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聽話點,立馬回家,今天晚上還給你畫。”


    “哥哥說真的。沒有騙我。”


    “不騙你,所以馬上回家。”


    “好。”小姑娘答應的痛快,隨手抄起放在一邊的手提包就要往外衝“那哥哥先去畫室脫好衣服等我哦。”


    遲寂“……。”


    切斷電話後,小姑娘走的快,近乎用跑的,從頭看到尾的王醫生忍住想笑的衝動,猶豫幾秒還是決定……作為一個局外人的身份來告訴她一些,她永遠都看不到的事。


    “傾傾,等一下。”男人走到門口,叫住已經快要走到長廊盡頭的小姑娘。


    聽到聲音夜傾腳步一頓“王叔叔還有事?”


    “沒有,隻是想告訴你 ,有些人或許比你想的更愛你,隻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有時候主動說出來其實沒那麽難,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不會原諒你呢?”


    整整坐了一路上的車,夜傾腦海中反反複複都是這幾句話。


    更愛我!


    他會嗎?


    如果她主動說出來,他真的會原諒她嗎?他們的關係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嗎?


    數不盡的問題湧上來,夜傾知道,這些問題,她沒有一個確定的 。


    她不是神仙,所以遲寂的內心深處,她永遠都猜不透。


    “到了,小姐。”司機連喚了好幾聲,夜傾才回神,掏了錢之後下車。


    腦子照舊暈暈乎乎的。


    推門進屋的時候 ,由於大腦發懵的緣故,夜傾壓根沒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人。


    遲寂盯著她,看著她扶著樓梯,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三樓去。


    還挺著急。


    本著惡劣的心態,他並沒有叫她。


    小姑娘走的認真,他看的也認真…


    “嘶……。”在寂靜到隻有輕緩腳步聲的客廳,痛呼抽氣的聲格外醒目 。


    “夜傾 ”。


    聽到聲音,遲寂飛快的往樓梯上趕。


    小姑娘可能住上樓梯的時候沒注意,腳尖沒踩穩,硬生生跌下來好幾個台階……


    血色的印記從膝蓋位置隱出,不用看,遲寂都知道情況有多嚴重……


    “沒事吧!疼不疼,去醫院 ”。


    後三個字一出,夜傾瞬間清醒了,要是到醫院的話,那她所有的謊言不是都會暴露……所以不可能去醫院,一定不能去醫院 。


    “沒事的,不是很疼 ”。


    嘴上雖然這般說,但酷烈的痛感和血液湧出的感覺讓夜傾還是控製不住的發抖,垂在一邊的手緊緊縮著 。


    遲寂沒拆穿她的強撐,忍著痛與氣將跌倒在地的小姑娘抱起來……


    “讓你走路腦子裏想別的 ,現在摔傷了吧!” 。


    女孩靠在他懷裏,腦袋緊緊貼著他心口“這個時候,哥哥還要罵我嗎?”


    “不罵你罵誰?不長心。”


    嘴上雖然說的凶,但放下的動作輕的似一陣綿軟的風,一點力道都沒有。


    生怕弄疼她。


    “坐好,別亂動,我去給你拿醫藥箱 ,消完毒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


    “不用,不是很疼的。而且我不想去醫院。”


    遲寂垂下眼皮,沒再說,拆開醫藥箱和酒精給傷口消毒處理……


    “最近不要碰水了先 ”。


    “那我怎麽洗澡?”


    對於她壞笑的發問,遲寂照舊鐵麵無私“那就先不洗,一個月不洗澡問題也不是很大 ”。


    “我倒是可以。”夜傾一向沒臉沒皮,回的得心應手“就怕哥哥晚上抱我的時候,會更睡不著。”


    遲寂“……。”


    “所以隻能麻煩哥哥給我洗澡了”。


    “……”。


    “我現在可以畫畫了嗎?”瓷白如玉的細腿上,一圈圈白色的紗布纏著,格外影響美感。


    “還想著畫畫。”


    “哥哥答應過我的 ,不能反悔的 ”。


    遲寂將小姑娘放在他腿上的腿拿下去,眼神晦暗不明“我是答應過你沒錯,那是在你身體健康的情況下,你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能畫畫。”


    “這就不用哥哥擔心了,畫畫是用的手,又不是腿…… ”。


    話說到一半,大小姐突然意識到“哥哥,你是不是不想給我當模特了。”


    遲寂“……。”


    “算了,哥哥玩不起就算了。”


    “誰說我玩不起的,來吧!畫,想怎麽畫都行 ”。


    話一出,小姑娘開心了“行,那哥哥先抱我去畫室吧!然後把衣服脫了,躺下,等我。”


    “……。”


    後續到底是遲寂反悔了,強硬的摟著小姑娘吻了好一陣 ,才安分下來。


    “現在聽話了。”有些粗糲的大拇指將女孩嘴角的水液擦去。


    遲寂喘著氣。


    “可是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小姑娘薄薄的胸膛起伏。


    “你覺得你現在這樣子還能動 。”


    “不會影響的,哥哥不相信我的技術。”


    “好了,等你腿徹底好了 就給你畫。滿意了吧!”


    “你說的。”女孩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繾綣溫柔 心情頗好。


    空氣溫和綿長。


    ……


    夜傾的這次傷整整養了一個月,遲寂也將大部分都工作搬到家裏,幾乎無時無刻陪著她。


    溫柔纏綿的背後,兩人都沒有再提起孩子。


    仿佛他壓根不存在


    深夜時分 ,南城的氣溫最近升了不少,夜間蓋著一件厚毯子有些熱。


    夜傾是被熱醒的。


    透過浮動的紗簾微光,先入眼的就是一雙纖長的睫毛。


    一瞬間,夜傾被熱醒的煩意瞬間消散不少。


    也顧不上熱,整個人緊緊貼著遲寂。


    似是夢中所感,又或許是不知何時養成的本能,遲寂將小姑娘抱得更緊。


    緊到兩人之間一絲縫隙都沒有 。


    夜傾嘴角不自覺的抿起一彎淺笑,她喜歡他下意識的動作。


    但是……驀地一瞬,她腦海中想到什麽,淡淡輕笑僵在嘴邊。


    視線下移, 看不真切。


    一個月前睡覺的時候,他明明就算再困,還是會控著身上的動作,不碰到她,怕傷到孩子……如今…怎麽會挨的這麽近…忽然夜傾又想到,她從樓梯上摔倒那次,心思那麽細的他,怎麽會不過問孩子的事。


    那模樣,就像她沒有孩子一般。


    這種認知與猜測讓夜傾一下子僵住,臉上表情變了又換。


    如潮水般洶湧澎湃的窒息感吞沒了她……


    夜傾呆怔了足足十秒,才艱難醒神 。


    透過微光 ,去看遲寂的眼,自顧自的發問“你知道了嗎?”


    但睡夢中的人自然不能給她答複。


    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又為什麽不說。


    夜傾不知道,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哥哥是在等我主動承認,還是……這是你給我的最後一次機會。”


    腦海中翻騰的浪潮一陣陣,夜傾覺得自己腦子險些要炸掉。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又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淩晨時分被熱醒的困意一點都沒了,她睜著眼,看著薄陽初升,遲寂最近是真的累了,公司和家裏兩頭跑,讓他眼底的烏青一層蓋過一層。


    整整到午間時分 ,他才睜眼。


    睜眼瞬間,下意識往懷裏看,但……


    沒有人。


    而且旁邊的溫度早就涼了,小姑娘離開了有一陣。


    遲寂黑眸動了動,不知在想什麽。


    夜傾早晨八點的時候就起來了,準確來說,她是自昨夜醒來,一整晚都沒睡。


    照舊是昨夜的事如魔咒一般纏著她。


    她想不通,又無可奈何 。


    在選擇告訴和繼續隱瞞間,她飄忽不定,她不知道她主動說了,這場華麗的外衣還會不會維持之前的樣貌……要是不說,她根本隱瞞不下去。


    越想越煩……刺啦一聲,覆蓋而上的白色畫紙被戳破。


    濃稠的顏料汁水因為大力而順著筆尖滴落……在紙張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這是夜傾一向的發泄方式……因為剛才的用力,一幅本已完成大半的絕色畫作被徹底摧毀。


    夜傾看的心煩,一把扯下,揉碎,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蓋上一張……繼續。


    這樣的動作,今天她不知道自己重複了多久…。


    女孩弄的認真,絲毫沒注意到在門口看了許久的人。


    遲寂穿著拖鞋,中午時分,太陽正好,薄薄的光將他快要遮住眼睛的黑發分成一層又一層……忽明忽暗的光影下,讓人看不清本來神色。


    按理說,他本應該進去安慰,但……莫名的, 他知道她是因為什麽煩躁……


    夜傾在畫一個新的從沒有挑戰過的領域……


    她本就是為孩子心煩,筆尖所移動而成的一幅幅自然是稚童模樣…


    寂靜的畫室,流暢的筆尖……一人站著,一人發泄著……沒有人先看到對方 。


    遲寂盯著看了許久許久……最後終歸是心疼她。


    全然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推門進去 。


    …“哥哥睡醒了。”她停筆,收尾,動作稍顯局促。


    “又再畫畫?”


    兩人都是一副裝傻的模樣 。


    “對,最近太無聊了,想給自己找點事。”


    “去吃飯吧!”遲寂牽過她的手,自動忽略掉畫布上已經清晰可見的孩子雛形。


    “好。”


    畫室門被關上,窗外一陣風吹過,蓋在支架上的畫作被吹散……洋洋灑灑飛了許久,又跌落在地上,不巧觸上幾滴紅色顏料,醒目嫣紅。


    “怎麽不開心?”遲寂當全然不在意的問。


    “沒有。”小姑娘喝了口湯“哥哥想多了。”


    遲寂餘光瞥她幾眼 ,他自然清楚隔在他們中間的是什麽。


    更知道這件事如果不解決,他們應當都不會放下。


    說來,也可笑,他明明一向討厭被人騙,尤其是他,這會讓他無數次想到三年前的場景,一遍遍在腦海中上演 。


    但當他真的知道的時候,他好像遠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生氣。


    遲寂不知道自己是犯賤被騙的次數太多了,還是因為騙他的人是她,與隻會是她 。


    所以,她可以無數次的去原諒。


    好像在愛她 ,在受騙這件事上,他的選擇從來隻有一個。


    不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


    “夜傾,有些事情我沒有那麽在意的,所以你可以說,我也希望是你主動說。”


    毫無厘頭的一句話炸出來,夜傾拿著勺子的手一僵。


    她清楚他在說什麽。


    所以,哥哥是真的知道了。


    真的在等她……


    “好了,吃飯吧!等這陣我忙完,我們辦婚禮吧!”


    “辦婚禮?哥哥不是不想公開 。”


    遲寂被小姑娘豐富的表情弄的一愣“沒有不想公開, 是怕……。”


    “算了,等以後再給你解釋 好了,先吃飯吧!。”


    夜傾一口口湯汁喝的毫無味覺,隻知道一下接著一下往口中喂。


    所以 哥哥 那句話的意思是隻要她主動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會有任何改變……


    所以,他不在乎她用孩子騙婚的事情……而且還要跟她公開,辦婚禮……


    夜傾覺得她好像被煙花砸中了,一束束繁星燦亮的星火在腦海中炸開…


    …“別笑了 ,吃飯。”


    這頓飯漫長到吃了整整三個小時 ,遲寂看著小姑娘吃一口 笑一會,如同犯病了一般 。


    也好笑的抿起唇角。


    對於孩子 ,遲寂一向是位於中間的位置,孩子可以有,沒有也無所謂 。


    愛的人是她,所以才會愛跟她共有孩子。


    對於當初她拿孩子騙婚的事,遲寂知道,他是不在意的,無論她用沒用這個辦法,他都知道,除了她,他不會跟任何人結婚。


    所以,當時她拿孩子要求跟他結婚,遲寂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他到底是為了對所謂壓根沒有任何感情的孩子盡一些可笑的父子親情,還是隻是想找一個名正言順的關係,堂而皇之的跟她結婚。


    因為早在不知不覺中,她離不開他,而他也離不開她。


    那段相互折磨的關係中受益最大的到底是誰?


    他分不清。


    遲寂吃完的早,最後實在等不下去了,先一步進了浴室,給自己衝了澡 。


    在他離開之後,夜傾再也控製不住表情 。


    悸動的渾身發抖 。


    明天,明天,她就將那件事告訴他,從此以後,他們中間不會再有任何秘密,所有隔閡阻礙都會徹底消散摧毀,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


    然後她們會結婚,會去度蜜月,以後,她也會盡量讓自己變成一個正常人,用正常人的手段去愛他。


    他們應當會很幸福的吧!光是想想夜傾就控製不住的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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