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下了朝,先去刑部衙門,督促調查趙鳳詔貪贓一事,在此用過午膳,才去戶部衙門。


    皇阿瑪將全國舉子會試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監考,在所有兄弟中是頭一份,他不能辜負皇阿瑪對他的這份信重。


    府裏舒瑤接見了兩個弟弟,簡單勸慰了一番,便將接下來的主場交給孩子們,他們之間更能玩到一起去。


    舒瑤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他們今年也才十六歲,從來沒有經曆過任何大的挫折,在家中阿瑪額娘和哥哥姐姐都寵著,性子還保留著天真愛玩的一麵。


    豐生和牧瑾為了準備會試,已經很久沒有陪外甥們玩了,如今文舉會試延期,多想無益,武舉會試還有兩個多月,目前有很多時間,倒是可以放下心來好好陪外甥們玩個夠。


    舒瑤也不管他們,任他們約著去東跨院的遊樂場玩,隻囑咐了跟著的下人用心伺候。


    遊樂場這幾年的時間變動挺大的,隨著孩子們的長大,他們有自己的想法,隻要不是過於離譜的要求,舒瑤和胤禛都無條件支持。


    因為玩樂設施增多,地方也擴大了數倍,他們玩一天都不帶重樣的。


    舒瑤自己在坐在秋千上看書吹風,到了膳點差人去喚那幾個差點玩瘋了的家夥過來瓊華院用膳。


    “額娘額娘,小舅舅好厲害,我現在比你都高了。”紅萱坐在牧瑾的肩頭,兩隻小手抱著他的頭,咯咯直笑。


    看著兩個弟弟肩上馱著紅萱和弘曆從東跨院飛奔過來,舒瑤額頭青筋不由得跳了一下。


    肅聲道:“你們快下來,坐這麽高,摔下來怎麽辦?”


    “額娘不會的,舅舅可穩了!”紅萱覺得舉高高可好玩了,還沒玩盡興。


    還是豐生和牧瑾發現姐姐快要發飆了,才聽話地將人放下來,乖乖去洗手吃飯。


    膳後,牧瑾看著院子裏忙碌著清點行李的下人,好奇道:“姐姐,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出門踏青啊,春日正好,閑來無事,帶弘暻他們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


    私下裏沒有外人的時候,舒瑤不讓他們尊稱慧敏福晉,平白生分。


    “我們也去!”兩兄弟異口同聲道,之前沒有時間出去玩,但現在有了。


    舒瑤思索片刻,點頭應允。


    弟弟們閉門讀書也太久了,去散散心也好。


    得了許肯,牧瑾頓時坐不住了,起身告辭:“姐姐,那我們先回去了。”他想立即回家收拾行李。


    “等會兒。”舒瑤喊住他。


    “你別著急呀,今日叫你們過來,是王爺有話要同你們說,行李等晚上再收拾,明日辰時我派馬車來家中接你們。”


    “好吧。”牧瑾重新落座,想不明白王爺有什麽話要專門召他們入府來說,有些緊張,“姐姐,你可知道王爺有何事要同我們說?”


    “放心好了,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王爺擔心你們因為會試延期心中鬱悶,想開解你們。”舒瑤給他們漏了口風,好叫他們放心。


    “那就好。”牧瑾放鬆下來,豐生也是一樣鬆了口氣,姐夫的氣勢太足,尤愛拷問他們功課,沒法不提著心。


    午後,舒瑤讓人在東跨院收拾兩間屋子出來,讓弟弟們午休。


    歇了半個時辰的午覺醒來,豐生和牧瑾不再帶著弘曆他們瘋玩,暫時接替弘暻,教他們讀書習字。


    弘旭還不滿周歲,這個環節就放過了他,但弘旭並不高興。


    拉著個臉,被嬤嬤抱進瓊華院正屋。


    舒瑤好笑地看著弘旭的包子臉皺成一團,將屋裏伺候的侍女都打發出去忙活。


    抱起弘旭放在軟榻上坐好,柔聲問:“怎麽了,舅舅不讓你讀書你還不高興啊?”


    弘旭趴在小幾上,悶悶不樂道:“也不是不高興,隻是覺得當小孩也太難了,話不敢說的太深奧,路也不敢走得太順暢,每天還得強忍著羞恥心讓嬤嬤抱著來來回回,伺吃喝拉撒,尊嚴都掉一地了。”


    舒瑤坐在他旁邊,聞言伸手輕輕撫摸他光滑的腦門以示安撫。


    輕笑一聲,緩緩道:“當小孩子其實沒什麽難的,你看紅萱他們現在,每天開開心心的,想要做什麽,隻要不是很離譜的要求,我都允許他們去做,每天最大的難題就是吃什麽玩什麽。”


    “他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根本不會有你的這些煩惱,因為他們就是真正的小孩,吃了睡睡了吃,然後隻要能待在我身邊,聽我給他們念書叫故事就很開心了,小腦袋瓜裏沒有複雜的事情能占據他們的注意力。”


    “所以,不是當小孩難,而是擁有成年人靈魂的你覺得偽裝小孩難,不是困難,你是覺得難堪。”


    弘旭閉著眼睛, 想了想覺得額娘說得對,如果他沒有記憶是真正的小孩,就不會有現在的煩惱。


    “這麽久又難熬的時間都過來了,不差這最後兩三個月,再忍忍,等你滿了周歲,你院子裏的事情我都交給你自己來管理。”舒瑤輕拍他的肩膀安慰。


    “你哥哥姐姐們一歲的時候就很聰明了,說話做事有自己的章法,語言流暢邏輯正常,府裏的人都習慣了,你到時候就算表現得比他們還厲害些,也不容易惹人懷疑。”


    “希望如此吧。”弘旭心情稍緩,想起一件事,抬頭問:“額娘,你不是說我們兄妹四個身上都有平安符嗎,四哥那天為何還會受傷?”


    “因為,他把平安符借給了別人。”說到這舒瑤還有點懊惱。


    平安符她已經熟練掌握了,空間裏畫了一堆放著,要是早知道弘暻會將他的平安符借出去,怎麽說也會多給他幾張,叮囑他身上一定要留一張。


    “借給誰了?”弘旭好奇。


    額娘將平安符給他們的時候應該都叮囑過要不離身,他自己有修為會畫符倒不差額娘給的平安符。


    隻是額娘說哥哥姐姐有的,他也得有,所以就收下了。


    “借給了你十三叔家的大阿哥弘暾。”弘暾那段日子常做噩夢,睡不好,在上書房老打瞌睡,太醫看過,給開了安神的方子。


    弘暾嗜甜,最不能接受苦苦的湯藥,每次勉強灌進去一碗能嘔出來大半碗,喝了半個月還不見好,天天這麽折騰太遭罪了。


    有一回弘暾無意間發現了弘暻身上帶著的平安符,聽弘暻說起平安符的由來和功效,靈機一動想要試試平安符對他有沒有用,找弘暻借,弘暻思考良久借了。


    弘暾當晚帶著平安符,睡覺真的沒有在做噩夢,高興壞了,於是向弘暻多借幾天,想要鞏固效果。


    還沒等平安符拿回來,就發生了婚宴上的事。


    弘暾知道弘暻受傷了,忙登門將平安符送還給他,舒瑤得知此事,另外拿了一張平安符送給弘暾,說是重新去廟裏求的。


    “那……”弘旭還想再問,就聽半夏在門外喊了一聲,“主子,王爺回來了。”


    弘旭瞬間閉口,身子往後一躺裝睡,那動作流暢極了,一看就是做過很多遍。


    舒瑤忍住笑,抬步到門口去迎胤禛。


    “今兒怎麽回來得這麽早?”舒瑤出門前看了眼博古架上的銅鍍金琺琅葫蘆形座鍾,才申時二刻。


    近些日子胤禛都是酉時末刻才回府,無怪乎舒瑤覺得奇怪。


    胤禛拉著舒瑤的手往屋裏走,溫和道:“豐生他們在府上,我早點回來,你也能早點出發,天色黑了行路不安全。”


    舒瑤俏皮一笑,“多謝王爺體貼,那他們我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在莊子上好好玩,等我有空來莊子上看你們。”胤禛輕輕撫著舒瑤的頭發,神色認真。


    “好,我和孩子們在莊子上等你。”


    舒瑤抱起弘旭,將兩個弟弟交給胤禛,趁著天色還明,歡喜地帶著孩子們坐上馬車出府,直奔郊外的莊子。


    出府前拜托胤禛膳後使人安全送弟弟回家。


    開解完小舅子,胤禛全身心投入到接下來的忙碌當中。


    會試開考不足半月,他需要了解的事情很多。


    另一件事,趙鳳詔貪汙一案也需盡快查清實情。


    在收到彈劾奏折當日,皇上就下令將趙鳳詔停職查辦,押送進京。


    會試前三日,經刑部審明,趙鳳詔通過巧立稅規勒索百姓錢財,貪汙得到的贓款足有十七萬四千六百餘兩。


    比太原府一年的稅收總額還多!


    趙鳳詔所貪贓款數目巨大,經九卿複議,此罪應判斬立決,贓款應照數追回充入國庫。


    皇上諭示大學士等人,在贓款悉數追回之前,死刑暫緩執行。


    貪汙案告一段落,胤禛接下來就把重點全部放在即將到來的會試中。


    各地參考的舉子於去年鄉試後陸續入京,舒瑤名下的客棧和酒樓在年前就爆滿了,為她帶來銀子的同時,也為她帶來天下各處的消息。


    這些消息會被店裏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人集結成冊,送往逍遙樓。


    逍遙樓夜部的人員會將這些消息分門別類整理好,按類別、編號順序保存,以便需要的時候能及時找到。


    逍遙樓是舒瑤的情報組織總據點,表麵上是一座茶樓,大大小小的消息,無論當下有沒有用,都會收集起來。


    有時候一個小到不起眼的消息,可能會起意想不到的作用。


    靠著逍遙樓的情報,舒瑤的生意越做越大,暗地裏吞並了許多同行產業,為了不太引人注目,她的所有產業並不全部掛在自己名下。


    隻有剛開始那幾年發展的產業被胤禛知道的背後主子是她。


    後麵發展起來的情報組織、濟世堂、慈幼院、鏢行、茶樓、殺手組織等,除了舒瑤本人,她身邊最親近的屬下知道得都不完全。


    胤禛就更不知道了。


    在忠心符的控製下,舒瑤不擔心身邊的侍女會背叛,隻是骨子裏的小心謹慎,讓她不習慣將自己的全部底牌暴露給其他人知道。


    每年各地送回來的財務報表,舒瑤都交給了係統去總結分析。


    係統這麽好的工具不用白不用,算賬又快又準,還能從密密麻麻的記錄中發現賬目上動的手腳。


    自己的產業,舒瑤不允許底下的的人偷拿一分不該拿的錢,她給的工錢和獎勵足夠豐厚,在同行業中待遇穩居第一,離職率基本為零。


    每次公開招人門前都能排出長龍,隻不過每家店的核心人員都是從悠然莊培養出來的自己人,隻有基層工作才會公開招聘,就這許多人都得擠破腦袋。


    不過這人呐,有時候就是不知足,有了非常好的待遇,還想要更好的,貪婪終害己。


    對於係統查出來弄虛作假的掌櫃,舒瑤絕不留情,撤職,追回所貪銀兩,另處三倍罰金,斷一根手指,列入黑名單,她所有產業不會對其開放。


    前幾年有幾個貪心不足的掌櫃懷著僥幸的心理做假賬,第一次就被查出來了,得到懲罰,後來又有掌櫃無意中記錯賬目,不管數額大小,每一次都會被查出來。


    久而久之,所有掌櫃都不敢心生歪念,老老實實為主子辦事,重中之重的賬目,記完還會核對三遍。


    這幾年收上來的賬本,係統幾乎找不出錯處。


    如今舒瑤積累起來的財富,不說富可敵國,富甲一方還是當之無愧的,隻不過這一點除了舒瑤本人,旁人都不會知道。


    財不外露,舒瑤謹記這一點。


    她賺錢的渠道不會碰朝廷敏感的產業,比如誰都知道鹽業暴富,但她不會碰。


    悶聲才能發大財。


    舒瑤也知道出海能獲得巨大財富,但是,她在國內獲得的財富已經足夠母子五人用一輩子,沒必要去冒險,康熙下令禁海,她瘋了才會跟一國之君對著幹。


    就算她有辦法瞞著朝廷私下出海,但遠渡重洋危險重重,何必讓跟著她的人去冒這個險,人命在她看來,或重或輕。


    自己人的命重要,敵人的命不值一提。


    在莊子上的第三日,下午,涼風習習。


    舒瑤正閉眼躺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吹著微風聽琴。


    這時藍星捏著一封信從院門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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