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羨要處理的事的確太多,譬如怎樣讓命數將盡的神起死回生,仙洲的未來何去何從。


    她閉眼,好累....


    神羨抱起神慕殘敗的軀體,她沒哭沒笑,神色淡淡的,有些憂傷,指尖輕輕撫了對方消瘦的臉頰:“我替你斬斷宿命,讓一切重來,好嗎?”


    神慕強弩之末,死亡已成定局。


    那神羨便親手為她重啟宿命,從呱呱墜地,再到蹣跚學步,無憂無慮,一路高歌,最後飛升成神,重啟神域。


    這條道路沒有分岔口,她會拚盡所有,讓神慕走的路坦蕩些,再坦蕩些....


    神羨剝離半數氣運,注入到神慕體內,看著她身軀瓦解重塑,暖光包裹的嬰孩元靈格外討喜。


    她笑了。


    神羨回眸,她如今的確無力處理言祁,碎了他的法身,將他囚於神域大門封印之上,再選三位守門人....


    她從黃泉裏撈起三個沒有因果的亡靈,將剩下的氣運分出去,令其複活。


    神羨歎息:“這天既逆了,便逆到底!”


    隨著劍光直入,劍風在司命神樹上卷回來四張命簿,神羨將神慕的命書與這三個守門人相連,並為其取名謝塵纓、應不塵、玉漸瀾。


    予了他們新生的機會。


    隻需他們飛升,待到時機成熟,便可打開神域的大門。


    神羨打開時空之門,將神慕送往異世溫養魂靈,而三個守門人會在神慕重回仙洲時,獲得新生。


    有了天鎖和守門人加持,就算萬年後言祁恢複修為,他也無力掙脫枷鎖。


    將變數降到最低。


    言祁看著身上纏繞的天鎖,陰惻笑道:“殿下,後會無期。”


    背負這樣沉重的天譴反噬,必死無疑。


    九重天門,觀柳等候在此。


    “殿下,讓我幫你。”


    神羨抬眸掙紮了半晌,點頭:“我會洗去你的記憶,送你前往異世界的係統管理局,時機成熟,你幫我帶神慕回來。”


    “拜托....”


    觀柳追上來:“那你呢!”


    “殿下,我不走!”


    神羨搖頭:“仙洲的殘局,隻有我能收拾,你且安心離去,有緣自會相見。”


    送觀柳離開後,神羨去了人間。


    巫師玉早便看見那場萬神隕落的星雨,隨後天地間陡然一顫,仙靈之力潰散,幾乎是須臾,神域的大門便關閉了。


    他心中萬千猜測,都在看見神羨滿頭白發時落實。


    “殿下....”


    “別擔心,我會讓你們都活下來。”神羨懶散地往荒石上坐,經過她神力滋養,荒野竟然也開出花來:“虛天淵的差池,你應該都明白,不必我多言。”


    “言祁竊取諸神法力,我隻能打散他法身,暫時壓製。”


    巫師玉喉間哽了下,他言簡意賅,又表明立場:“殿下,我始終是你的左護法,這點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神羨看他:“成為我的眼睛和記憶。”


    “然後再活下去。”


    “長話短說,我摘了命簿,寫了一條嶄新的道路,你隻需要在觀柳帶著神慕回來時,織魘還給他們記憶,這條路會好走很多。”


    “盡管漫長,但不論多久,我保證你們能回到這裏,重啟神域。”


    巫師玉:“需要我怎麽做?”


    “我死後言祁必然反撲,你們留在仙洲隻會承受他無休止的報複,我送你去極寒之地隔絕言祁的耳目,不用憂心,我會用神力構建一處世外桃源,隔絕寒氣。”


    “命簿上那條路,會將他們帶到你眼前。”


    “屆時你知道怎麽做。”


    巫師玉不疑她。


    ........


    滄瀾海。


    神羨幾乎用盡神力,將厄與神裔融合,誕生的新種族取名“魔族”,並將仙洲的厄囚於結界內,特意留下一道封印縫隙。


    她留了一本《仙洲史記》在魔域。


    告知魔族人如何逃出封印,並留下靈珠,以此誘導擅爭鬥的魔族不斷離開滄瀾海,用壓製修為的辦法給封印不斷提供力量......


    裴聲在凡間誅厄,戰場一度遷到蒼瀾海附近。


    那是他見到神羨的最後一麵。


    她滿頭白發,霜翎弓黯淡無光,是使用過第九箭挽光陰的跡象,氣運全無,渾身都背負著萬劫不複的詛咒。


    神羨隻丟下一句“我送你走”,便沒了過多交代。


    裴聲意識昏昏沉沉,同樣被送往了異世界。


    走了。


    都走了......


    神羨摸著完全不能視物的眼睛,坐在滄瀾海角落,她靠在礁石上,閉眼靜靜等待法身消散,魂飛魄散。


    仙洲的風雪越過四季,仿佛全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起初她還能聽見浪潮聲,後來聲音沒了,眼睛也看不見,隻能依稀覺得背後的礁石有些硌人。


    很奇怪,這個時候她又嬌氣起來。


    有點冷。


    有點孤獨。


    仿佛天地間隻剩她孑然一身。


    很久....很久.....


    神羨感覺到有人抱住了她,接著像是暴風雨般,她的肩膀不可避免的一片濡濕,雨不會隻淋濕她的肩膀,那是溫熱的眼淚。


    時間真是漫長而無情,霧薄燈還沒等到神羨說心悅他,兩人就要生死相隔了。


    他封印完西瀛趕回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說不心疼都是假的。


    他的眼淚一滴滴砸下來。


    霧薄燈咬破指尖,畫出血咒:“混沌湮滅,萬象無常,吾身血祭,萬世輪回,永墮閻羅,重剪宿命。”


    他隻要他的神明高高在上,風雪不沾。


    所有悲苦皆由他承受償還。


    因果神徇私,逆了神羨的天譴因果。


    霧薄燈將手腕上的佛珠取下來,一圈圈纏繞在神羨的手腕上,他牽強地勾唇淺笑:“我娘去世很多年了,這串佛珠是她的東西,我一直帶著.......”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不論天涯海角,有這串佛珠在,我都能找到你。”


    在神羨墮入黑暗,無知無覺中,有另一個人舍棄所有,情願替她去死。


    滄瀾海的風鹹鹹的,兩人跪坐在地上,相互依偎,神羨動了動唇,但她早已經發不出聲音。


    霧薄燈....是你....


    司命神樹上命簿飄忽,全夙願,一切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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