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下來,正事沒聊幾句,豬蹄造了不少。


    到了最後楚靈犀也隻好按耐住內心地想法,安安心心地該吃吃該喝喝了。畢竟他年紀尚小,這場麵可真沒看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飽了喝足了後的二人對楚靈犀給予了真摯的祝福。


    “小殿下如此年紀便有這般氣質,日後前途不可限量,此去汴京便猶如那化繭之蝶,隻等著一飛衝天了!”陳玉書笑嗬嗬地對楚靈犀祝福著,他臉色紅潤,眸子中精光閃閃,顯然是喝多了。


    “那就謝過陳都察了。”楚靈犀的神色有些晦暗,隨後便又聽到他自言自語道:“化繭成蝶,空有一副漂亮衣裳,卻不能扶搖直上九萬裏,又有何用?”


    餘生聽了後微笑安慰道:“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抬頭三尺是天,直上九萬裏也是天,何必執著於非要登頂呢?有時候山腰處的風景也未必不可,選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看看雲卷雲舒,不知道要比那翱翔在九萬裏上的人自在多少。”


    楚靈犀聽出了餘生話中的意有所指,他的神色變得有些勉強,不過嘴上還是說道:“謝餘叔提點,靈犀記下了。”


    餘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裏也是有幾分沉重,他知道生在帝王家中,是沒有什麽機會去做個閑散人的,有時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之後眾人離席,趙簡三人目送著餘生二人上了馬車後離開。


    “真晦氣,早知道不請那個陳玉書了!”趙簡看著離去的馬車,忍不住嘟囔道。


    “陳都察若不來,那餘太師肯定也來不了。”一直沉默的盧正良此時忽然解釋道:“趙太尉,這場宴席可不光是我們在參與啊!”


    趙簡沒太明白盧正良話裏的意思,反而是一旁的楚靈犀回答道:“我們想借這個機會將餘生與楚相印撕開一道裂縫,楚相印也想借機除掉我們,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餘生不配合也在情理之中。”


    楚靈犀的臉上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鎮定,“隻是我們今天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達到了?”趙簡一頭霧水,“啥都沒做就都達到了?”


    看著胸有成竹的盧正良與楚相印二人,趙簡仔細思索自己一整晚的所作所為,他感覺自己就是看著餘生和陳玉書炫了一晚上豬蹄,除此以外他沒有別的任何收獲,甚至都沒吃飽。


    “是的舅舅,我們知道了餘生的態度。”楚靈犀微笑的看向自己的舅舅,“他的態度很明確了,他既不想站在楚相印那一邊,也不想幫我們。他想兩頭都不得罪,打的一手如意算盤。不過這就夠了,隻要他不幹預我們,剩下的就靠我們自己來發揮了。”


    趙簡還是沒明白問題出在哪裏,楚靈犀見狀也沒有了解釋的心情。


    “我明日便回汴京了,就像當年楚相印待在汴京一樣,靜候佳音。”楚靈犀臨走前對身旁的二人說道:“舅舅,盧大人,保重身體。”


    “等我回來。”


    ······


    坐上馬車後的餘生疲憊的閉上了雙眼,而一旁的陳玉書也一改之前睡眼惺忪的模樣,隻是歎了口氣後,便靠在馬車上感受著馬車的顛簸。


    “他們想拉你下水。”兩人沉默許久後,陳玉書忽然這樣說道。


    “我知道,來之前我就知道。 ”餘生依舊閉著眼睛,表麵上一片平靜的他不知道此刻內心當中到底是種怎樣的波濤洶湧。


    “那你為什麽要來?”陳玉書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他不相信以餘生的心思會想不到他此次前來會惹下多大的麻煩。


    “楚相印與楚靈犀之間不可能和睦相處的。”餘生沒來由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隨後他睜開眼睛看向陳玉書,“所以我得來看一眼,看看這個楚靈犀比起楚相印又是如何。”


    聽到這句話後,陳玉書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他猛地握住了餘生的手腕,低聲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誰坐在那個位置上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我們的職責僅僅是輔佐他們,將大楚的天下打理好,除此以外的一切我們都沒有資格去討論!”


    陳玉書的臉上泛起一抹抹紅暈,盡管他握住餘生的手十分用力,可餘生卻看出了他心裏的無力。


    “玉書,現在的局麵像不像十多年前?當年的楚璿剛剛攝政的時候,朝野上下遍地都是搖光太子手下的人,可現在卻完全反過來了,昔年的搖光舊臣們,貶的貶、死的死,現在隻剩下了楚璿所提拔上來的人。”說到這裏餘生歎了口氣,“天道好輪回啊,你說這一回楚相印和楚靈犀誰會贏?”


    陳玉書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對著餘生強調道:“於情於理,楚相印都是正統,十年前如是,十年後亦如是。”


    “我覺得你說得對。”餘生點了點頭,隨後掀開馬車的簾子,讓午夜的冷風灌進來,驅散了一些此刻的沉悶。


    “可若是想要避免以後的腥風血雨,那就一定要把危險的苗頭扼殺在搖籃裏,我今日來見楚靈犀就是想確定一件事。”


    “什麽事?”陳玉書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我想確定楚相印到底有沒有這樣的魄力。”冷風吹過後,餘生臉上的醉意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極強的殺意。


    “與其讓楚靈犀回了汴京放虎歸山,不如就在此時此刻將他給殺了,把一切未來的隱患全部消除,我今日來就是要告訴楚相印,他與楚靈犀之間不可能像當年他與楚璿那般,大楚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那一雙略帶侵略性的眸子中,忽然有一絲悲傷閃過。


    “我答應過楚璿,會替他守護好大楚,即使不惜一切代價。”


    陳玉書震驚的看著餘生,張著嘴好半晌沒有言語。片刻後他才緩緩問道:“如果楚相印不下這個手呢?”


    “那我就會對他很失望。”餘生收回了掀起簾子的手,身子也重新坐回了馬車裏。


    “喝的有些多了,淨說些胡話。”餘生吐出一口酒氣,朝陳玉書笑了笑。


    “我除了答應楚璿替他守護好大楚以外,我還答應過別人,要把大楚打造成她心裏的那個理想世界,所以我並不會堅定的站在哪一邊,我隻會站在對大楚有利的一邊。”餘生枕著自己的雙手,漫不經心地說道。


    陳玉書聞言憂心忡忡地看著餘生,神情裏滿是不解,他搖頭對餘生告誡道:“餘生,餘立冬,接下來的話你聽好了。我不知道你剛才所說是你的心裏話,還是酒後的胡話。不論怎樣,我隻希望你記住一點,你現在雖然空有太師之名,但卻實際並沒有半分實權,你已經不是坐擁十萬大軍的前線指揮使了,你沒有籌碼讓你在二人之間做出最好的選擇,你隻有在賭局結果沒出來之前,就下好自己的注,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餘生搖搖晃晃地點點頭,似乎是酒勁兒又開始上來了。


    “我希望你剛才所說的話都能忘掉,然後堅定不移地輔佐好陛下。”陳玉書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語重心長的告誡餘生了,他不明白為什麽餘生在深陷這樣的旋渦的時候,還能保持這樣的隨性與淡然。


    “玉書,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笑我自不量力,以為我在找死對嗎?”


    餘生哈哈大笑了幾聲,隨後在馬車上笑道:“我不怕死,因為這世上已經沒有值得我牽掛的人了。我隻怕完不成約定,完不成對他們生前的承諾。”


    “如果那樣的話,真的是苟活於世良心難安,死後下了九泉也無顏麵對,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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