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老太尉的府邸後,餘生回到了望嶽棋館。


    在收拾好行李以後,他深深地望著這個他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這裏有他最深刻的回憶,以及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我們還會回來嗎?”春花在這裏也生活了不少時間了,此次離開心中也有不舍。


    “也許明天回來。”餘生心中也不確定,於是又道:“也許不會回來。”


    ……


    冬至過後沒多久,便又是一年當中最重要的日子了。


    春節將至,頁京城裏已經有了幾分年味。積極些的人家已經貼好了對聯,掛好了紅燈籠,偶爾幾聲爆竹聲響起,提醒著人們一年就又這樣過去了。


    而就在這段時間裏,南詔又一次發起了大規模的進犯,在接到這個消息後,楚相印單獨召見了餘生。


    “老師,對於此次南詔的大舉進攻,您怎麽看?靈丹將軍可以化解這次危機嗎?”在沒有外人在場時,楚相印依舊以師之名稱呼著餘生,餘生多次勸慰無果,也就隨他去了。


    “陛下不必過於擔憂。”看完前線來報的信件後,餘生說道:“若我猜想不錯的話,這一次將會是元止的最後一次嚐試了,倘若這一次他還沒有成果的話,那麽南詔皇室就要將他調離前線了。”


    “老師為何如此篤定南詔內部會出現問題?”楚相印似有些不解,於是問道。


    餘生聞言微微沉默了一下,不過還是解釋道:“原因無他,隻因為元止有能力,也有野心,最重要的是……他是南詔皇室血脈,爭權奪利、手足相殘已經刻在了他們的血液裏,這是上天注定的。”


    聽到餘生的解釋後,楚相印的臉上有了些許不自然,不過他並沒有與餘生計較,隨後又聽餘生緩緩道:“至於靈丹將軍…陛下大可放心,靈丹將軍無論是領兵,亦或是武功,都是大楚的翹楚,倘若他也抵擋不住南詔軍,那麽相信整個大楚也沒幾個人能做到了。”


    也不知是楚相印太過敏感還是怎樣,他總覺得餘生的話裏有話,這讓他摸不透餘生的心思,不知這位老師到底在打什麽如意算盤。


    “陛下,我反倒覺得眼下的當務之急不在南詔,而在於西北。”眼見楚相印有些出神,於是餘生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度,將楚相印從思緒中拽了回來。


    “哦?“楚相印聞言來了興趣,“西北軍有六爺爺楚文昌坐鎮,他手下的西北軍被譽為帝國利刃,這些年來不知化解了多少次草原上的襲擾,我實在想不出老師你所說的擔憂在哪裏。”


    “若我消息無誤,想來楚將軍應當是正德皇帝那一代的吧?”餘生又問。


    說到這裏後,楚相印的臉上不再似剛才那般輕鬆,反而變得嚴肅了幾分。


    “楚文昌將軍素來不喜政事,自幼耍槍弄棒,年輕時草原來犯,他便孤身一人去了西北,從最基層的騎兵一路坐上西北軍一把手的位置,讓人不由得不佩服。”


    “之後掌管西北軍至今,整個西北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條,前些年攝政王還未繼位時,大楚內部滿目瘡痍,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是常有的事,那時候整個大楚百姓日子最好的地方反而是西北,這足以證明楚文昌將軍的功績。”


    “可話又說回來,楚文昌將軍畢竟年事已高,西北軍接班人一事,陛下需得早做打算才是。”餘生說完後看著楚相印,隻見他神色不斷變幻,顯然是在心裏盤算著什麽。


    他聽得出餘生的意思,現在的西北正在脫離大楚地掌控,真正的威脅不在於草原,反而在於這支精銳的西北軍。現在整個西北軍處於一種聽調不聽宣的狀態裏,楚文昌還活著的話,那麽名義上西北與大楚之間還能夠和睦共處,君臣之間的關係還可勉強維係。


    可正如餘生所言,倘若楚文昌死了呢?如果不早做打算,到了那個時候,西北軍地還會被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裏嗎?


    可是誰又能擔此大任呢?想到這裏,楚相印抬頭看向餘生,餘生的目光也恰好在此時與他相遇,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後,卻聽楚相印緩緩道:“此事容後再議,老師請先回吧。”


    餘生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並沒有勉強,而是告辭離開了。


    說老實話,再看到餘生的那一刹那,楚相印的心中的確閃過了讓餘生去整頓西北軍地念頭,可緊接著他便敏銳地感覺到了,餘生似乎在有意無意的引導著讓他去做出這個決定。


    “我可以信任你,但卻不能被你牽著鼻子走。”於是楚相印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這件事,況且此事絕不是頭腦一熱就能決定的。


    直鑒元年的春節,大楚的土地上呈現了兩種姿態。


    前線彌漫著戰火,南詔的攻勢一輪強過一輪。那箭矢劃破長空,戰鼓響徹天際。血與火正在揮灑與燃燒,構成了前線將士們一個不一樣的春節。


    而後方歌舞升平,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頁京城內熱鬧非凡,即便夜晚也是如此。


    不過楚相印並沒有忘卻征戰在前線的將士,他征召商隊,通過楚璿在位時修建的補給線將各類物資送往前線,還特意讓一隊廚子與戲團隨隊前往。


    “誰家過年還不吃頓餃子呢?”隨行的人中有廚師跟餘生說道。


    在頁京中並無任何實權的餘生整日無事可做,索性跟著這支隊伍一塊去往前線,一來可以了解一下此時前線的情況,二來則是躲個清淨。


    “隻是辛苦你們了,大過節的還要奔赴前線,都不能與家人團聚。”餘生客氣地說道。


    “嗨,餘大人有所不知,咱們這位陛下在籌備這支團隊的時候,就特意挑選了些無牽無掛的人出來,我們這些人要麽沒有成家,要麽家中已經沒什麽人了,在頁京待著也是待著,不如到前線去看看,回來還能拿一筆不菲的報酬,何樂而不為啊?”那敦厚漢子模樣的廚子對餘生解釋道。


    餘生聽後心下對楚相印的感觸又一次刷新了,不得不說楚相印自繼位以來,不論是處理事情的分寸還是態度,都拿捏的恰到好處。現而今坊間對他的評價已是可以比肩前任攝政王楚璿的存在,稱楚相印為楚璿的最好接班人,好像世人正在有意無意地忽略楚璿有一個兒子地事實。


    “餘大人這次去前線所為何事啊?為何不等年過完了再去?”那敦厚漢子倒是極為健談,路上一直跟餘生聊個不停。


    餘生聞言搖搖頭笑道:“我在前線待了許多年,在那裏過年反而熟人更多,團圓的味道更濃,若是待在頁京,空有一間大宅子,卻無人訴說,又無事可做,那樣才顯得冷清。”


    說到這裏,餘生也不禁想起自己年少時在望嶽棋館的點點滴滴,那時候雖然身份地位遠不及現在,可卻有師父師娘師弟師妹們陪在身邊,想到這裏心下又不由得感到黯然傷神。


    “是啊!要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這一輩子多漫長啊!”敦厚漢子像是同樣想到了什麽似的,長歎一口氣後便沒了下文。


    兩人之間沉默很久後,餘生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對那敦厚漢子說道:“說起來我有一個朋友,也是一個廚子,他的刀法極為精湛,身材也與你一般無二。”


    漢子聽了神情一振,忙問道:“那他廚藝與我相比如何?”


    一路同行,餘生自然吃過這漢子做的飯,隻是遺憾的是他卻並沒有品嚐過煙都的手藝,於是他遺憾的回答道:“可惜,我沒有嚐過他的手藝,隻不過我猜想他的廚藝應該與他的刀法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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