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背影在拐角處再也看不見,夜傾才收回視線。


    瞳孔流出困惑,轉頭看向一旁安靜垂眉的俊郎少年,聲音柔啞“許翊哥哥,他剛才是不是說討厭我?”


    宋許翊猶豫了幾秒,又回想了一下方才兩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他不由得心慌了幾分,語氣極淡的嗯了聲,緊繃的臉上露出幾抹心疼,“所以,傾傾開心點,別再……。”


    話未盡 ,但夜傾自然清楚。未盡的話無非是——


    別纏著他 ,別賤兮兮的往上湊。


    大小姐自小性子傲,雖然夜傾覺得她的性格應該有挺多人接受不了的。


    但優越的家世和權勢,幾乎沒有人敢當麵說出來。


    再看不慣,也得憋著。


    但這麽多年的第一次被他給破了——這種感覺新奇的同時,更多的是惱。


    憑什麽 他是那個例外?


    別人不服憋著,他也同樣。


    夜傾手澀縮一下,眸中的黑意由深變濃,最終又變成一道熾熱的的火焰。


    烈焰洶湧。


    很好!


    那個例外,他想當就成全他。


    宋許翊喚了好幾聲,夜傾才回神,跟著他進了辦公室 。


    之前那幾個心理醫生,大小姐覺得沒什麽用。


    除了會說一些無腦的大空話之外,再無別的用處。


    希望今天這個有點用。


    關上門之後,偌大的屋內隻有兩個人。


    微風吹過,一道清脆的風鈴聲乍起……破碎略顯淩亂的碰撞聲。


    在寂靜的屋內格外助眠。


    “坐吧!”是個溫柔知性的女人。


    夜傾嗯了聲,靠在座椅上,舒服的閉上眼睛,不得不得說這裏確實是一個適合睡覺的好地方。


    “夜小姐現在可以閉上眼睛,想一想讓自己開心的事。”


    夜傾眼睫顫了顫,淡淡陰影掃過眼窩,回答的直接又肯定“沒有開心的事。”


    心理醫生明顯僵了一瞬,但良好的職業素養又讓她很快回神,她話鋒一轉“那你覺得做什麽可以讓自己開心。”


    夜傾細細想了會。一時之間,腦中閃過太多畫麵……但又頃刻間消失殆盡。


    從小到大,她開心的次數並不多,唯一幾次露出真心笑意的大概就是她在美學上獨特的破壞與摧殘。


    “什麽都可以?”大小姐反問。


    “嗯,什麽都可以,隻要是可以讓你開心的事。”


    聞言,夜傾抿唇笑笑,滿意勾唇,瀲灩的如同一泓秋水盈盈。


    什麽都可以。


    她腦中所思,所想,所壓抑的,都應得到釋放。


    意識清醒的最後瞬間, 夜傾第一次覺得心理醫生還是有點用的。最起碼比前麵幾個隻會說空頭大話的人有用多了。


    她的想法,她的觀念,屬於她的就是她的,誰都別想改變。


    同樣,人心中的貪念,卑劣,病態也應任由其滋生滋養,這樣,她才是她。


    極致真實的她。


    *


    回去的路上,蘇溪這麽多年第一次對遲寂生氣。


    連罵了他好幾句。


    遲寂忍著笑,由著她罵。


    “小寂,你怎麽能不問清楚 ,上去就直接質問人家小姑娘,人家本來就喜歡你,你這麽說,這小姑娘回去得多傷心啊。”


    喜歡他?傷心?


    遲寂嘴角一扯,喜歡個屁。傷心個屁。


    純純故意抹黑他。


    就她對他那反應,說喜歡他,大概隻有他媽信。


    遲寂手拿著治心髒的藥,安靜乖順的走在母親身邊。


    聽著她嘮叨。


    “小寂,我說了這麽多,你記住了嗎?等從醫院回去,一定要找時間給人小姑娘道歉知道嗎?”蘇溪邊說邊憤恨的瞪了自己親兒子一眼,清亮的眼眸閃出幾分心疼。


    “還不知道這小姑娘晚上會不會哭。”


    遲寂“……。”


    哭個屁。


    她要是能哭,他倒立洗頭。


    結果確實如遲寂所言,夜傾回去連一滴淚都沒掉。


    大小姐正在思考 該如何能讓自己更開心。


    就是這個思考的時間有點長。


    不知不覺中。


    時間如指尖的細沙,握不住,慌慌又過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時間,夜傾沒再見過他。


    同樣,也確實如他所願,她沒有再出現在他麵前。


    兩人都像從彼此的世界消失,再無瓜葛。


    月光清淺間也隱隱帶著涼意。


    十一月份,南城溫度降下來,涼涼冷風順著窗嚴吹進——


    夜傾手指微紅的握著畫筆,本想在這一個月內找找讓自己開心的事。


    但莫名的,什麽都找不到。


    連帶著對畫作摧毀的熱情都消散不少。


    她手指順著畫紙邊沿勾勒,描摹。


    驀地,“刺啦”一聲一把扯下。


    將廢紙團扔在地上,整整一天一夜,她沒有動過。


    腸胃滴水未進。


    但無論怎樣聚神,還是不能做出符合她意願的極致畫作。


    除了畫他有靈感之外,再無其他。


    ——但又想到當日她的話。


    大小姐止住了這個念頭。


    賤兮兮的往上湊,她不會。


    除非他來求她 。


    至於這個求, 該如何,她會好好思量。


    這個獨屬於他的例外,她給他 。


    隻給他。


    在她又要即將扯下下一張畫紙的瞬間,一個電話打來。


    她本不想接,但看到來人,又想到,當日兩人不太愉快的溝通過程。


    大小姐還是興致缺缺的點了接聽,將手機扔在一邊。


    畫筆仍不死心的開始創作。


    “傾傾。”那邊說的很慢,夜傾猜測估計也是醞釀了許久。


    畢竟她在人心上一向把握的極好。


    “老師好。”


    “嗯。你好。”李月很有眼色的下了這個台階,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直奔主題。“你最近有畫畫嗎?”


    她畫筆一頓,對李月突然直接的態度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秉持著你來我往嚴謹態度的大小姐,自然也直來直去“沒有。”


    “為什麽沒有,是沒有靈感,還是……”。


    她筆鋒一勾,紙張破掉,純淨如水般剔透的淺淺眼瞳裏閃著幾抹鋒利的光。


    隱隱帶著幾分報複意味——


    “沒有靈感。”她說的直接。


    “沒有靈感啊?”


    那邊默了瞬。


    空氣靜下來,沒有人再說話。


    夜傾扔下畫筆,在等那邊的答案。


    畢竟這個時候老師的“目的”就該出來了。


    是真的為了她好,還是自己的名譽。


    她很想知道。


    李月在手機裏查了會,隔了三十秒才開口解釋“傾傾,我剛搜了下,那個張蒼老師正好最近在國內授了一堂課,你可以去找找靈感。”


    夜傾對這張蒼是誰不感興趣 。


    對自己有沒有靈感這個事,也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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