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中拿著探路的長棍,艱難地走在雪地上。


    楚薑臨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祁燁。


    他突然想到出車禍前,有人說祁燁當上帝王,成為了一名明君。


    隻是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楚薑臨有些不明白,直到他看到祁燁轉身,那雙看起來空洞無神的眼睛,正撐著長棍一步步往回走。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楚薑臨的腦海裏湧現出來。


    直到看見祁燁有些笨拙的動作,楚薑臨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怎麽,怎麽會這樣?


    眼看著祁燁步伐越來越快,隱約有摔倒的趨勢,楚薑臨下意識往他的方向跑去。


    直到他的手扶住祁燁的手,穩住他的身子,楚薑臨這才鬆了一口氣。


    “楚……楚兄。”低著眸的祁燁,摸到了那紋路熟悉的玉佩。


    他下意識喊了人。


    他等了三百多個日夜。


    他知道,他在身處黑暗中選擇的神明,亦選擇了他。


    ……


    楚薑臨醒了,最開心的當然是祁燁。


    隻是他的眼睛,在楚薑臨多次詢問下都是以無果收場。


    後來是來看望楚薑臨的林非,告訴了楚薑臨真相。


    帝王之位其實並不好坐,更何況還是人人都不認可的祁燁?


    所以有人千方百計阻撓,可祁燁還是不顧危險,坐上那個位置。


    他知道新的王朝會迎來一次大動蕩,以太子殿下的能力,恐怕難以服眾,更難以短時間內將王朝的秩序恢複正常。


    所以他一上位,就以雷霆手段將麻煩快速處理掉。


    隻不過他坐在那個位置上,還是會有人生出歹心。


    等祁燁反應過來,他的眼睛已經開始出現問題了。


    這件事,他沒告訴所有人,他依舊同祁舟一起處理這新王朝的事務。


    直到新王朝建立初始,隱隱有向好的趨勢,祁燁覺得時間到了。


    所以一年後,祁燁主動將皇位還給祁舟。


    祁舟震驚:“陛下這是何意?”


    “這個位置本就是皇兄的,現在應該歸還原主了。”祁燁回答的很輕鬆。


    從那晚他悄悄進入父皇的寢宮被祁舟發現時,他當時覺得祁舟必須死,可祁舟一眼就認出了他,還讓他趕緊走。


    那時候的祁燁有點看不懂祁舟。


    走之前他問:“皇兄為何要這般做。”


    “你沒罪。”祁舟盯著人們口中已經墜崖身亡的十一。


    他的弟弟本就無罪,可有人卻要給他的弟弟扣上有罪的帽子。


    他有眼睛耳朵嘴巴,他還能思考。


    他不願意同那些人一樣,若是如此,那跟被人牽著的畜生有何區別?


    祁燁震驚。


    在走之前,他問祁舟:“若是皇兄願意,臣弟能助你。”


    “走吧。”祁舟轉身背向祁燁。


    “以葉公子的身份。”祁燁盯著祁舟的背影,這是祁燁第一次選擇信任祁舟。


    祁舟震驚轉身,他看著祁燁,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皇兄等著便好。”


    話落,祁燁帶人離開了寢宮。


    其實,祁燁本來應該怨恨這個世界的,如今他大仇得報,擁有這樣的權利,所有人都會成為他腳下的螻蟻。


    可在懵懂的年紀裏,有人願意將善意度化他,有人願意在黑暗中向他伸出手。


    甚至曾經他覺得他和祁舟是兩個人,直到他看到、聽到祁舟為他做的那些事情。


    他想,他大抵還是幸運的。


    他兒時有母妃,有九叔,他還有一個對他好的皇兄。


    少年時結識了楚兄和林兄。


    他的人生也不是特別糟糕,隻是運氣不太好。


    如今新王朝建立初始,百姓安居樂業,征伐停止。


    楚薑臨希望的事情,他親自做到了,隻是楚薑臨還未醒。


    ……


    祁燁要退位的事情,起先祁舟並沒有答應。


    直到祁燁覺得拖不得,這才將真相告訴了祁舟。


    他的眼睛時好時壞,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瞎,他不清楚他以後的世界會不會是黑色的。


    一個瞎子帝王,怎麽會在那個位置上坐長久。


    他已經替祁舟將朝廷上所有存在的隱患給拔掉了。


    祁舟能安穩的當個帝王,而他要帶他的楚兄去訪遍世界名醫。


    他要讓楚薑臨醒來。


    聽完林非的話,楚薑臨瞳孔驟縮:“所以,他的眼睛是被人下藥所致?”


    “是,雖然人都已經處理掉了,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這半年來,他眼睛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就會帶你去尋醫,壞的時候就是那樣。”


    林非說著,目光看向院子裏慢吞吞走路的祁燁。


    楚薑臨順著林非的目光望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直到他在一聲“楚兄”中,楚薑臨下意識向祁燁走去。


    “楚兄要回去了嗎?”如今楚薑臨醒了,林非來了。


    他好像沒有理由再挽留楚薑臨了。


    “不回去。”楚薑臨看著眼神空洞的祁燁,他說:“我帶你去尋名醫,這蒼山負雪,我陪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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