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找到的第二位幸存者,就是苗天理那位青梅竹馬的黑冬瓜。


    苗鎮不大,找到她不難。


    十七年前,苗鎮遭屠之時,她正在出嫁,苗天理就是因為她才上吊的。她在那邊過門,辦喜宴,苗天理在這邊上吊。可惜婚禮沒辦完,白家軍來了,新郎官也死了,還沒來及圓房。


    黑冬瓜肩胛骨上挨了一刀,可見那一刀原本是衝著脖子去的,沒砍準,黑冬瓜撿了條命。娘家和公婆家全都被屠戮殆盡,隻活了她一個。


    苗鎮遭屠三個月之後,黑冬瓜改嫁給了鎮上的一個木匠。木匠那天出門給人做活兒去了,躲過了一劫。


    啥?守孝?


    守啥孝啊?黑冬瓜婆家、娘家兩家人都死了,無依無靠,急需吃飯,黑冬瓜已經餓成了黑黃瓜。


    沒工夫守孝了,等木匠死了再守吧。


    新婚當夜,黑冬瓜就遭受了家暴。木匠原本以為撿了個便宜,黑冬瓜雖然名為寡婦,但新婚還沒到晚上,新郎官就死了。木匠以為黑冬瓜還沒破瓜,誰知道是個破瓜。


    黑冬瓜一口咬定瓜是原配破的。


    木匠這便宜沒撿著,每天對黑冬瓜非打即罵,直至黑冬瓜肚子微微凸起,懷上了孩子,才終於停了手,怕傷著孩子。


    誰知這孩子著急出山,在黑冬瓜和木匠成親後七個月就出生了。黑冬瓜一口咬定是早產,木匠又不傻,怎麽會信?黑冬瓜再度過起了暗無天日的地獄生活,家暴是家常便飯。


    黑冬瓜娘家沒人了,隻能忍氣吞聲,一忍就是十六年。


    木匠不但虐待黑冬瓜,連兒子一起虐待。那時打罵子女本就是常事兒,何況這兒子不是自己的,看見他就來氣。


    雖然黑冬瓜肚子很爭氣,陸續又給木匠生了一兒二女,但依舊沒能改變自己和大兒子的處境。娘倆在木匠家形同下人,一直活得戰戰兢兢。


    狗子耳聞了一些黑冬瓜的不幸,當然也知道黑冬瓜這個兒子來路不正。


    狗子也不相信黑冬瓜的孩子是木匠的。雖說婚禮沒堅持到圓房的時候,但誰敢保證黑冬瓜和原配在婚前沒偷過情?


    如果不是原配的,那就是白家軍的。當兵的奸淫婦女是常態。狗子才不信他們在苗鎮隻是屠殺,不動良家婦女的心思。


    那些白花花的大姑娘就那麽放過了?


    雖然苗天理沒看到過,但苗天理也隻是看到了他看到的那一部分。


    還有別的可能嗎?


    當然有。比如,孩子不會是苗天理的吧?


    要不你至於上吊嗎?


    是他的他也不會說。


    難不成暖在這裏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狗子和苗天理相處了十幾年了,雖然知道苗天理是個本本分分的人,但人性是複雜的。苗天理在上吊的時候,看到了狗子的母親都能走神,想在臨死前多看一眼美女,可見他也是個內心十分豐富的人。本分的外表之下,可能也隱藏著一顆不安分的心。


    青梅竹馬的意思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少男少女,玩著玩著說不定就玩出格了。


    苗天理說過,小時候黑冬瓜還對他說過,“長大了我給你當老婆,你要不要我?”


    從那時候起,苗天理就把黑冬瓜當老婆了。


    禮教雖嚴,但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你指著人家能有什麽很好的家教?苗天理自幼父母雙亡,是在舅舅家長大的,舅舅舅媽一直不怎麽管他,也沒給過他什麽家教。


    狗子來到了黑冬瓜家裏,見到了黑冬瓜。黑冬瓜早就不像冬瓜了,黑冬瓜瘦成了黑黃瓜。明明隻有三十出頭,卻像五十來歲的人。


    古人顯老,那也不能這麽老吧?


    狗子也見到了黑冬瓜的大兒子。兒子十六歲,也很黑,黑瘦,比暖大了一歲,個頭兒卻比暖還小,叫多餘。名字是木匠取的,可見木匠有多嫌棄這個孩子。


    木匠不在家,多餘正帶著三個弟弟妹妹做木匠活。狗子仔細打量了一下多餘,眉目間找不到半點苗天理的痕跡,但卻像個q版的黑冬瓜。自古道女兒隨父,兒子隨母。黑冬瓜基因十分強大。


    多餘看上去很溫順,眼神躲閃怯懦,但狗子似乎能感覺到那怯懦的眼神後隱藏著一座火山。


    黑冬瓜聽到了狗子的來意,想都沒想,回答和老者如出一轍,一口咬定是叛軍屠了苗鎮,白家軍為苗鎮百姓報了仇。白家軍是苗鎮的恩人。


    狗子問道,“還記得苗天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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