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曉曉和路初塵同時愣住,他們沒想到顧幻會這麽快主動給出答案。


    兩人原本已經做好打持久攻堅戰的打算。


    溫曉曉以為自己出現幻聽,顫聲問:“幻幻你剛才說什麽?”


    顧幻平靜的輕聲重複說:“我跟你們走。”


    再次得到肯定,溫曉曉眼底的淚水奪眶而出。


    顧幻見狀,手足無措的扭身找衛生紙。


    她原本想上去抱抱他,卻又怕嚇到他,於是極力克製自己,雙手頓在半空中顫抖。


    路初塵默不作聲的握住她的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像是定海神針一般,讓溫曉曉大起大落的心,逐漸安定。


    顧幻將衛生紙遞給她,欲言又止的問:“你...還好嗎?”


    溫曉曉淚眼朦朧的抬眼,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淚眼含笑的哽咽說:“謝謝。”


    “你知道嗎?從沒有比現在更開心過。”


    “謝謝你,願意成為我的家人。”


    顧幻看著溫曉曉近在咫尺的容顏,這一刻,他似乎明白自己對兩人而言的意義。


    原來,被人珍視,是這樣的感覺。


    喜極而泣的她,讓顧幻的內心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


    等到溫曉曉的情緒平複。


    顧幻重新坐回座位,斟酌過後,緩緩開口,“不過,我有個條件。”


    溫曉曉一愣,下意識的說:“什麽條件?”怕他反悔,又急匆匆地補充說:“無論你有多少條件,我都答應。”


    路初塵沒有出聲,默認了她的說法。


    顧幻清澈的眼底,微光閃爍。


    他注視著溫曉曉,坦然的說:“我已經答應言哥,過幾天去黎城參加荒野戰場青訓。”頓了頓,“主要是,我想去...…”


    還以為什麽,原來是這個。


    這件事對兩人而言,不算秘密。


    事實上,溫曉曉知道的比顧幻本人更早。


    況且,她自認為自己沒有生養他。


    往前的十八年間,自己沒有一天,盡到過母親的責任。


    所以,對於他想做的任何事,她這個半道殺出的媽,其實並沒有任何發言權。


    但,顧幻的坦誠,讓溫曉曉很高興。


    他眼下已經開始嚐試,向兩人敞開心扉,即便隻開了條縫,那也是好的開端。


    話說回來,顧幻在遊戲方麵的天分,確實是有目共睹。


    正如黎清言所言,他的確是個打電競的好苗子。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學校,隻是於普通人而言,常規意義上,實現自我價值相對公平的路,但絕不是人生唯一的賽道。


    它並不一定適合所有人。


    顧幻恰好是這樣的特例。


    學校是溫曉曉心懷憧憬的築夢地,但卻不是顧幻追逐夢想的證道點。


    溫曉曉的舞台在現實裏,顧幻的戰場在虛擬中。


    這一刻,溫曉曉反倒慶幸自己保持著三十五年前的心智,能夠以相對同齡人的心態,去看待這件事。


    因此,她不僅不會阻攔,反而會不留餘力的支持、鼓勵他。


    溫曉曉毫不猶豫的答應, 她情真意切地說:“當然可以,青訓對你而言是很好的機會,我和你哥都會支持你的。”


    又接著說:“還有其他的嗎?”


    顧幻愣了下,突然發現自己的媽,和自己見過去網吧逮孩子的媽確實不太一樣。


    他抿唇低聲說:“沒了。”


    路初塵慢條斯理的保證說:“你放心,我和媽不會幹涉你的人生。”頓了頓,“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顧幻聞言,反應很平淡,定定的注視著他,等待著下文。


    倒是溫曉曉意外的偏過頭,看了好大兒一眼。


    路初塵淡淡的說:“我希望,今後你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能對自己的家人保持坦誠的態度,不能欺瞞,要懂得去依靠,學會被愛。”


    “當然,我不希望你遇事一味的隱忍,這不是我路初塵親弟弟該有的性情。”


    “未來還很長,但你的路,以後會由我和媽共同守護。”


    顧幻怔住。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路初塵的要求,其實並不算要求。


    反倒更像長輩的訓誡,以及承諾。


    少年的封閉的心,再次被觸動,他神情複雜的凝視著兩人,說出了這輩子最為沉重的一句“謝謝”。


    約定好返回黎城的時間,兩人將顧幻送到網吧門口後,離開了怡然鎮。


    帶走了顧幻唯一的一把傘。


    李程飛抬眼,恰好看見頂著一頭水珠的顧幻,推門而入。


    他笑著問:“幻幻,你和你哥你姐談妥了?”


    顧幻隨意撥弄自己的頭發,拍了拍棉襖上的雨水,意外挑眉,說:“你怎麽知道的?”


    李程飛直言不諱的解釋:“下午是我帶他們去你家樓下的。”


    頓了下,又擠眉弄眼的說:“我看到你哥還帶著飯盒,我妹要是啥時候能給我大老遠送飯,我肯定得感動死。”


    顧幻麵皮薄,懊惱的白了他一眼。


    李程飛追問說:“好不好吃?”


    顧幻含糊其辭的“嗯”了聲。


    李程飛拍了下顧幻的後肩,玩笑說:“可以啊,天選之弟!苟富貴,勿相忘。”


    顧幻難得沒還回去,隻是沒好氣的說了句:“滾遠!”


    李程飛不再捉弄他,一本正經的問:“你什麽時候走?”


    顧幻生動的五官,沉寂下來,淡淡的說:“後天。”又說:“我今天是來上最後一天班的,一會兒就跟金哥說辭職的事,明天…我就不來了。”


    李程飛聞言,神情一暗,卻發自內心的替他感到高興。


    他苦口婆心的囑咐說:“回家之後,要聽你哥你姐的話,好好跟人家過日子,不要到處惹是生非,再像我們現在這樣混時間,年輕人,還是要多走正道。”


    顧幻不太習慣變得正經的李程飛,但還是別扭的“嗯”了聲。


    隨後冷不丁的說:“飛哥,你別這樣,怪嚇人的。”


    此言一出,李程飛一秒破功。


    對著顧幻後背就是毫不客氣的一巴掌,笑罵道:“臭小子,虧勞資醞釀了半天,後麵想的半肚子話,全特麽讓你給我整沒了。”


    顧幻沒吱聲,隻是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有的沒的說了一堆,李程飛想著還得回去給自家祖宗做飯,於是八點半的時候,就離開了。


    顧幻打開微信,聯係金哥,結果對方似乎已經提前得知他的決定,沒有任何阻攔,隻是祝他前途似錦、生活美滿。


    他這才發現,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自己的身邊盡數陪伴的,都是善良的熱心人。


    顧幻坐在櫃台前,望著熟悉的網吧遊戲大廳。


    和過去沉默告別。


    …………(華麗分割線)


    因為要收拾東西,顧幻比平時提前一小時起床。


    李程飛下班後,提著二斤鹵肉、一打啤酒來為他踐行。


    推杯換盞,酒至半酣。


    兩個大男孩,從初見說到現在,從過去講到未來。


    這是顧幻這些年來,度過的最輕鬆的夜晚。


    顧幻沒喝多少,反倒李程飛是個實誠人,說的灌他,結果自己先倒。


    等到顧幻把在床上打著呼嚕的人送回家,獨自回來後,酒已經醒了大半。


    他拉著塑料凳坐在窗邊,拉開破窗簾,看了一晚上星星。


    東西自然沒收拾成。


    不過,他的東西是真的少。


    依舊是之前從包裝廠提出來的那個小破行李包。


    當他提著行李,站在樓下大門前,公寓小巷口。


    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身體的疲憊感,陡然消逝。


    怪不得以前馬院長說,小孩子要多曬太陽。


    原來它一直都這麽溫暖,隻是自己從前不曾發覺。


    從狹窄的矩形世界出走,溫曉曉和路初塵就站在巷口,接他回家。


    顧幻站在街邊,望著街道對麵熟悉的網吧。


    低頭把剛到賬的一萬多塊的直播收入,分了一半給李程飛。


    剛給顧客開完機的李程飛,看著手機頂部彈出的來信提示,呆住。


    自己一個月工資也就才三千五。


    怎麽到賬五千多,還沒到發工資的時候啊?


    難道是因為金哥假酒喝多了,看自己工作太努力,所以發獎金?


    不可能,金哥連五險一金都舍不得買,怎麽可能發獎金!


    他腦子又不是給喝沒了……


    那就是天降橫財???


    我敲Σ(????)?我能這麽歐?


    突然想到某種可能性。


    微信。


    飛哥:[圖片]


    飛哥:幻幻,是你給我轉的錢?


    圖片是銀行匯款短信。


    幻某人:同富貴,不相忘[帥]


    飛哥:……


    飛哥: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踏馬就是說笑的,哪能真要你的錢,等著我轉給你。


    這一年多,李程飛照顧他很多,原本想著一萬多都給他,可想著去黎城,自己得留點防身錢,於是隻給了一半。


    怕他不收,還專門跟金哥要了他工資卡的卡號,直接銀行轉賬轉給他。


    幻某人:哎呀,飛哥,你跟我還客氣什麽,就安安心心拿著吧,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掙的正經錢[狗頭]


    飛哥:……


    飛哥:【向您轉賬6000羊】


    幻某人:……


    顧幻沒領,隻是撒謊回了句。


    幻某人:我要上飛機了,回聊~


    這是,溫曉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詢問說:“要去跟你的朋友告別嗎?”


    顧幻舔了下上唇,抿唇說:“不了。”


    那一堆告別的話,早在昨晚上就全都喝進肚子裏了。


    “走吧!”


    他在熟悉的世界裏,留下愈行愈遠的背影,在轉角的大馬路邊,登上了那輛駛向未來的黑色轎車……


    然而,顧幻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坐飛機,坐的是竟然是傳說中的私人飛機。


    更離譜的是,飛機內部的陳設裝潢,和自己印象裏,通過手機網絡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樣。


    此刻他所乘坐的這架飛機,不僅有客廳沙發電視機,而且還帶酒吧影院大床房,生活娛樂設施樣樣齊全。


    怎一個壕字了得!


    顧幻低頭看了眼手裏拎著的小破行李,視線下移,落在了自己髒兮兮的帆布鞋鞋麵。


    格格不入這個詞,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顧幻:? o?o?......


    早知道,就應該把自己連帶行李一起托運才對,實在是高攀了……


    心裏翻江倒海,萬馬奔騰。


    麵上波瀾不興,雲淡風輕。


    某位青澀的少年,正在重啟自己的大腦,努力適應新的環境。


    路初塵臨時有個會,一上飛機,沒再露麵。


    溫曉曉見他無所適從,靠近,一隻手掩住嘴唇,神神秘秘的說:“是不是和你想的有點不一樣?”


    顧幻呆呆的點了下腦袋,輕輕“嗯”了聲。


    溫曉曉低聲笑著說:“我跟你說,我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比你還緊張。”


    說完拉著顧幻在沙發上坐下。


    溫曉曉笑著說:“站著多累,隨便坐 。”


    顧幻“嗯”了下,提手行李的手,微微鬆了些,行李落在腳邊。


    他緊繃的神經,跟著放鬆下來,輕聲回應,“我其實是第一次坐飛機。”


    溫曉曉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安慰說:“那你可比我厲害多了!”


    顧幻語氣溫吞的問了句,“溫...…”再叫溫姐不合適,可現在這個媽字,他實在喊不出口,頓了頓,改口繼續說:“你,是第幾次坐飛機?”


    溫曉曉落落大方的對著他豎起四根手指,“四次。”


    並解釋說:“就是今年暑假那會兒,和你哥進京吃席往返坐的直升機。”


    “第三、第四次是這個。”


    “你不知道,直升飛機可比這嚇人多了,我有點恐高,當時害怕急了,沒敢跟你哥講,下飛機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暈的。”


    “現在這個甩直升機十八條街,你哥再也不用擔心我會暈。”


    顧幻安靜的坐在沙發上,乖巧的聽著溫曉曉講著自己的糗事。


    不知不覺,他整個人上半身微微後靠,完全放鬆下來,戒備之心悄然消散。


    被壓製的疲憊感如同洪水猛獸,再次洶湧而來,衝向四肢百骸。


    兩人離得近,溫曉曉察覺他眼簾下的青黑,試探的說:“要不你去睡會兒?反正也得一兩個小時才到。”


    顧幻昨晚上沒睡,早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下午收拾好東西,跟著兩人坐車到了機場。


    途中,他終於感受到排山倒海般的困意。


    要不是被過於豪華的陳設震驚,顧幻可能剛剛就隨便找個位置窩著了。


    實在困得受不了,顧幻迅速“嗯”了聲。


    作勢往沙發背後又靠了靠,整個人陷進去,雙手搭在腿上,雙眼一閉。


    乖巧又聽話。


    溫曉曉連忙說:“幻幻,你別在這睡,去臥室好不好?”


    顧幻沒有睜眼,有氣無力的拒絕,“沒事,這挺好的。”頓了頓,弱弱的解釋說:“我沒換衣服,會弄髒被子和毯子的。”


    聞言,溫曉曉鼻子一酸。


    沒有多說什麽。


    顧幻陷入夢鄉,再次醒來,人是躺在沙發上的,頭下枕著抱枕,身上蓋著被子。


    路初塵開完會,剛好撞見,剛睡醒,一臉茫然的顧幻。


    路初塵挑眉說:“醒了?”


    顧幻:“嗯。”


    路初塵說:“醒了就起,一會兒回去再睡。”


    顧幻揉了揉眼睛,說:“好。”


    路初塵站在窗邊,手裏拿著水杯,望著外麵說:“到了。”


    顧幻聞言,朝著就近的窗口靠近。


    向下俯視。


    他看見,地麵高樓林立。


    你好,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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