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底,有寒意一閃而過。


    但雲璃正得意於自己成功留下了唐喬,並不曾瞧到。


    “本殿說,蘇傾暖就快要來了,你還舍得走嗎?”


    唐喬很在乎蘇傾暖,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才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師徒關係。


    他隻要結果。


    想到此,他當即笑的不懷好意,“放心好了,唐大人,今晚一定讓你如願,抱得美人歸。”


    隻要成功,就能同時毀了唐喬和蘇傾暖兩個人,他的大仇,便算報了一半。


    左右他已是一個廢人,那就拉他們一起下地獄。


    今日,隻是個開始。


    他會一點一點折磨他們,讓他們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唐喬沒有動怒,亦沒有接雲璃的話。


    但誰都能感覺的到,此刻的他,同方才剛進殿時的雲淡風輕,已截然不同。


    整個人,都散發著肅殺之感。


    唐七七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後退一步。


    她沒忘記,當初他就是用一把柳葉刀,差點要了她的命。


    柳蓁蓁眸中浮起痛意,“你果然如此在乎她。”


    是不是真的拿她當徒弟,怕是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唐喬並未解釋什麽。


    相比於方才的急於離開,此時此刻,他反而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泰然。


    甚至於,他還不疾不徐走到了桌邊,扯了把紫檀木椅子坐了下來。


    唐七七緊緊盯著他的手,見他隨意拿起了桌上的一個青花壓手杯,悠閑的把玩著。


    她一顆心通通狂跳,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所以,你們今日真正要設計的人,其實是她?”


    唐喬沒有提具體的名字。


    但殿內幾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是!”


    柳蓁蓁沒有否認,賭氣般看著他,“我派人給她傳話,說太後病重。”


    “她若不想婚事被耽誤,自會入宮為太後醫治。”


    “隻要她進了長信宮,你們就算深夜共處一室。”


    世人最是喜歡這些捕風捉影的風流韻事,即便是假的,也能傳成真的。


    更何況,她也一定會讓他們變成真的。


    聞言,唐喬似乎微鬆口氣。


    “恐怕讓你們失望了,她不會來的。”


    以暖暖的聰慧,識破此局,並不是難事。


    隻要不是聖旨,隻要不是雲頊的人,那麽,她不會輕易上當。


    但——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哪怕這次躲開了,這樣的算計,也還有下一次,下下次。


    隻要雲璃還在,這些人還在,那麽,他們就會不遺餘力的繼續陷害暖暖。


    “怎麽可能?”


    雲璃頓時急了,“除非她不想明日成親了。”


    頓了頓,見唐喬不似誆他,他一甩袖子,臉色霎時變得猙獰起來,“不來,本殿就綁了寧國府的人,強逼她來。”


    “左右,今日這趟宮,她不進也得進。”


    原本他也是如此打算的,但寧老太君今日不曾出門,那個寧三夫人和沈梓音身邊也跟著不少侍衛,他沒機會下手。


    至於迎夏館周圍,更是被雲頊的禦衛保護的如同鐵桶一般,他那點少得可憐的人,壓根連混都混不進去。


    如此不得已才出下策,故意以太後病重,誆她進來。


    “你沒機會了。”


    唐喬淡聲說了句。


    下一秒,他手腕忽的一轉,幾枚碎瓷片脫手飛出,並以刁鑽的角度沒入殿門,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門外傳來幾道悶哼。


    緊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倒地聲。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唐七七陡然睜大眼。


    她一直都防備著他,可還是沒能看清,他什麽時候將瓷杯捏碎的。


    這手出神入化的內勁功夫,竟比多年前還要高出許多。


    可是——


    這些年,他不是不便行走嗎?


    四個人中,雲璃的反應是最快的,幾乎是唐喬發出暗器的下一秒,他便意識到不對,立即奪門而逃。


    隻可惜,唐喬沒給他機會。


    又一枚瓷片破空射出。


    卻是取向了站在最遠的唐七七。


    唐七七終究比雲璃要強上不少,當即一個鷂子翻身輕鬆躲開。


    因著熟悉唐家莊暗器的打法,知道唐喬必然還有後手,她不敢在原地停留,幾乎是躲開的同時,腳步已快速移動起來。


    但,唐喬並沒有繼續再發出暗器。


    他隻是冷冷的,看向已衝向門口的雲璃。


    雲璃觸碰到殿門的手僵在那裏,不敢置信的低頭,愣愣看向自己的胸口。


    上好的天水緞,髒了一小片。


    是被鮮血染紅的。


    一枚短小的袖箭,沒胸而入。


    柳蓁蓁和唐七七都被嚇傻了。


    她們完全不曾料到,唐喬竟會殺人。


    殺的還是雲璃。


    那可是當朝三皇子啊!


    即便已經成了廢人,他也是皇帝的親兒子,不是誰都能動的。


    唐喬是瘋了嗎?


    外麵的情形,因為關著門,她們看不到。


    但殿內的變故,讓她們完全亂了陣腳。


    唐七七之前生活在唐家莊,雖是被寵著長大的,但到底也經曆過江湖紛爭,表麵上還能穩得住。


    但柳蓁蓁就不一樣了。


    她出生官宦之家,陰謀詭計見過不少,但直接殺人,卻是平生頭一次見。


    此刻,她已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隻愣愣僵在那裏,不知所措。


    之前領路的小太監,更是直接嚇得暈了過去。


    雲璃捂著胸口,臉上的神情因為痛苦,顯得愈發猙獰可怕。


    “你——你入宮——竟還帶了袖箭?”


    若真如此,那他就是有預謀的。


    唐喬淡漠開口,“沒有。”


    他不需要袖箭這種東西。


    而且,他的暗器,也不必淬毒。


    唐七七一愣,繼而想起什麽,連忙摸向了藏於袖中的箭桶。


    臉色陡然煞白。


    下一瞬,唐喬的聲音已沉沉響起,“殺你的,是你皇妃身邊的這位侍女。”


    唐七七。


    他隻不過是用暗器撞開了她袖箭的機括,替她將袖箭發出來而已。


    唐七七身子微微顫抖。


    她不知道,唐喬是怎麽發現她帶了袖箭的。


    今日要麵對的敵人是當今暗器大家,她心裏沒底,便於袖中藏了暗箭。


    想著即便發生了什麽變故,也能用以自保。


    可不曾想,竟被唐喬利用著,殺了三皇子。


    雖然雲璃現在還沒死,但她知道,他是活不了的。


    因為那上麵,塗了劇毒。


    雲璃已經無法回頭去看唐七七。


    他是麵向門口,背向她們的。


    但他不知道,唐喬為何卻能將唐七七的袖箭,射向他的胸口。


    他恍然想起,唐喬其實不止是文武狀元,不止是朝廷命官。


    他還有一重身份,並以這重身份享譽江湖。


    唐家暗劍行天下!


    唐喬,更是唐家莊的佼佼者,少年成名,以一手卓絕的唐家劍法和暗器功夫,穩坐天下高手之列。


    他不該忽略他的暗器功夫。


    更不該覺得,他在木輪上坐了這麽多年,身手已退化。


    而最讓他沒想到的是,唐喬竟真的會對他下殺手。


    明明,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此時此刻,他無比後悔,為什麽非要招惹唐喬。


    外麵的雲瑜什麽情況他不知道,但總歸不會比他好多少就是。


    而唐喬,甚至都不能挪動過一步。


    他們嚴重低估了這個對手。


    許是讀出了他的不甘,唐喬淡淡開口,“你似乎忘了,我是個江湖人。”


    江湖人,自然是喜歡快意恩仇的。


    又怎麽可能怕殺人?


    無非是他的身份,殺人的地點有些特殊而已。


    雲璃瞳孔倏然睜大。


    他還有許多計劃沒來得及實施。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帶著無數的悔恨,他直愣愣向後倒去。


    唐喬不慌不忙起身,走到他身邊,然後出手,封了他身上幾處大穴。


    並往他嘴裏喂了一個續命的丹藥。


    他該死,但不該死在今天。


    做完這些,他終於沉沉看向唐七七,“我似乎警告過你,如果你再敢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我便直接取你性命。”


    上一次,終究是他婦人之仁。


    唐七七嚇得花容失色,“你——你怎麽認出我的?”


    明明她都易了容的,而且還盡量避免說話。


    可偏偏,還是被他發現了。


    唐喬沒有回答,隻漫不經心甩出一枚玉佩。


    玉佩,是救雲璃的時候,順手自他身上扯下的。


    因為進宮,他並不曾帶暗器,隻能物盡其用。


    當然,這個地方,也不適合用他自己的暗器。


    原本趁著唐喬回身之際,想要奔逃出去的小太監,又一次栽倒在地。


    隻是這一次,他再沒有了裝暈的機會。


    唐七七倏然瞪大眼,嗓音顫抖,“你——你要殺人滅口?”


    她看出來了,殿內的人,他竟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連雲璃都生死不知,她如今隻是個普通的宮女,就更不可能逃脫了。


    唐喬漫不經心瞥她一眼,“我並未做壞事,為何要殺人滅口?”


    隻不過是,為民除害罷了!


    聞言,唐七七稍感放心。


    緊繃的弦鬆下來,她立刻毫不猶豫的撲通一聲跪到了唐喬腳下,扯著他的朱袍官服聲淚俱下,“二叔,二叔,是七七錯了,七七不是有意要害你們的。”


    “是她——”


    她猛地扭頭,指向呆愣若木偶一般的柳蓁蓁,“是她愛慕你不成,因愛生恨,想要害你。”


    “對,就是她,她還嫉妒蘇傾暖,編排了許多關於她的流言蜚語。”


    “她說你名義上是蘇傾暖的師父,其實一直都不曾拿她當徒弟,你們之間一定是不清白的。”


    她沒說的是,柳蓁蓁原本是猶豫的,是她用這些話,說服了她。


    “二叔你相信我,我從小最敬愛的人便是你,又怎麽可能去害你呢?”


    為了活命,她又開始語無倫次的訴說小時候的事,企圖喚起唐喬的惻隱之心。


    如今她不再是唐家莊大小姐,沒有人能保得住她。


    她隻能祈禱唐喬還念及一絲親情,放她一馬。


    唐喬打斷她,“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上次唐七七算計暖暖,被他一刀射成了重傷。


    後來他雖沒再過問,卻也聽說了,她被大哥秘密處死了。


    可如今,她卻換了副麵容,又出現在宮裏。


    他的語氣並不算嚴厲,仿佛隻是例行詢問。


    唐七七嗅到了其中的可能,當即知無不言,“是一個叫蕭渙的人,是他用假死藥救了我,然後將我送到了這裏。”


    隻要她能活,便是讓她出賣所有的人,她也願意。


    “蕭渙?”


    唐喬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對!”


    唐七七連忙補充,“他就在唐家莊,化名小吉,是爹爹身邊的人。”


    為了感化唐喬,她不得不忍著惡心,再次喚唐令為爹。


    他枉為人父。


    “還有呢?”


    唐喬神色凝重了幾分。


    “沒有了!”


    唐七七忙不迭表忠心,“我就知道這麽多,不過我可以繼續假裝被他利用,為你套出更多消息。”


    “他背後一定還有人指使,二叔,你就讓我戴罪立功好不好?”


    她心裏冷笑。


    戴罪立功是不可能的。


    隻要她今日能逃過一劫,一定讓他千倍百倍償還。


    “不必了。”


    唐喬說完,便越過她,看向了不遠處的柳蓁蓁,“三皇子妃,借你簪子一用。”


    直到這個時候,他都如君子一般,恪守著禮儀。


    可柳蓁蓁卻再難以從前的目光看他。


    之前麵對他,她隻有滿滿的愛意。


    甚至還仗著這份愛意,理直氣壯的肆意妄為。


    因為她覺得,他欠她。


    而現在,她明白了。


    一直以來,對她的無理取鬧不予理會,不是他覺得愧疚。


    他隻是,不屑顧之——


    她不值得他多費心神。


    可即便明白這些,她也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愛,依舊存在。


    這般的他,如何能讓人不愛?


    隻是愛的裏麵,隱隱多了幾分畏懼。


    自發髻取下簪子,她一點點挪步過去,顫顫巍巍遞給他。


    這是他第一次向她尋幫助。


    更確切的說,是提要求。


    成王敗寇,她沒有權利,更沒有膽量拒絕。


    更重要的是,她壓根就不想拒絕他。


    唐七七忐忑不安的看著唐喬接過簪子,忽而想到一種可能,眸中霎時浮起驚恐。


    沒有猶豫的,她倏地拔身而起,極速向後退去。


    同一時間,袖中小箭,接二連三向唐喬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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