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六日,離福安的滿月禮還有十天。


    舒瑤想要的時機還沒等到,先等來了儲秀宮赫舍裏庶妃生產的消息。


    時值晌午,孩子們都去歇午覺了,舒瑤在書房裏練字。


    夏薇坐在一旁的繡墩上做針線活,時不時抬頭看一眼主子身邊的火盆。


    早上貪睡了半個時辰,午間還不困,舒瑤便想趁這個時間把字練一練。


    原主是會寫字的,她主要是想熟悉一下原主的字跡。


    記憶中,她的親生阿媽朔色膝下隻有她和弟弟兩個孩子,對他們二人一樣疼愛,弟弟五歲送去私塾讀書,也沒落下原主這個女兒,請了夫子上門教她琴棋書畫,是把她當成閨秀培養的。


    原主在書法與琴藝較為突出,朔色的上司就是在某日上門道賀時偶然聽到原主的琴聲,看到原主朦朦朧朧身影才起了歹念。


    導致原主過繼給了在京城任職的伯父海寬,之後小選入宮。


    入宮這麽多年,原主再未與家人見過一麵,對他們非常思念。


    宮規森嚴,也隻能偶爾通過海寬阿瑪寄書信回去報平安,再從他口中聽一些家人的消息。


    上一次寄信還是預產期的時候,幾日前才收到回信,舒瑤打算等福安滿月宴之後,她行過嬪位冊封禮再寄信回去報喜。


    秋雨端了熱茶進來,稟報剛收到的消息。


    “主子,儲秀宮赫舍裏庶妃要生了,宜妃娘娘已經去儲秀宮坐鎮,皇上那邊目前還沒有消息,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去?”


    “皇上隻要有空肯定會去的。”舒瑤停手,接過秋雨倒的茶水淺呷一口。


    赫舍裏庶妃作為康熙元後的親妹妹,無論如何康熙都會去。


    赫舍裏庶妃雖然還沒正式位份,但她早在十年前就享妃位份例了。


    住的也是儲秀宮的正殿,與妃位差的隻是一個冊封禮和封號而已。


    這個將與福安同年同月出生的孩子,為了福安的名聲著想,舒瑤希望赫舍裏庶妃能平安生產。


    宮與她結仇的嬪妃太多,難保有人為了對付她,從小女兒身上下手,她知道有些人為了對付敵人會無所不用其極。


    舒瑤不敢忽視任何一個人。


    若真有人想要汙損福安的名聲從而打擊她,那麽從這個還沒誕生的孩子下手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隻要赫舍裏庶妃生下的孩子出事,無論是生下來有異還是胎死腹中,別人就可以借此朝福安潑汙水。


    說她是災星,生來克母克弟。


    原主當時難產是事實,十三阿哥生命垂危也是事實。


    雖然宮裏的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是被人害了才會如此,但是傳言這種東西,傳得廣了,經過太多人的口,就會變得離譜。


    傳到宮外去,被不明內情的人聽了,非常容易被有心人帶節奏。


    災星這個名頭,之前就有人安在她的頭上,當時在慈寧宮,康熙下旨不許宮人議論,也不許宮妃再私下討論。


    她的名聲關乎子女和家族,福安的名聲同樣會影響到她。


    易地而處,站在敵人的立場,舒瑤也會選擇這麽做,命數虛無縹緲,被人造謠了很難澄清。


    既然如此,那將這種可能抹殺在萌芽初期。


    “夏薇,去喚李和吉來,本宮有事交代。”


    李和吉很快進殿,“主子。”


    “你多注意些儲秀宮的動靜,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向我稟報。”


    “嗻。”


    並非她要去想這麽多,而是在宮裏生活,不得不謹慎些。


    舒瑤這一等就等到了晚膳過後。


    舍赫裏庶妃這一胎生得艱難。


    發動的時候,赫舍裏庶妃派人去乾清宮和翊坤宮,稟告皇上和宜妃娘娘她即將生產的事。


    頭次生產,赫舍裏庶妃心裏沒底,希望皇上能來陪她。


    乳母保姆、接生姥姥們三個月前就準備好了,她額娘一等公夫人佟佳氏也在一個月前進宮陪產。


    此前舒瑤生產的時候,赫舍裏庶妃因為臨近產期,都待在儲秀宮養胎,關於敏嬪生產時所發生的意外她也有所耳聞。


    後來又聽說有宮人毒害十三阿哥,赫舍裏庶妃心中害怕,吩咐將儲秀宮的一幹宮人都查個遍。


    替換了一些人。


    原本隻是想要一個心安,誰知還真查出一些便擁有新的奴才,讓她更加不安。


    在發動的前幾日,赫舍裏庶妃要求太醫每天早晚檢查儲秀宮的所有宮人。


    如此這般大的動靜,大家都知道赫舍裏庶妃有多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


    那些暗藏壞心的人,也因此知道她們的安排失去作用了。


    有人謹慎起見不再繼續布置。


    而有的人,為了達到目的誓不罷休,暗想著更周密的計劃。


    生產這天,儲秀宮裏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赫舍裏庶妃想起敏嬪母子幾人身上發生的事,心中實在不安,對除她額娘和兩個貼身宮女之外的人都不放心,又要求信得過的太醫把儲秀宮所有人再仔細檢查兩遍。


    佟佳氏心疼女兒頭胎懷得辛苦,胎兒養得好,她自己反而見瘦了。


    “你顧好自己的身體要緊,外麵的事吩咐底下人去做,額娘陪在你身邊,也會幫你看著那些接生姥姥,你且安心。”


    “額娘,越到這種時候我心裏越是不安,多小心幾分總是好的,我也進宮十年有餘,好不容易才懷上這個孩子,我想要平平安安把他生下來。”


    赫舍裏庶妃忍著一陣陣的疼痛,扶著貼身宮女的手在殿內慢慢走動。


    她深知皇上不願意讓她遇喜,皇上希望赫舍裏全族全力支持胞姐嫡出的太子,自己這個孩子來之不易,她不能忍受丁點意外。


    “主子,有幾個宮人和接生姥姥不對勁。”另一名貼身宮女進殿稟報。


    “將那些人都押到後院關著,好好審問,等我生產完再行處置。”


    赫舍裏庶妃咬牙說出這句話,心裏恨極了,她從未與人結仇,究竟是誰要害她和她的孩子。


    “讓接生姥姥和太醫進來做準備吧。”


    “是。”


    宜妃趕到儲秀宮,正看見有幾個人被押往後院去,心裏咯噔一聲,瞬間臉都黑了。


    皇上將後宮交給她代管,八公主落水救治不及時,後麵宮裏關於貴妃和敏嬪的流言紛紛,皇上已經對她不滿了。


    今日赫舍裏庶妃這裏再鬧出事來,難保皇上不會覺得她管理不力。


    再過些時日,惠妃等人解了禁足出來,她手中的宮權就不是那麽穩當了,今日赫舍裏庶妃必須平安生下皇嗣。


    心中拿定主意,宜妃吩咐自己的宮人也幫著看住伺候生產的宮人,進殿去探望赫舍裏庶妃。


    赫舍裏庶妃見她進來,緩聲道:“宜妃娘娘來得正是時候,想必娘娘都看到了,外麵那幾個奴才包藏禍心,欲加害嬪妾與腹中孩兒,還請娘娘為臣妾做主,務必查出背後指使之人。”


    宜妃安撫她,“妹妹且安心生產,其他都有本宮,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平安生下孩子,其他的等你生完再說。”


    到了生產的時候,宜妃就坐在殿內正廳,目光炯炯盯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突然,有接生姥姥說赫舍裏氏庶妃胎位不正。


    宜妃心裏一緊,皇上還沒來,赫舍裏庶妃千萬不要有事。


    嚴命太醫和接生姥姥務必保赫舍裏庶妃母子均安。


    永壽宮。


    舒瑤用罷晚膳,見福安睡著了,讓乳母將她抱回後殿去。


    帶和安與小十三到書房裏,與他們玩了一會兒,教他們習字。


    李和吉從外麵掀簾進來,輕聲回稟:“主子,儲秀宮那邊又有消息傳來。”


    舒瑤抬手示意,囑咐胤祥與和安待在東暖閣書房裏溫習學過的字,自己來到西暖閣坐下,方小聲道:“說吧。”


    李和吉壓低了音量,“赫舍裏庶妃生下一位皇子,聽說皇子胎大難產,生下來十分虛弱。”


    “皇上還在儲秀宮嗎,赫舍裏庶妃怎麽樣?”舒瑤皺眉問,胎兒過大會生產艱難,赫舍裏庶妃身邊的人不可能一個都不懂。


    “皇上還留在儲秀宮裏,聽說赫舍裏庶妃身子大損,恐怕再也不能侍寢了,皇上當即下旨,口諭封赫舍裏庶妃為妃,擇吉日行冊封禮。”


    “行了,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和吉出去後,秋雨低聲問:“主子,明日咱該封什麽禮去儲秀宮?”


    嬪妃誕育皇嗣,按理闔宮都要送禮表示慶賀,赫舍裏庶妃現在被詔封為妃,又還未行冊封禮,秋雨拿不準賀禮的規格。


    “按照妃位準備吧,不過明日先別急著送,等皇上的明旨下來後,跟在其他嬪妃後麵去送就行。”


    “是。”秋雨點頭應下,感歎道:“赫舍裏庶妃進宮十一年了,現在連升五級,從庶妃一躍成為第五位妃位,後宮的格局又要變一變了。”


    舒瑤烤著火,語氣淡淡的,“她封妃是遲早的事,隻是在這樣的時候得到封賞,明顯是皇上為了安撫她才封的妃位。”


    “她既然再不能侍寢,那這個妃位對她來說恐怕已經到頭了,也不知赫舍裏氏心裏怎麽想,生產對女子來說就是一道坎啊!”


    “是啊,主子生產也傷了身子,還好主子從母家帶來的秘方有奇效,半月不到就恢複得差不多了,等再過些時日應該就能全好了。”秋雨感歎道,萬分慶幸主子有這樣的珍稀藥方。


    舒瑤隻是笑笑,所謂秘方,不過是她自己開的調理身體的方子,多加了幾味藥混淆視聽,起關鍵效果的還是靈泉。


    “你按時煎藥給我喝下,按照現在的效果,想來能趕上福安的滿月宴。”


    “奴才一定親力親為,絕不假手於人。”秋雨鄭重點頭,神情非常認真。


    這麽珍貴的藥,萬不能讓旁人知道。


    舒瑤微微頷首,“本宮相信你。”


    “對了,明日傳餘太醫來給本宮請平安脈。”


    “是,奴才記下了。”


    餘太醫就是之前給十三阿哥診脈的太醫,他一直對舒瑤給十三阿哥降溫的法子感興趣。


    盡管自己懂醫術,卻不好隨意展露人前。


    最好的辦法還是招攬一位太醫為心腹,不但能掩飾自己會醫術的事情,把他當成放在太醫院的耳朵眼睛也是極好的。


    這宮裏最容易出事的兩個地方,禦膳房和太醫院。


    禦膳房有兩位叔伯在,太醫院打算收服餘太醫為己用。


    這些時日沒有召餘太醫來問診,就是派人去查他底細去了。


    今日收到宮外來信,餘太醫底細幹淨,可收。


    餘太醫在太醫院裏並不起眼。


    但是沒關係,她自己精通醫術,不需要太醫的醫術多高超,重要的是底細幹淨,與其他嬪妃沒有牽扯,忠心即可。


    餘太醫惦記那降溫法子很久了,隻是未經傳召,他也不能擅自登門問詢。


    這日得到傳喚,樂顛顛帶著侍藥小太監火速趕往永壽宮。


    西暖閣裏。


    舒瑤坐在暖炕上,在她旁邊是裹得圓滾滾的十公主,乳母剛喂過她一次,吃完沒多久又睡著了,小家夥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清醒的時間很少,還不好玩。


    不過日子一天天過去,福安一天一個樣,臉上 的紅色褪去,小臉白白嫩嫩,比嫩豆腐還要光滑細膩,趴在炕沿和和安看著香香軟軟的妹妹,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妹妹的臉。


    “和安,不可以哦。”舒瑤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小手,溫柔提醒她,“妹妹還太小了,身體抵抗力弱,你伸手去摸她的臉容易讓妹妹生病的,等妹妹再長大一些才可以。”


    和安歪著腦袋想了想,她生病的時候就很難受,妹妹這麽小,隻會哭還不會說話,肯定更難受,“額娘,妹妹這麽可愛,還要等多久她才能陪我玩啊。”


    這個問題問到她了,舒瑤沉吟片刻。


    一般的孩子要等一歲多才會走路說話,上個世界孩子們在肚子裏的時候就服用了益智丹和培元丹,六七個月就能開口說話。


    如今在福安生下來當天喂她服用益智丹和培元丹,不出所料也會在一歲以前說話,福安市女孩子,不必擔心她過早展露早慧的事情惹人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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