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了手機裏的另一個微信,一個校長課堂銷售的微信。


    回複:“好的,我參加!”


    之前這個銷售很多次讓諸葛玘諾去上課,但因為要去很多天,她擔心孩子沒人接送照顧,一直沒有答應。


    或許有一點擺爛,或許有一點報複,她下定決心離開幾天。


    也不是真的為了武裝自己,豐富自己,讓自己進步,就想逃離幾天,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她不知道就這樣不顧後果的出去,會怎麽樣。隻知道這種想法在當下,可以讓她擺脫內心煎熬。


    而能夠擺脫煎熬,就足夠了。


    或許生活越殘忍,人就越要愛自己吧。一直緊繃著的諸葛玘諾發現,原來有時候自私一點,可以這麽痛快。


    改掉有些習慣或執念,在某種意義上就像戒毒,抗過一次又一次的蟻噬之痛,才能最終與自己的身體和心理達成和解。


    寂寞的夜,不再寂寞了。甚至,對韓莫驪,她也不再抱怨了。


    韓莫驪幾點回的家,她沒有再留意。今天,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她又起來,重複她的生活。但同樣的重複,在有了不同的心境後,也讓她覺得享受起來。


    生活中就是會有這麽些很可笑的矛盾。


    好比說強迫症是一種病,可是很多時候,能有這種病卻是幸福的,起碼,你還有條件有能力去強迫,起碼強迫以後做的事,結果都還不差,就像房間一定會整潔,做事一定會有計劃。


    最怕的是,連強迫症都患不起。


    從哪天起,像看電視劇這種事,都可以半途而廢了;從哪天起,雖然沒有什麽事,看著淩亂的房間卻不再想動了;從哪天起,你不再糾結你身邊的人用完東西後是否放回原位了。


    當你不再隻盯著一些細節,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會發現,人會輕鬆很多,或是多轉轉頭看看周圍,你會發現有太多的其他事在等你。然後,奇妙的事發生了——所謂的強迫症被治愈了。


    但,真的是治愈嗎?


    有時候你又會不知道這種治愈是真的治愈,還是另一種病態。


    這種為了感受“享受”而享受的日子,並沒有真的給諸葛玘諾帶來長時間的滿足與快樂。她發現除了孩子,她開始對家裏的其他的事毫不關心。


    以前的種種敏感,她都硬生生轉化為遲鈍。可她越來越感覺到這種硬生生的遲鈍,正在慢慢變成一種賭氣。


    比如要出門的這件事,她明明早就有計劃。但她一直沒表現出來,隻是臨出門的前一天和韓莫驪說她想去北京學習,要出去十天左右的時間。


    她以為韓莫驪會多問幾句為什麽,多說幾句,“十天太久了,你不在,家裏怎麽辦,孩子怎麽辦”。


    可韓莫驪沒有,他爽快地表示了同意與支持。


    他不問,她也不想多說,和他交代了孩子的接送,便定好了行程。


    這次行程本身除了學習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治愈,是放鬆。


    諸葛玘諾不想虧待自己,第一次到北京一定要學好、吃好、住好。


    果斷訂了頭等艙的機票,該揮霍揮霍,該撒歡撒歡。


    想著也去定最好的房間,可是一看到大幾千一晚的酒店,馬上就冒出了“十天呐,沒必要”,“住兩天體驗過就好了”的念頭。


    有能力有機會揮霍,臨了臨了的,居然還舍不得了,她嘲笑自己的可悲。


    第二天,送完孩子上學,諸葛玘諾回家拿行李,韓莫驪還在睡。


    沒有說再見,沒有告別,她獨自開車來到機場,早早辦了值機。


    不是假期,機場很空,陸陸續續零零星星來幾個人,大多也都是一個人的,倒也不顯得她形單影隻。


    諸葛玘諾起得早,沒化妝,皮膚狀態也不好。她用漁夫帽,口罩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這個造型在別人眼中還是有些奇怪的。以前課文中“裝在套子裏的人”或許就是這樣吧。


    但是她管不了這麽多,連堅持十年的平靜的規律的生活都能打破了,別人異樣的目光又算得了什麽?


    眼不見為淨,她把帽子壓得更低,雙手抱在胸前交叉,開始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會很久。


    她睜開眼睛,微微抬頭,觀察周圍。


    人多了些,還是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通道上走動。


    她還驚喜地發現,她這份“套中人”的奇怪裝扮,正在變成double——遠一些的地方,有一人,也是差不多的這副打扮,正朝這邊走來。


    不知道是不是打扮有共鳴的原因,候機室很空,那人選擇坐在了諸葛玘諾的前麵一排。


    諸葛玘諾仗著自己戴著帽子,又在那人的後方,大膽多觀察了幾眼。


    和她不同,那人一看那就是個小年輕。


    諸葛玘諾戴著口罩帽子是為了遮蓋憔悴的麵容,前麵那位小兄弟的一身才稱得上是搭配。


    再加上他塞著耳機,掛著銀晃晃的小鏈子,雖然也沒看見臉,但一整個就是行走的潮流。青春時尚的氣息撲麵而來,連背影好像都在冒著一股子帥氣。


    對比自己,諸葛玘諾隻能在心裏大聲說著學到了學到了,年輕人就是不一樣。


    意識到在背後偷看人家的時間太久是個很冒昧的舉動。她拿出手機來看,以掩飾那不為人知的心虛。


    再抬頭的時候,小年輕已不見蹤跡。


    不見蹤跡,卻留下痕跡——一部手機。


    不是很確定,但諸葛玘諾猜想大概率就是剛才那個小年輕的。分析他剛剛在這裏候機,應該和她乘坐的是同一個航班,於是撿了手機,坐在了剛剛那個小年輕坐的地方,等著他回來,好把手機還給人家。


    拾金不昧是好品質,原地等待是好方法。


    左等右等他都沒有出現;登機的時間到了,他還是沒出現;登機時間還剩五分鍾的時候,他依舊沒出現。


    饒是諸葛玘諾現在這不管不顧的心態,在這種時候她還是有點慌了。


    她做了一個時間設定,如果過兩分鍾他再不出現,那就交給機場的人員處理了。也不能為了做好事,耽誤了自己的事吧,她自認還沒高尚到那種程度。


    正這麽想著,一個人,背著包飛奔而來,因為一樣是帽子口罩的顯眼裝扮,諸葛玘諾一眼認出就是那個小年輕,


    “您好!”諸葛玘諾想要迎上去還手機,來人卻徑直衝向登機口。可能沒覺得是在叫他,小年輕甚至連個頭也沒回。


    時間緊張,登機口的工作人員很快給他“滴”了一下機票,諸葛玘諾隻好慌忙在vip通道刷了登機牌。


    兩人前後通過驗證。


    他拿上機票就很快往裏走了,她跟上。


    “哎,您好。”諸葛玘諾繼續追著叫他。


    不知道是因為戴著口罩導致聲音被隔絕的緣故,還是她的聲音實在是不夠響亮。小年輕絲毫沒有放慢腳步,隻是悶頭往裏跑。


    諸葛玘諾沒辦法,也隻好加速跑。


    既然動口不行那就動手吧,眼看著要追上了,她伸手扯了扯小年輕的衣袖。


    或許動作還是過於溫柔,再加上兩人都在連走帶跑的狀態下,小年輕依舊沒有察覺。


    諸葛玘諾重重拍了他的背,放大了點嗓門:“您好!”


    小年輕終於停下。


    帽子遮住了額頭,口罩遮住了鼻子嘴巴。但在他一回頭的瞬間,她分明在露出來的眉眼中看到了厭惡與不耐煩。


    “您好,是您的手機?”諸葛玘諾可不想這樣被人討厭,單刀直入,說話的同時把手機遞到小年輕麵前。


    小年輕一摸屁股兜,緊皺的眉頭突然放鬆,語氣很溫和:“哦,是我的。謝謝。”


    普通話很標準,聲音也很好聽。


    諸葛玘諾交還了手機,心裏嘀咕了一下:“現在的孩子脾氣真大,帥有什麽用,沒禮貌。”


    又提醒了句:“來不及了。”就轉身往機艙門裏走。


    小年輕並沒有馬上走,拿著手機立馬先回了個微信。放下手機往艙門走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剛才人家幫了個大忙,自己卻是一副別人欠他一百萬的態度,有些後悔加慚愧。


    可是現在幫他的人走了,他也沒有機會能再說什麽。


    還好,他還能試著到機艙裏找一下。


    他一進飛機就盡量把座位上的人默默掃視了一遍,不過除了聽見嬰兒的啼哭,他沒能如願。


    “好在說過一聲謝謝了。”他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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