眼裏有活兒,隻限於在外,在家他那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秦鳳把他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快步上前把父子倆擠開,屁股一撅坐在小板凳上,雙手麻利得很,幾下就把油菜給搓了起來。


    累倒是不累,就是有點凍手。


    元寶還沒見到鄧叔叔這麽勤快過,他揣著小手蹲在旁邊,人小鬼大問。


    “鄧叔叔,你打雞血了嗎?”


    “啊?”


    鄧立軍有些聽不懂,元寶有點嫌棄。


    “你怎麽和我爸爸一樣笨。”


    “你爸爸?”


    鄧立軍狐疑地重複了句,抬眼正好把裴鶴川麵上的黑氣盡收眼底。


    這小子說的該不會是團長吧?


    他還真是團長兒子!


    也就他們母子倆敢當著團長的麵挑他的錯處了。


    團長戰功赫赫,哪怕在首長麵前也有幾分薄麵的。


    “對呀,我爸爸也很笨,故事書都不會讀……”


    “……”


    鄧立軍笑僵在臉上,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小祖宗,別再嫌棄你老子了!


    這些話是他一個下級能聽的嗎?確定回了部隊團長不會公報私仇?


    “元寶,其實呢,你爸爸他特別聰明,隻是每個人擅長的不一樣,你不能這麽說他。”


    鄧立軍真是心酸死了。


    洗完菜不說,還要給他們父子倆調解矛盾。


    他把元寶拉到跟前,認認真真解釋。


    “你看,你爸爸不會讀故事書,但是會打槍,你會打槍嗎?”


    元寶誠實地搖頭。


    “你不會打,你爸爸會,那他也沒說你笨呀?”


    好像還真是。


    元寶小腦袋瓜轉了轉,立馬就明白了,難道這就是媽媽說的各有所長?


    他眨了眨眼,抬頭看向裴鶴川,咬咬唇道了個歉。


    “好吧,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說你笨了。”


    他還是不肯直截了當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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