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唐令,“唐莊主,他說的,可是事實?”


    雖然對蕭渙一直都存有懷疑,但她也不會僅憑主觀偏向,和區區幾句模棱兩可的話,就認定他的罪名。


    “這——”


    唐令歎氣,“之前我和阿喬,的確說起了奸細的事,隻是沒想到,他竟會在門外偷聽。”


    事實上,一個才習武半年,還不懂得掩藏自己氣息的人,早就暴露了。


    他們在大殿的對話,也可以說,是故意講與他聽的。


    唐喬淡聲解釋,“有人助唐七七用假死的方法逃脫懲罰,又將她放走,我偶然間發現,逼問了唐七七,她供認出了當初幫她的人。”


    當然,她假扮作柳蓁蓁侍女的事,他沒提。


    “而這個人,正是唐家莊新入門的弟子。”


    這話說的隱晦,但暗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那個唐七七呢?”


    漫蕭當即反駁,“你讓她站出來,我親自同她對峙。”


    渙兒還是個孩子,怎麽會有能力助她逃脫?


    她壓根不信。


    唐喬語氣依舊平淡,“死了!”


    “是嗎?”


    漫蕭冷笑,“物證沒有,人證也拿不出來,那你們就是汙蔑。”


    她一改往日的恭順,死死盯著唐喬,眼中迸發著仇恨的光芒,“我弟弟小小年紀,今日卻遭此無妄之災,唐大人,你良心不會痛嗎?”


    “害死他,對你有什麽好處?”


    若非她們來得及時,她就和渙兒陰陽相隔了。


    她如何不恨?


    蘇傾暖皺了皺眉,“漫蕭,等師父將話說完。”


    她理解漫蕭此刻的失去理智,但唐喬,並不會無的放矢。


    如果蕭渙真的沒有問題,他甚至都可能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


    更遑論,還專門為此踏足唐家莊。


    漫蕭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眸,“太子妃,您信他?”


    若沒有今日的事,她也承認唐喬是一個正人君子。


    可她的弟弟還這麽小,怎麽可能騙人?


    退一萬步講,如果他真的有問題,就不會選擇服下毒藥。


    “信!”


    蘇傾暖幾乎沒有猶豫,就給了她答案。


    “正如你相信你弟弟是無辜的,我也相信,師父他所言非虛。”


    見她麵露淒楚,她終究還是不忍,再一次提醒她,“漫蕭,我今日帶你來,你該知道,是為了什麽。”


    漫蕭是蕭渙的弟弟,她不指望她能大義滅親,但最起碼基本的是非,她也該分清。


    更何況蕭渙若真能改邪歸正,她也未必不能給他個贖罪的機會。


    但現在看來,不止肖渙,便是連漫蕭,也讓她失望。


    唐喬眸光映在她身上,周身的疏淡之氣,也因她的話而染上幾分溫度。


    雖然從不懷疑她的選擇,但真聽她這麽說了,他還是感到無比熨帖。


    又是覺得有個貼心小徒弟,是一件不錯的事的一天。


    “可奴婢一直跟在您身邊啊!”


    漫蕭絕望痛哭,“您怎麽能不信奴婢呢?”


    難道她們半年多的主仆感情,就比不上他們那點師徒情分嗎?


    蘇傾暖深深看著她,“漫蕭,其實你也在害怕,不是嗎?”


    蕭渙無不無辜,在場之人心知肚明。


    即便唐七七不能站出來作證,師父既挑明此事,便一定有辦法證明。


    可漫蕭,卻一直在阻撓他說下去。


    漫蕭一怔。


    “我信你,所以今日才帶你來,但對於蕭渙——”


    她語氣很溫和,說出的話卻異常冷漠,“說實話,我對他,還沒那麽大信任。”


    別說他身上到處都是破綻,便是沒有這些疑點,她也不會將對漫蕭的信任,延伸到他的身上。


    就如同漫蕭信她,卻並不信唐喬一樣。


    或者說,其實在潛意識裏,她相信了,隻是不敢接受。


    漫蕭眼底有慌亂一閃而過。


    她沒想到,太子妃能洞察到她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其實,重新見到渙兒的時候,她就感覺,他不如以前那般簡單純粹了。


    他的眼睛裏,多了很多東西,是她看不懂的。


    她可以確認他之前沒有問題,可失散的這段時間,她卻不敢肯定。


    所以,她害怕,害怕唐大人說的都是真的。


    “不管怎樣,我相信我的弟弟。”


    短暫的抉擇之後,她抹幹眼淚,哭紅的眼眸裏盡是堅持與倔強。


    “太子妃,請恕奴婢不忠不敬,唐大人若指證渙兒,就請拿出證據,否則——”


    “奴婢就去敲登聞鼓,告他毒殺我弟弟。”


    床上的蕭渙艱難的掙紮著坐起來,淚流滿麵,“姐姐——”


    蘇傾暖眸色幽深。


    他體內的毒素已清除大半,即便是有些虛脫,但對於一個習武之人來說,也不至於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


    所以,他演技雖然精湛,卻有些過了。


    果然,漫蕭瞧見,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跑過去,一臉心疼的將他扶住,“渙兒,你別動,待姐姐為你討回公道。”


    蘇傾暖知道她一時接受不了,也沒有開口責備,隻看向唐喬,“師父,您繼續說吧!”


    唐喬微微頷首,清淡的眼神看向蕭渙。


    “我同大哥的談話,隻是言及唐家莊內有奸細,並不曾提到過你的名字,卻不知,你如何就推測,我說的一定就是你?”


    當然,說起這些的時候,他是用了一些技巧的。


    雖然字字不曾提到他,但完全可以讓他感受到,他們已掌握了他所有的行蹤。


    蕭渙神情一僵,“你們——你們說新拜入唐家莊門下的......”


    剛說了半句,他就恍然記起,這半年來,唐家莊除了他,還收了不少新弟子,有的甚至比他還要晚入門。


    “我——我猜的。”


    肖渙低著頭,小聲辯解。


    任誰都聽得出來,他底氣不足。


    唐喬一針見血的戳穿他,“若是旁人,聽了這些話,最多隻會覺得好奇,又怎會立刻將這些事聯係到自己身上,還為此服了劇毒?”


    無非是心虛罷了!


    “另外,從你服毒,到太子妃來為你醫治,差不多是半日功夫,這麽長的時間,便是最普通的砒霜,也早已斃命,可你服的此毒,卻在體內蔓延極緩,甚至都不曾傷及根本。”


    “所以,若我猜的不錯,你服毒的目的,隻是為了博取太子妃的同情。”


    他姐姐是暖暖身邊的人,他這招苦肉計,無非是想利用他姐姐的影響,讓暖暖給唐家莊施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隻可惜,他並不了解暖暖。


    他的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卻讓肖渙再也說不出話來。


    直到此刻,唐令才明白了唐喬的用意。


    敢情當時他在紙上寫出蕭渙兩個字,卻不曾直接說出口,是為了現在。


    他還以為,他隻是察覺到門外有人,有所顧忌才不提他的名字。


    而且,他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當時他們談的雖是唐家莊的事,可占據話語主導的,卻一直都是阿喬。


    說白了,他不過是在配合他而已。


    顯然,在來之前,阿喬早已調查過蕭渙。


    漫蕭有些不忿,“即便這樣,你也不能指認,我弟弟就是奸細。”


    這算什麽證據,強詞奪理罷了!


    “你誤會了,自始至終,我都沒有說過,令弟是奸細的話,一切,都是令弟自以為是的判斷而已。”


    “令弟擅自偷聽莊主與客人說話,犯了唐家莊門規,自有堂老來處罰,至於他是不是奸細——”


    “那就要看,大理寺的調查了。”


    唐喬別有深意看向她,“不過——”


    “我還是要忠告你們一句,他不是禦聖殿奸細倒罷,若是,他既已暴露,便成了一枚廢棋。”


    “以禦聖殿以往的行事風格推測,接下來,他們大概率,是要斬草除根,殺人滅口的。”


    漫蕭心中一緊。


    唐令神色威嚴,“蕭渙,你犯了門規,依規要逐出唐家莊,待堂老審過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禦聖殿的人,但你身上既有了嫌疑,唐家莊就不可能再留下你。”


    換言之,雖然無法指認他,但他也不會再有作亂的機會。


    出了唐家莊,他是生是死,全看自己的造化。


    漫蕭瞬間慌了,眼見唐令和唐喬一臉淡漠,隻得無助的看向蘇傾暖。


    而蕭渙,則始終低頭不語。


    蘇傾暖臉上已無之前的和善之氣,“漫蕭,直到現在,你還認為,他是無辜的嗎?”


    白臉唱完,該是她站出來唱紅臉的時候了。


    畢竟,他們還要得到蕭渙的口供。


    “我——”


    蘇傾暖卻不再看她,轉而將視線投向蕭渙。


    “看在漫蕭的麵子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不說,那以後也不必再說了。”


    出了這個門,禦聖殿隻怕連一天都不會讓他活下去。


    “太子妃——”


    “漫蕭!”


    蘇傾暖打斷她,語氣嚴肅,“大道理我不同你講,你隻記住,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果然是她太過寬縱,竟讓她連最起碼的善恩都不分。


    漫蕭默然噤聲。


    等了片刻,見肖渙依舊沒有招認的意思,蘇傾暖抬步便要離開。


    “我說了,你們是不是就會保護我?”


    一道獨屬於少年人的嘶啞嗓音響起,透著幾分惶恐,“你能不能保證?”


    “你錯了!”


    蘇傾暖轉身,眸光冰涼,“說與不說,是你的事,我不會,也沒有義務向你保證什麽。”


    “當然——”


    她話鋒一轉,“若你招供的信息有價值,或者說,你能戴罪立功,我也不是不能考慮你的要求。”


    他首先是一個奸細,然後才是漫蕭的弟弟。


    她不會因為這一點,就對他法外開恩。


    肖渙沉默了片刻,“我說!”


    “我是禦聖殿的人。”


    “蕭家遭難後,我以為我必死無疑,卻沒想到,再醒來的時候,竟看到了一個陌生男子。”


    “是他救了我,但他不是一個好人。”


    “他威脅我加入禦聖殿,為他辦事,否則,便要殺了我。”


    “他還說,太子殿下貪圖蕭家的財富,便指使人滅了蕭家滿門,我若想複仇,隻能投靠他。”


    他別無選擇。


    “你糊塗啊!”


    漫蕭流著淚,恨鐵不成鋼,“太子殿下怎麽可能貪圖蕭家那點錢,害蕭家的,是之前的陳府,是三皇子。”


    “而且,太子殿下還為我們報了仇,你這是在恩將仇報啊!”


    他怎麽能這樣,冤枉好人!


    蕭渙臉色比方才更加蒼白,“我——我不知道。”


    便是知道了又能怎樣,為了活命,他隻能屈從於禦聖殿。


    太子殿下既有心救人,為什麽不能早點將他救出來?


    “你說,救你的是一名男子?”


    蘇傾暖眉梢微挑,“他生的什麽模樣?”


    “我不知道,當時天太黑,我沒看清。”


    肖渙下意識抗拒,不想說太多,隻是不小心對上蘇傾暖沒什麽溫度的眼神後,心裏那點小九九,霎時又息了下去。


    “他——他的左側眼角下方,有一個紅色的淚痣,我——我就記得這麽多了。”


    天下有淚痣的人數不勝數,她怎麽可能猜到是誰?


    蘇傾暖翹了翹唇角。


    還是不老實啊!


    不過,他招認的這一條,倒是有些用處。


    初淩波麽?


    原本還怕引不出來他,如今手上有了肖渙這個內奸,可就多了一重保障。


    當然,初淩波留在京城的線人,必然不止肖渙一個,所以,他們還是需要作出一些姿態的。


    蘇傾暖長時間的不表態,讓肖渙很不安。


    而唐令的袖手旁觀,更讓他如坐針氈。


    他狠了狠心,隻得說出了自己最後的保命符,“其實,我還知道一個秘密。”


    “唐七七,不是唐莊主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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