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錚還在和常父說著話,就見常寧怒氣衝衝跑了出來,直接往門外走去!


    常父連忙問:“四丫頭,你幹嘛去!”


    沈彥錚早在見她臉色不好的時候就已經上前,拉著她的手小聲問道:“乖寶,怎麽了,發生何事?”


    常寧霎時眼睛都紅了一圈:“我那幾個姐姐……”


    “四丫頭,你夫婿還在呢,你別鬧!”


    匆匆趕出來的常母看到沈彥錚質疑的表情,不好意思笑了笑,“一些小事……”


    “小事?”


    常寧聲音加大,聽起來甚至有些尖銳,“我大姐命都沒了也是小事?”


    她用一種極度不理解的眼神看著常父常母:“在你們眼裏女兒到底算什麽?是不是和一隻雞一隻鴨沒什麽區別?需要錢了就可以拿出去賣掉?”


    二老麵色也不好看了起來:“你胡說什麽!”


    沈彥錚臉色一沉:“怎麽回事?說清楚!”


    二老訕訕,訥訥不敢言,常寧眼淚都流了出來:“我大姐,被她那丈夫活活打死了!”


    說罷埋在沈彥錚懷裏嚎啕大哭,人被打死了,往娘家遞信過來,反倒怪罪他們,說你家女兒身子骨兒太弱,年紀輕輕就去了,留下幾個年幼小兒無人照看。


    害得他們家還要再出一筆錢另娶一個媳婦兒,甚至要求他們返還當時彩禮的一半!


    常父常母自是不肯,別說沒有這道理,就是有,那銀子也早就被兒子拿走了!


    兩家圍繞彩禮很是大鬧了一場,最後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


    隻有那可憐的大姐姐,灰撲撲地死去了,無人問津。


    常寧哽咽著說道:“殺人償命,憑什麽那家人還能好好地娶媳婦兒?”


    二老勾著腰,看起來更加蒼老,歎著氣說:“女兒嫁出去,就是別家的人,是死是活,我們也管不著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丈夫打老婆不是天經地義?


    沒聽說誰家丈夫把老婆打死了還要坐牢的。


    常寧怒吼:“既然男人殺妻不用坐牢,那女人把丈夫殺了是不是也不用坐牢?”


    “你閉嘴!”


    常父嗬斥道,轉而看向沈彥錚:“寧娘不懂事,女婿莫怪!”


    “無妨。”


    轉而叫來武風:“把京城府尹請過來。”


    說罷不管二老震驚迷惑的眼神,拿出手帕幫常寧擦眼淚:“乖,不哭,此事會還你大姐一個公道!”


    常寧眼睛一眨就是一串熱淚:“還有我二姐……”


    二姐第一胎生了女兒,第二、第三胎也是女兒,隻不過這兩個一個出生即夭折,一個沒過滿月也夭折。


    常寧離開家去到侯府時剛懷上第四胎,生出來也是一個女兒,這個倒是好好活了下來,不過連生四胎都是女兒,在夫家哪有好日子過?


    沒過多久又懷上第五胎,終於生出一個兒子,可惜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沒過三個月,這唯一的男丁也早夭了。


    後麵生了第六胎還是個女兒,聽母親說如今人已經有些魔怔了。


    三姐姐倒是稍好一些,丈夫不打人,她也順利生下兩個兒子,隻是那戶人家太窮了,當時幾乎是傾家蕩產娶了媳婦,婚後日子自然難熬,兩個大人兩個小孩都餓得皮包骨。


    沈彥錚無聲安撫她,讓人把那幾戶人家都提過來,又讓侍衛去和村裏打聲招呼,征用那塊空地。


    沒過多久一身官服的京城府尹帶著人騎馬趕來,下馬的時候官帽都歪了,誠惶誠恐地就要過來下跪,被一隻手大力鉗住,他抬頭:“武統領?”


    武風沒說話,隻以眼神示意,那府尹立馬明白了,陛下這是不想暴露身份。


    他站直身體,走向空地中央,村裏得到消息緊趕慢趕搬了桌椅條凳,村長在一旁戰戰兢兢:“大人,您請坐!”


    府尹看向陛下,見他微點了頭,才放下心來。


    周圍站滿看熱鬧的人,連京城裏官老爺都過來了!


    那三戶人家糊裏糊塗被帶了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何事,常家大姐的夫婿是個富農,一路被人像狗一樣拎著,早就一肚子氣,他長得也五大三粗,一開口聲音轟隆隆的:“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在搞鬼!村長,是不是你!”


    村長壓根不敢說話,那人還想再罵,被人一腳踹在後腿窩,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府尹大人在此,肅靜!”


    那人一愣,見坐在上首之人身著飛禽官服,身後還站著官府護衛,臉上幾乎是立刻露出諂媚的表情,磕了一個頭:“小人李永壽,拜見大人!”


    “不知大人今日傳喚小人,所為何事?”


    府尹路上已有所了解,既然是皇上意思,他自然知曉該如何做,當下便厲聲問道:“李永壽,聽人報案,說你的發妻常氏被你活活打死,是也不是?”


    那人一愣,顯然沒想到是這麽個情形,況且事情都過去了一年多,“大,大人,這是小人自,自家的事情……“


    說罷他狠狠瞪向站在一旁的常家二老,一定是這兩個老不死的搞的事!


    “國有國法,殺人乃是重罪,豈可因你一句家務事就草草了之!”


    “大人,冤枉啊!”


    李永壽又砰砰磕了三個頭,“這鄉下家家戶戶都是這樣,豈能怪罪小人一人!”


    府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陛下,就差伸出袖子抹汗了,見陛下給了一個眼神,立馬會意:“前朝皇帝昏庸,官員毫無作為,如今新朝伊始,當今聖上勵精圖治,自然不可讓你等違法犯罪之人蒙混過關!”


    他向北拱了拱手,說道:“自即日起本官會徹查此等惡劣之事,惡意殺人者,自當伏誅!”


    圍觀之人中有女子悄悄落下淚來。


    正如那李永壽所說,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女子若所嫁非人,自是如履薄冰,運氣不好便丟了性命,鮮有人能為其伸冤,轉瞬間就成了一抷黃土。


    常寧看得心酸不已,就算惡人伏誅,她那可憐的大姐姐也回不來了,夫家早有新婦,她留下的幾個小孩宛如小獸般擠在一起。


    更別提她那眼神空洞的二姐,已然又大了肚子。


    明明才二十五六,看起來卻形如老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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