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沒一會整個房間燈火通明。


    下人們往來匆匆,叫大夫的叫大夫,請老夫人的請老夫人,還有人說把侯爺也要請過來,屋裏屋外嘈雜地像菜市場。


    常寧根本不用偽裝,整個人已經像受了驚嚇般快要虛脫,要不是同春同夏兩個人扶著早就要跌倒在地上。


    還說沒有仇,這要是沒仇常寧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念!


    沒一會兒就有人通報:“侯爺到!”


    沈彥錚換了件衣服,大踏步走進來,眼睛淩厲地掃視一圈,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他在府裏明顯很有威信,下人們全都低著頭不敢答話,沈彥平已經被抬上了床,沈彥錚看了一眼,隨即點名:“弟妹,你說。”


    常寧心裏一抖,總覺得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叫出來不正經極了。


    她怯怯地抬頭,對上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又趕緊低下頭:“我,我原準備休息,臨睡之前來看二爺,發現他突然渾身抽搐,昏迷不醒,這才趕緊叫了人……”


    “原來是這樣。”


    沈彥錚背著手,“多虧弟妹對二弟關心之至。”


    常寧訥訥不敢言。


    又聽他問道:“守夜之人何在?”


    “奴婢在。”


    兩個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沈彥錚說:“弟妹進來之前二弟可有什麽異樣?”


    小丫鬟仔細回想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並……並無……”


    “你們的意思是,二弟無緣無故突然惡化?”


    “奴婢不……不敢!”


    小丫鬟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侯爺明鑒!”


    沈彥錚走了兩步,叫道:“武風!”


    一個侍衛模樣的人站出來:“屬下在!”


    “把她倆先關起來,再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


    “是!”


    兩個小丫鬟剛被帶走,外麵又是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還有婢女的聲音:“老夫人,您慢些!”


    “平兒,平兒!”


    老夫人來不及梳妝,得到消息後披散著頭發就趕了過來,“我兒到底如何了?”


    她衝進內室,顧不上一旁的沈彥錚,徑直撲到床邊,沈彥平的臉色已經發青,眼看著進氣兒少出氣兒多,頓時發出一陣淒厲的悲鳴:“平兒!”


    “大夫,大夫來了沒有,快啊!”


    “來了來了!”


    這次來的是個陌生大夫,幾乎是被仆人架了進來,坐在床邊的時候還在喘氣,老夫人捏著帕子心如刀割:“大夫,快看看我兒!”


    大夫應了一聲便開始把脈,把完左手把右手,最後歎息著說道:“二爺已然是油盡燈枯之態,怕是不好了。”


    老夫人一聽,暈了過去。


    眾人又亂成一團。


    那大夫又趕緊給老夫人把脈施針,說她是一時氣血攻心,無甚大礙,很快便能清醒。


    沈彥錚讓人把老夫人扶到一旁休息,又讓大夫全力救治沈彥平,需要什麽藥材盡可取用。


    一副友愛弟弟的姿態!


    大夫這才隱隱感到後悔,不該貪圖那五百兩診費,這位二爺明顯要斷氣了,介時若侯爺一發怒,怕是有命拿錢沒命花!


    可現在也來不及思考這些,隻能先以金針穩住情況,再讓人去取老參等藥材。


    沈彥錚讓不必要的人都撤出去,自己坐到外間,又讓人扶著二夫人坐下。


    常寧坐在他下首,一動不敢動,總感覺有一道視線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可是旁邊還有這麽多丫鬟仆人,她連抬頭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


    腦子裏胡思亂想,這人現在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剛剛那麽惡劣,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致他二弟於死地,還把她拉下水。


    要是哪一天他想滅口怎麽辦?


    高門大院真是太凶險了!


    又想到如果二爺死了,那她是不是也活不成?


    老夫人肯定不會放過她,一想到這兒常寧就如坐針氈!


    沈彥錚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心裏冷哼一聲,“弟妹是在擔心二弟?”


    常寧:“……是,是。”


    要死啦這個人,突然開口做什麽!


    沈彥錚靠在椅子上,敲了敲扶手:“不必擔心,畢竟你也做不了什麽,隻是徒增煩憂。”


    常寧:“……”


    你可真會說話!


    “平兒!”


    軟榻上的老夫人醒來,被人扶著坐起,“老夫人,二爺在裏麵,大夫正在施針!”


    老夫人立刻起身往裏麵去,沈彥平身上已經布滿銀針,但他本人卻無一點反應,老夫人哭聲慘厲,聞者傷心。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衝出來,哀求道:“侯爺,派人去宮裏請個禦醫罷,平兒快要不行了!”


    沈彥錚正在喝茶,聞言連茶杯都沒放下:“不可。”


    “他是你親弟弟!”


    老夫人聲音尖利,“你難道要見死不救麽?”


    沈彥錚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您大抵是忘了,自從二弟出事,侯府已經請了多少回禦醫,又請到了多少回禦醫。”


    到後麵為什麽要找林大夫,為什麽今晚要找這個不知名的大夫,還不是宮裏已經對此不滿,真當禦醫是你想請就能請的?


    沈彥錚聲音涼涼:“侯府早已今非昔比了。”


    老夫人像是受了打擊般退後一步,馬上又振作精神:“再請最後一次罷,否則平兒很有可能熬不過去!”


    這可是她唯一的兒子啊!


    沈彥錚眼皮一抬:“侯府早已失了聖心,您若是想請,何不請尚書府出麵?”


    老夫人於氏,是如今戶部尚書的嫡女。


    “沈彥錚!”老夫人怒不可遏,“你就這麽見不得平兒好麽,一心想要置他於死地!”


    這話說得嚴重,婢女仆人跪了一地。


    隻有常寧一臉懵懵地坐在椅子上。


    沈彥錚笑笑:“怎麽,尚書府是不想救這個外孫麽?”


    老夫人像是被戳到痛處般,一甩袖子又進了內室。


    丫鬟們熬湯煮藥,往來匆匆,沈彥錚不動如山,常寧昏昏欲睡。


    不知又過了幾個時辰,裏麵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老夫人,二爺斷氣了!”


    常寧一個激靈,清醒了。


    下意識看向沈彥錚,卻見他站起來,似乎毫不意外,淡淡吩咐道:“準備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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