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無法言說的愛


    白沐卿本不想偷窺他人的隱私。但因為案情需要,在再三的考慮之下,還是拆開了芸亭寫給馮翔的信件。隻是結局的無奈讓他們不免唏噓。


    很多時候,揭穿會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芸亭原先是在歌廳裏唱歌的舞女,一次偶遇,她和馮翔相愛了。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幹柴烈火。隻是保持在七八十度的溫度之間,離沸騰一直有段距離,但卻有足夠的熱量維持相互之間的感情。後來馮翔將芸亭介紹到現在的新班,由於本來的天分,芸亭一下子成為了新一代明星,名揚全國,光彩奪目。就算是這樣,她與馮翔時間的關係也並未受到任何幹擾。他們每個星期固定一封信,從未間斷。


    但是太過於耀眼也並不是件好事。信上芸亭兩次提到過一個人,似乎是那人看中了她,要求包養。於是馮翔與之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因此被對方拉入了黑名單之中。


    而這個如此霸道囂張的人,正是那日李金驚慌錯亂之時喊叫的名字――戴老板!


    “竟是情仇!”白沐卿咋舌地感歎搖頭,卻不免生疑:“可隻是因為這樣就殺人未免也太...有點牽強!就算這位戴老板權力再大隻手遮天,也不至於!”


    “我認為這隻是事件的起因,或者說是導火線!”於子霆暗許道:“李金說馮翔是因為那批不明來源的貨才得罪某位大人。這樣想來,事情就可以聯係起來了!”


    “你猜測那位大人就是這個戴老板?”


    “我沒猜錯的話,這位‘戴老板’恐怕就是國民政府的特務頭子的那位戴老板!”於子霆眼中一道金光,十分堅定:“也隻有這層身份才能解釋貨物的來源了!”


    “讓我還原一下案情的大致真相!”白沐卿連忙將所有線索聯係起來,大膽猜測說:“事情應該是這樣的。芸亭被橫刀奪愛,但由於戴老板的暗部勢力實在強大,馮翔為救心愛之人,急得犯了糊塗就擅自動了戴老板的那批重要的貨。於是惹禍上身,招致暗殺!”


    “有幾分道理,但是疑點諸多!”於子霆抵著下巴一半讚同地毫不客氣指道:“第一,馮翔雖然在這圈子混得不錯,但是他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這麽一批貴重的貨源;其二,若戴老板真是因為那批貨狠下毒手的話,也沒必要繞那麽多彎。而最重要的是,那批貨,現在蹤跡不明!”


    “所以,戴老板是為了從馮翔口中得到貨的下落才動的手!”白沐卿“啪”地一合掌,醍醐灌頂道:“總結你提出的紕漏,馮翔很可能是通過第三方接觸到那批貨。而那個人,對於馮翔來說,一定很熟,而且不會對其產生懷疑!”


    “對,”於子霆重重點頭顯得有點興奮回應說:“所以戴老板隻是貨源的主人。”


    “而那個這個牽線搭橋的人是利用了馮翔對芸亭的感情,伺機煽動他的情緒,讓他成了炮灰。目的也是那批貨!”白沐卿頓時為馮翔和芸亭悲慘的愛情打抱不平地心生憤怒道:“可見這個人的城府之深!”


    “不過也得到了一個信息,”於子霆拿出其中一封信,推倒了白沐卿跟前,幽幽地說:“這個人很可能是帶馮翔入行的人。所以馮翔對於他,並沒有諸多芥蒂和懷疑!”


    白沐卿遲疑地拿起那封信,端詳了起來。


    “你說等手頭上的事情都結束後,會帶我去伍斯特郡貝德利看罌粟花海。你說,隻有在那裏,罌粟才不是死亡的象征,它是希望之地。可是我等累了,每一次的等待都會加深我對你的失望感。你永遠都有忙不完的理由,我們也永遠隻能這樣做地下戀人,就像罌粟的話語一樣‘死亡的愛情’。我愛不起了。你也別再追逐了,我想展開新的生活,我想脫去這件你賦予的美麗的外衣,我想做回平凡的自己。放手吧,我等不起了。”白沐卿躊躇著眼,看向了於子霆,歪了歪頭:“什麽意思?”


    “按時間,就是馮翔擄走貨急於周轉的時候。估計芸亭說這番話,應該是刻意為之,不想他為自己冒生命危險!”


    “你怎麽知道?”


    “看這裏!”於子霆敲了敲信封上的地址,解釋道:“唯獨這封信的寄件地址不一樣!”


    “......”白沐卿猛地忐忑道:“你是說,芸亭在些這封信的時候,一直被戴老板‘軟禁’著!”


    “我可沒有這麽說,你想象力太豐富了點!”於子霆嘴角已經暴露地隱笑了笑,隻是不願正麵肯定:“不然,你以為馮翔為什麽要拚了命地搞出這麽一遭?”


    “因為心愛之人受困於別的男人的懷中!”白沐卿一下子沒了原先的興奮,隻是感到疲憊和感傷:“馮翔也是無奈之舉,芸亭更是痛苦難熬。”


    “恐怕他最初隻是想要以貨換人,卻沒想到真的惹來殺身之禍!”於子霆又拿了一封信,也是最後一封:“你看這個。”


    “星辰日月,春花冬雪。庭院的薔薇爬滿了窗,也封鎖了去向你的陽光。我執一手你予的墨香,提筆凝注,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我終究忘不了那些山花爛漫,流水桃花。日日查看行李,夜夜翻看信件。衣香髻影,待月西廂,迎風半戶,拂牆花影。心已於你,不再彷徨,待君歸。”


    白沐卿念完,一下子便釋懷了。隻是臉上多了幾分愁容:“看來這裏,戴老板是真的放了人。隻可惜,兩人隻沉浸在初來的喜悅之中,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正一步步逼緊的死亡!”


    “從這封信看來,芸亭應該已經打算和馮翔私奔,離開上海。”於子霆接話說:“日期正是出事三天前!天意弄人啊!”


    連於子霆這樣的硬漢都不免為兩人哀婉的淒涼愛情唏噓感歎,感性的白沐卿早就快要難受死了。也正是這份感同身受的感傷,讓她察覺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疑點!


    “等一下!”白沐卿突然拿起那封信又仔細端詳著念了一遍,神情古怪得讓一旁的於子霆直訝異。


    “怎麽了?”


    “你不覺得這個時間有點奇怪嗎?”


    “怎麽說?”


    白沐卿瞅著眼,細細分析說:“戴老板都放了人,照理說,馮翔應該按照約定把貨還給人家。這樣一來悲劇也許會被改寫。但為什麽,這批貨並沒有預期到達戴老板的手中,至今下落不明呢?!”


    “哐當!”於子霆猛地眼前一亮,一掃被感性蒙蔽的清醒頭腦,一把奪過那封信再次確認地看了起來:“把剛才那封也拿過來!”


    “怎麽,想到什麽了?”


    白沐卿好奇地這麽問著,不由自主地將頭探了過去。於子霆略感成就地恍然大笑道:“剛才不是說到那個不明身份的第三方嗎?這裏姑且將它稱為w。”


    “你的意思是,在出事三天前,馮翔的本意也是按約定行事,但是w從中攪和了這一切!?”


    “隻有這個可能了!”於子霆不假思索道:“很可能是w知道了馮翔藏貨的地點,在那三天的時間裏打算偷偷奪取,不巧被馮翔察覺,然後發生了激烈的對峙。”


    “所以說,真正害死馮翔的不是那個戴老板,而是w!?”


    “絕對沒錯!”於子霆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起陣陣晃蕩。


    白沐卿也難以喘息地直視這個答案,心裏像是被壓了一塊巨石般,擱著難受。


    很多事情,沒有揭開真相的麵紗,反而不會傷人!不是事實,才是正確的!


    “要的答案已經全在這裏了,但我還是想問一下本人。雖然這樣做很殘忍...而且,”白沐卿起身將信一封封裝回信封裏麵,然後隨意拿了一張紙用紅線包紮了一下:“我想親自將這些信交到芸亭的手裏。”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走吧!”說著,於子霆抄起外套就往門口走去。


    又可以看見滿院的薔薇了吧!


    白沐卿抱著滿懷的信封,朝著大門的光束走去。


    與馮彬義相同,芸亭似乎早就預料到兩人會再次光臨一般,這次不用通報,丫鬟就很恭敬地請他們進去了。


    而當芸亭看見白沐卿手上的那疊書信時,瞬間淚崩,將一切實情說出。大抵,與兩人猜測的一樣。


    隻是她並沒有多言與戴老板有關的事,以及關於w,也並不知情。


    知道不會有多餘的慶幸,白沐卿他們此趟並未抱多少期望。隻是為了還一個願,算是給這段苦戀畫上一個並不完美的完整句號。


    “其實我這次來,還有個問題想要問芸小姐。”


    芸亭緩緩抬起了滲滿血絲的腫脹雙眼,一臉憔悴和蒼白地看向了白沐卿說:“什麽事?”


    白沐卿猶豫了一番,伸出了自己的手,挺直了腰,問道:“我想請問芸小姐,你這裏有沒有一個下人手上戴著像我這樣的鐲子?”


    “......”芸亭緩和了情緒,反應不太大地凝望著白沐卿手腕處的玉鐲,輕聲道:“這麽好的玉鐲,就算是我也很難擁有一隻。又怎麽可能有下人會戴呢?”


    “..可是,那天我在門口瞧見有個下人戴有類似的手鐲進了這裏,怎麽會...”


    “白小姐看清楚了那個人了嗎?”芸亭打斷她的話問。


    “......”白沐卿搖了搖頭。


    “那手鐲呢?千真萬確?”


    “......”白沐卿還是搖了搖頭:“當時隔得很遠,並不敢完全確定。”


    “那不就是了!”芸亭淡然一笑:“你如果是在找什麽重要的人的話,還是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這兒比較好。我怕你會徒勞一場,浪費時間。”


    “......”


    “...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冒昧了。”白沐卿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可心裏卻打死不甘心!


    沉默了幾秒後,白沐卿緩緩地站了起來,腳步顯得很拖拉,很滯笨。


    “白小姐!”


    “?”


    芸亭叫住了她,臉帶謝意:“謝謝你將這些特意送過來給我,它對我太重要了!”


    “不是我,”白沐卿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若要謝就謝謝馮老爺吧。如果他不願意,我就算是再大的本事也無法將它們交還給你。他叫我對你說聲‘對不起’替他自己,還有馮翔。”


    “......”話音剛落,芸亭抱著的一疊信,撒了滿地。整個人頹坐在信件堆裏,低垂著頭,雙肩無助地上下起伏著。


    白沐卿呆望著她,很想說點什麽,很想擁抱一下那個孤寂單薄的消瘦背影。卻什麽也做不了。


    她知道,每個人都在譜寫著自己的故事。在別人的故事裏,你隻是看客,改寫不了任何,也沒有必要。


    回去時已是傍晚時分,白沐卿走出院子不禁回頭望著滿院的薔薇。開得那麽囂張,個性和它的主人卻儼然相反。


    不禁唏噓,世間的變化莫測,那般千回百轉。他們最初以為的卻完全不是!


    “你說,如果沒有發生這個悲劇的話,芸亭和馮翔最初是想去哪裏呢?”最後看了眼芸宅,白沐卿轉進車這麽問道於子霆。


    於子霆一個發車,淡淡一笑,打著方向盤:“不是早就擺明了嗎?”他使了一個眼色,目光溫和:“在能夠看見不是死亡的罌粟花的地方!”


    伍斯特郡貝德利,在英國!


    白沐卿一番惆悵地釋然一笑,原來劉左昂把馮翔的骨灰運到了英國,那個他們的約定之地!


    就算肉體無法在太陽的光輝見證下長相廝守。那麽,靈魂,也應該沉睡在約定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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