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14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去子衿的報社與她匯合了。


    報社並不像於子霆說的那麽小,員工大致也有二十多人的樣子。這可算是赤果果的妒忌了!


    “你們來了啊!”一見到我們,子衿就笑著迎了上來遞給我一台相機:“這是給你的,多少裝裝樣子。到時候人一多一混亂,沒人能注意到你是誰的!興許還能幫忙拍到什麽證據也說不定。”


    我接過相機,有種上戰場的感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感激地看著子衿,她可真細心。


    “安安那小子呢?”於子霆四處張望著問道。


    “他提前去公墓候著了。”


    “怎麽這次這麽幹脆,什麽都沒抱怨?”


    “沒有,他知道是你幹的好事,所以一句話也沒說。多義氣啊,你還老是說他這不好那不好的。”子衿說著白了於子霆一眼,又偷偷笑了笑說:“你就等著吧,這次給他捅了這麽一個大簍子,指不定怎麽報複你呢!本來我們可是獨家啊!”


    於子霆沒好氣地哼了幾聲說:“反正他也隻是玩玩而已,沒事的!”


    “這話你自己跟他講去!”說著叫來了幾個人,大致介紹了一下。當然沒說我們是誰,隻說我們是新來的跟班,學點經驗。


    於是這麽一幫人就浩浩蕩蕩地朝著馮府前進了。


    “哇!這麽多人!”


    我們還沒到馮府大門,就老遠看到了一大幫記者堵著滿滿的。


    “這下正好,快去後門,我們給你們打掩護!”子衿湊在我和於子霆的耳邊輕聲說道。


    我們點點頭,迅速繞到馮府的後門。這裏明顯冷清地多。


    “我們就這樣進去?”我問。


    “等一等,我猜馮彬義一定會選擇後門。”


    “為什麽?”子衿問。


    “因為前門都是記者,他怎麽可能會當著記者的麵就這樣將馮翔的骨灰捧出去?”


    “說的是,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後門。”我表示讚同地點頭道。


    “不好了!”突然,報社的一個記者跑過來衝著我們叫道:“快去搶新聞,馮翔要出殯了!”


    “什麽?”我們三個人驚訝道:“你是說前門?”


    “嗯!棺材剛剛抬出來,所有的記者都追上去了。我們也快去吧!”那個記者說著就拉起子衿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起來。


    “誒。。。你們自己小心點。。我先去了。。。”子衿朝我們揮了揮手,漸漸地就消失了蹤影。


    (真是個性急的記者!)


    我和於子霆四目而對,互相都皺著眉。


    馮彬義這出的是哪一招?馮翔明明早就火化了,他用棺材來掩人耳目。這更加說明了他心裏有鬼!


    “你說他什麽時候出來。”我問。


    “至少要等記者們全被騙過之後。”


    “你是說我們兩個?”


    我們相視著笑了起來。


    而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從眼前飄過。


    出來了!


    隻見一個並不高大身著黑色大褂的男人,微彎著背,手裏捧著一個小黑罐從馮府的後門小心翼翼地走出來。期間他還時不時地張望著四周。


    我們立馬縮了縮身,以免被他發現。


    “他就是馮彬義?”


    “嗯,出乎意料吧!”


    “的確,馮翔和他不是很像。”


    “外貌倒是其次,主要是性格。一個張揚,一個內斂。”


    “那可能是像母親呢?”


    於子霆痞痞地笑了笑:“有人說其實馮翔是羅永輝的私生子。”


    “?”我用‘怎麽可能’的眼神看著於子霆:“不會吧?”


    “當然沒有經過證實。所以要親口問一下。要是真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就是第一嫌疑犯了!”於子霆摩拳擦掌地咬咬牙說。


    也不是不可能。自己的老婆與好兄弟私通還生下兒子。自己不僅不知道,還為別人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任誰都會有報複的心理。但是我總覺得事情不至於那麽惡俗,至少我看馮彬義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不是漠不關心或是麻痹不仁。而是絕望。


    不過這種惡俗的套路真的是很合大眾的胃口啊!


    單看大叔一臉看熱鬧的表情就知道了。


    “他要把馮翔帶到哪裏去?”


    “不清楚。一個老頭拿著一個骨灰能去哪裏?至少不會是公墓那邊。”


    “等一下,好像有人!”


    我眼尖地老遠瞄到一輛黑色轎車緩緩朝這邊開來。從車裏下來了一個男人。


    總覺得很眼熟。


    “看來這事是越來越精彩了!”於子霆開始興奮起來,掏出一支微型望遠鏡對著遠處的那輛車望了過去。


    “看到是什麽人了嗎?”我在旁邊不耐煩地督促著扯了扯於子霆的衣袖。


    可是他好像沒聽見我說的話一樣,一直湊著眼,就是不肯挪過來給我看。


    “給我也看看啊!”


    “。。。。你確定?”於子霆不知道為何,臉色突然變得有點難看,人也變得婆婆媽媽起來。


    “廢話!拿來!”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望遠鏡,興奮又好奇地將眼睛湊了上去。


    但是下一秒,我就後悔了。


    不,是愣住了。


    因為我萬萬沒想到,望遠鏡的另一頭,竟然會是他。


    (葛飛!)


    我迅速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於子霆,他沒有說話。隻是苦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不可能!葛飛不是還被劉左昂關在公館裏嗎?難道說我一直被悶在鼓裏?他們一直都在演戲欺騙我?


    我的大腦快速地跳出好幾種可能,但是,都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葛飛在這裏。。。。這麽說,車裏坐著的就是劉左昂了!


    “杞恪。。”


    “我知道!”


    我拒絕了試圖安慰我的於子霆。


    (我知道,我現在看起來很滑稽!所以請你什麽也別說。)


    我別過身去,不想讓於子霆看見此時我尷尬的表情。


    原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掌握中!出逃的事也好,插手此案也罷。他都知道我會這樣做!他們都在演戲,都在利用我。劉左昂會這樣我不奇怪,但是葛飛也如此,我真的很寒心。我是真的把他當成朋友來看待,原來入戲的一直隻有我一個人而已!


    (真是傻爆了!)


    “杞恪!”於子霆將我的頭用蠻力扳了過來抵著自己的額頭,輕而有力地說:“聽著,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馮翔這件事是個圈套也好,詭計也罷。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真相!很明顯,馮彬義和劉左昂這是串通好演戲來著。至於演給誰看,我想你也知道。重點不是他們利用或者欺騙了你。本來你就說和他們沒關係,所以你也沒有權利指責不是嗎?上海就是這麽一個地方,陰謀詭計,這是生存之道!”


    “你還真毫不嘴軟!”我甩開於子霆搭在我肩上的手,說:“我沒事,隻是有點詫異自己竟然比想象得天真得多。”


    “你本來就是孩子,天真一下又沒關係!”於子霆摸著我的頭溫柔地笑著,看得我好不習慣。


    “你別這麽惡心地對著我笑行嗎?”


    “喂!你這不屑嫌棄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我可是在安慰你啊!”


    “他們做什麽事與我無關,瞞著我也沒關係。但是我以為至少我們還是在同一條船上的,多少會顧及一下我的感受。你知道嗎,”我收斂起打鬧的心情,低著頭說:“我之所以離開公館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以為至少可以幫到葛飛。原來他們不需要我的幫忙。”


    “傻瓜!”於子霆微笑著搖了搖頭說:“跟黑幫產生感情,是最危險的事。”


    “是嗎?”我用極小的聲音,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他。


    “我們是來辦案子的。打起精神來!”於子霆說著朝我的屁股拍了兩下。


    我一驚,叫道:“變態大叔!”


    “噓~~~小心被發現!”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開心的。我知道,我也是故意大叫的。


    我們很有默契地轉移話題,很自然地忘記了之前的事。


    “你說馮彬義與劉左昂聯手演這場好戲是給羅府的人看的嗎?”


    “。。。。。。”於子霆搖搖頭:“劉左昂不是那種你有錢就肯為你辦事的人。一定是有什麽他感興趣或者對他有利的東西在馮彬義的手上。而這個時候,馮彬義又主動找上門尋求庇護。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展開了。”


    “。。姑且認為是這樣的話,那麽馮彬義請求劉左昂為他辦的事會是什麽?找出殺害馮翔的凶手?”


    這件事可真是大條了!連公館也摻了一腳。


    “誰知道呢!先擒住他再說!”


    “擒?你拿什麽讓他就範?”我看著一副誌在必得模樣的於子霆。


    他齜著牙,指了指我手上的相機說:“這個!”


    “哼!”我頓了會兒,略帶諷刺地說:“不愧是記者的哥哥啊!這種事不用教的。”


    “哼!”


    因為距離有點遠,照片拍得並不是很清晰,我現在恨不得掏出幾百萬像素的大炮對著前方猛進攻。但是這隻是想想而已,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我手上的這個小東西已經是高科技了。盡管照片很模糊,但是膠卷上的人影,我想隻要馮彬義看到,就會明白了。所謂做賊心虛,就算我們沒有證據,馮彬義一定也會露出馬腳的。


    他們好像在交談著什麽。然後,過了一會兒,馮彬義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遞交給葛飛。然後葛飛接過了馮翔的骨灰盒。一句話也沒說,關上門,幹淨利落地。立馬,車子呼嘯著開走了。


    整個過程中,馮彬義的雙眼都未曾從那個黑壇子上移開過。滿眼都是留戀,依依不舍。


    “竟然沒有一個家仆跟著!要不是我們看見,這件事可能就要成為永遠的秘密了!”於子霆調侃道。


    “不知道是好運還是倒黴。”我故意潑他一臉冷水笑道。


    “走吧!”於子霆白了我一眼,站起身來往馮彬義走去。


    “誒~~~~”確定四處沒有其他人後,我也站起來跟了過去。


    “你好馮老板,我們是報社的記者。”於子霆一上來就開始自報家門,那副德行就像是在說‘不許動!我是警察’一樣。


    馮彬義明顯被我們的出現嚇得不輕,本來毫無血色的臉上,此時立刻充斥著慌亂的紅暈。


    “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說著,還心虛地轉過頭去往剛才車子遠去的方向張望著:“你們來這裏多久了?”


    “哼哼~~不久,剛巧看完了剛才那一幕!我們這裏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馮老板,不知道方不方便啊?”於子霆威脅性地舉了舉相機。


    “我沒有什麽話可以對你們說!”馮彬義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就直往後門走去。


    顯然,他此刻有點慌張。


    “等一下!”於子霆伸出手擋住了馮彬義。


    “馮翔。。。應該被剛才的人帶走了吧。你和劉左昂他們之間有什麽勾當?你和羅永輝的死有什麽關係?如果馮老板還是無可奉告的態度的話,現在在萬國公墓那裏可是擠滿了一大堆記者。隻要他們發現棺材裏的不是馮翔的話,那麽這件事就將會是今年上海最大條的新聞了!”


    “你在威脅我?!”馮彬義臉上除了憤怒還有一絲恐慌。


    他開始動搖了!


    “馮老板,”我上前一步,說:“我們並不是有意冒。隻是馮少爺的死真的帶來了很多疑問,我想作為父親的您不會不想知道真相為他抓到真凶吧!”


    馮彬義突然抬起眼皮將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好像見過你,你是誰?”


    “!”


    我驚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臉露微笑,故作鎮定地說:“怎麽會,馮老板也許是認錯了。我一個記者天天到處跑,您覺得眼熟那是自然的了!”


    “。。。。。。”馮彬義狐著眼打量了我一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下去,反而威脅我們道:“這裏是馮府,你們這樣私闖他人的宅邸,我可以直接報警將你們投入大牢!或者是。。。。。。”


    這時,從馮府出來了幾個彪形大漢。緩緩地朝我們走來。


    見狀不好,於子霆連忙說道:“馮老板想要毀屍滅跡可以,但是真相是不會永遠被埋藏的!”


    “真相?”馮彬義突然大笑起來:“啊哈哈哈哈!!!!真相!如果我說沒有真相的話,你們是否會相信?這個世界上哪有清清楚楚的百分之百的真相!你們這些人天天都把真相正義掛在嘴邊,但你們真的做了什麽?真相?真相就是我含辛茹苦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了,你們所謂的真相到底是什麽?你們找到了嗎?!到頭來,我隻能拉著老臉向劉左昂這樣的黑幫救助。你們的正義,不過是安慰你們自己罷了。”馮彬義顯得很激動,原本麵無表情的他,此時臉上已經布滿了縱橫的如溝壑般的皺紋。


    可見他的喪子之痛有多痛了。


    可是,人一旦處在憤怒的情緒下,就會像喝醉了酒一樣,道出一些真相來。


    “既然這樣,您就更應該相信我們!”我說:“我知道馮氏企業不像其它大企業,靠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穩紮穩打。每一筆錢都是清清白白的。我們是真心想要幫您的。不瞞您說,我失蹤已久的妹妹可能與這件事有關聯。您一定知道一些內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告訴我。”我改變戰略,對馮彬義施起了苦肉計。


    但是他的心似乎也跟著馮翔死去了一般,毫無生氣。


    “翔兒已經沒了。再也沒有什麽能威脅到我了。”


    “馮老板,馮。。。。。。”


    於子霆拉住了我,對我搖搖頭:“現在的他已經軟硬都不吃了。再想想辦法吧。”


    “。。。。。。”我點點頭,但是還是很不甘心就此回去。於是最後對馮彬義輕聲說道:“我們見過雷教授。”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果然,這招奏效。馮彬義立馬臉就僵掉了。


    “等一下!”


    我和於子霆互相打了一個眼色:“馮老爺有事?”


    馮彬義慢慢地走過來,若有所思地說:“能從雷光口中得到情報,你們也非等閑之輩。說吧,你們的目的何在!”


    “目的?”我有點驚訝地看著他,說:“我想馮老爺一定是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想要以此威脅您來賺取好處。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大可以將這條情報公之於眾。何必煞費苦心為難您呢?”


    “我們真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於子霆忙上前補充道:“這一點請您相信我們!我們絕對不會泄露半點關於馮翔真正死因的消息!”


    “哼!”馮彬義冷笑了一聲說:“就算真是這樣又如何?那也要看你們能否順利將這個消息公之於眾了!”


    話音剛落,我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看來現在馮彬義有劉左昂這座後山,很多事都變得棘手了。他言下之意就是說,就算你們真的想要將這個消息登報宣布的話也沒關係,反正劉左昂會搞定一切的!


    我不是懷疑劉左昂的辦事能力,而是不敢相信,馮彬義到底是用什麽讓劉左昂答應幫助他的?而且看他的神情完全是無所謂的樣子。


    “我看今天還是算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我小聲地對於子霆說道。


    他也低頭想了想說:“看樣子是這樣的。在他沒打算除掉我們之前,今天還是先回去吧。”


    我不甘心道:“也隻能這樣了。”


    “你們想清楚了嗎?”馮彬義說:“趁我還沒決定好,你們還是請快走吧。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不知道馮老爺為什麽要選擇沉默。但是我認為讓真相歸於原本才是對死者最尊重的行為,而不是沉默。”我說:“今天冒昧來訪,打攪了。”說完,我就和於子霆朝著車子停靠的地方走去。


    馮彬義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望著於子霆和莫杞恪遠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哀傷。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也許,對於他來說,沉默是本能的反應。因為這是他這一生,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答應馮翔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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