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聲依舊回蕩在這不知名的空間裏。


    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麵容,燭火除去黑暗,牆壁上隻映出戴著帷帽之人的身影。


    在神經緊繃之下,被鐵鏈捆綁雙手的人,思緒回到了十幾年前……


    ……


    ……


    ……


    十七年前,祁國城,春三初五。


    今日無光,天空昏暗,烏雲翻滾,狂風猛烈地吹著新生的枝芽。


    皇宮的某處寢宮內,響起女人一次又一次慘叫聲,叫聲中伴隨著幾句:“皇後娘娘,再堅持一下……小殿下馬上就要出來了。”


    寢宮內外,宮女低頭端盆進進出出,鮮血和溫水來回換著,腳步聲融入了雨聲中。


    寢宮內的燭火映在窗欞上,外麵的人隻能看到裏麵的人影走來走去,而遠處的閃電一次又一次的撕裂天空。


    直到一聲啼哭伴隨著驚雷響起,隨後就沒了聲音。


    屋內的人剛驚喜喊著皇後娘娘:“娘娘,是皇子!是皇子!”


    隻是話落,說話之人才發覺躺在床上的女人沒了動靜。


    “皇後娘娘?”聲音帶著遲疑,直到接生之人將手放在女人鼻前,又微微顫顫地縮回手。


    “皇後……娘娘,薨……薨了。”


    隨後,寢宮內有個宮女突然發出一道尖銳的聲音。


    緊接著,外麵的人,隻能看到寢宮內的人,慌亂地往外跑。


    黑幕之上,雨越下越大。


    這本是驚蟄之日,不料遭遇如此惡劣天氣。


    而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半個月。


    莊稼難以播種,本在春日耕種的種子,如今全淹沒在雨水中,缺氧致死,早些日子,百姓求神拜佛,請人做法,卻依舊濟事無補。


    隻能看著大雨傾盆而下,淹沒國土的每個地方。


    就是這樣的惡劣天氣,依舊有人穿著蓑衣撐傘在街道上行走。


    “聽說皇宮裏的皇後娘娘在生了?”


    “是的,希望母女平安。”有人雙手合十,望天祈禱,


    “母女平安?你怎麽那麽確定皇後娘娘肚子裏的孩子是小公主?”


    “猜得。”


    “為何?”


    “因為皇後娘娘是燕國的神女,神女再生一個小神女,你說這接連下了半個月的雨,會不會停下來?”


    “神女真的會顯靈嗎?那我也祈禱皇後娘娘母女兩人平安。”


    遠處有人穿著蓑衣佝僂著身子,經過屋簷下躲雨的兩名女子。


    聽到這番話,他掃了一眼那兩名女子臉上的期待,最後停了下來。


    “道士先生,怎麽了?”那兩名女子看到蓑衣下的服飾,一眼認出了雨中之人的身份。


    那人戴著帽子低下頭,壓低的音量,聲線顯得十分蒼老:“這祁國城內,哪裏有什麽神女啊。”


    “道士先生,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竟然對皇後娘娘不敬。”


    “老夫隻是路過這祁國城,瞧見這祁國城的天空上,彌漫著一股黑色氣體,便進來瞧瞧了。


    不料聽到你們所言,隻覺得愚昧至極。你們說那皇宮裏的娘娘要生了……”


    那道士說著低下頭,掐指算著,閃電再次將天空撕裂兩半,雨卻慢慢停了下來。


    周圍的燈火忽明忽滅,在草帽下的臉,麵露慌張地抬起:“這祁國竟有如此詭異之事。


    皇後娘娘誕下一子,生帶異瞳,異瞳降世,百年難遇,天災人禍,寸步難行,是災難不幸啊……”


    消息就這樣傳播出去,宮中更是謠言四起。


    得知皇後娘娘難產而亡,當今陛下直接衝了進去,竟沒有想到被宮女丟棄在地上的小皇子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


    走近,才能隱約看清地上的皇子睜開縫隙的眼睛裏,眼珠泛藍。


    謠言瘋傳,絕大多數百姓認為,這接連半個月的大雨,皆是因為皇後娘娘誕下的皇子,生而異瞳給祁國帶來的不幸。


    是災禍,是不幸,需要處死。


    可陛下仁慈,又幸寵皇後娘娘,根本下不去手,去處死這個孩子。


    就在眾人賭上性命,逼迫陛下處死小皇子時,被打入冷宮的賢妃娘娘,頂罪攔截


    ……


    “這些,便是……十七年前,公子想知道的事。”那人的聲音,十分虛弱。


    長時間被泡在水中,不吃不喝,精神上早已受到了折磨。


    再加之威脅,他將自己知道的基本上都說了出來。


    但唯獨沒有提出關鍵人物。


    祁燁側頭看了一眼身側之人。


    侍衛見狀,立即將水域中央的人,拖到了祁燁麵前。


    “咳咳——”地上的人,掙紮地抬頭,他想看看帷帽之內的那張臉長得如何。


    可差一秒他就能看到了,誰知帷帽之人突然蹲下來,掐住了他的脖子。


    “謠言可是你假扮道士散播的?”少年半蹲著身子,語氣極冷。


    那人翻著白眼,求生欲望讓他下意識點頭。


    “那又是何人指使你?”


    恍惚間,那人想起來那是在一個夜色中,有人穿著鬥篷,遮住麵容,給了他數兩黃金,隨後下達命令給他。


    “是……是一個女人,她……答應小的,事成之後……保小的衣食無憂。”見那人說話,祁燁鬆開了手。


    那人倒在地上,單手撐著身子繼續道:“那時小的走投無路,便裝作一個老道士,到處欺瞞詐騙,那女人找到小的,提及的要求實在是茲事體大,小的便……留了一個心眼。


    後來,小的發現,那晚參與那件事的人,都被人滅口了,而小的因為偽裝成功,便連夜帶著錢財逃離了祁國城……”


    他本來是不想再回來的,哪知外麵的戰事越來越嚴重。


    他帶妻兒隨難民逃到祁國城,這十七年過去了,他以為當年之事不會再有人提及。


    誰知今日的一切,讓他徹底絕望了。


    那人說完,幾乎是耗盡了力氣。


    祁燁顫抖著手,緩慢站起來。


    他本想離去,誰知道地上的人拽住了他的衣擺。


    “十七年前人盡皆知的皇宮之事,時至今日也不……一定有人提及,除非公子……你是那位皇後……之子。”那人拽著少年的衣服,視線往上看著。


    聽到這話,帷帽之下傳出了笑聲。


    笑聲帶著嘲諷和冷意。


    下一秒,地上的人就看到眼前之人,抬手將帷帽拿了下來。


    他眼戴著白色紗布,第一眼讓人以為是瞎子,可少年卻抬手扯下那條白紗布。


    右眼那顆湛藍色眼睛,映入了地上之人的恐慌神情。


    刀鋒見血,呼吸停止。


    少年將劍丟給旁邊的侍衛,轉身離開前,冷漠了吐出:“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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