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一放手就又會看不見額娘了。


    舒瑤怎麽哄也沒辦法讓他先去換衣裳,隻好讓人將他的換洗衣裳拿過來,在她房間裏沐浴更衣。


    就算是在她房間裏,他也要在聽見額娘的地方才行。


    浴桶就放置在床邊,胤禛從弘暻兩歲之後就不讓舒瑤看孩子洗澡了,一架屏風擋在中間,舒瑤躺在床上,手裏拿著一卷史書,緩緩讀給他聽。


    今天實在是嚇壞他了,弘暻到現在都還沒有恢複過來,一定要看見舒瑤或者聽見她的聲音才行。


    換好衣服,弘暻窩在舒瑤旁邊,和她一起看書,“額娘,你給我換一本孝經,我來念,我要念給肚子裏的小寶寶聽,讓他知道額娘懷著他的時候有多辛苦。”


    “額娘懷弟弟妹妹的時候都沒有暈倒過,他真是太不乖了,我要好好教教他,要孝順額娘,不可以讓額娘難受。”


    說到後麵,弘暻看著舒瑤的肚子小聲嘟囔著。


    那認真的小模樣甚是可愛。


    候在屋內的澤蘭她們捂著嘴巴在旁邊偷偷地笑,舒瑤忍住沒笑出聲來,彎了彎嘴角,溫柔地摸摸他的頭,誇他,“我們家暻兒真好,最關心額娘了,我最喜歡關心額娘的好暻兒。”


    弘暻開心地笑眯了眼,自豪道:“我才是額娘最喜歡的兒子,元壽不是,額娘肚子裏的弟弟也不是,我出生最早,和額娘相處的時間最長,額娘最喜歡我才對。”


    說罷還自己讚同地點點頭。


    那小模樣,看起來終於有了一點這個年紀孩子的幼稚天真。


    讓澤蘭按照弘暻的要求去換一本孝經來。


    注意到弘暻剛才的稱呼,舒瑤好奇地問他,“暻兒怎麽知道額娘肚子裏麵的是弟弟?額娘都還不知道呢。”


    她是聽說過有的孩子能夠一口說出母親肚子裏孩子的性別,準確性還挺高,但她本人沒有證實過,有點好奇。


    弘暻歪了歪頭,小臉上帶了一絲困惑,“兒子也不知道,隻是剛剛兒子在對著額娘肚子裏的寶寶說話的時候,總感覺聽到有一個男娃娃的聲音在叫我哥哥。”


    孝經念了五分之一,弘暻就睡著了。


    舒瑤喚人來抱他下去睡,誰知弘暻捏著她衣袖的手很緊,扯不開,稍一用力就驚醒過來。


    “額娘!”弘暻睜開眼睛,看到額娘還好好地坐在床上,忍不住撲進她懷裏,帶著哭腔道:“額娘,你沒事真好。”


    他剛剛做了個噩夢,夢到額娘暈倒的場景,夢裏的額娘一直昏迷,始終沒有醒過來,身下不停地流著血,止都止不住,大夫一臉惋惜的搖搖頭,澤蘭姐姐她們都在痛哭,隨後阿瑪趕來,跪在額娘床邊……


    還好,是夢,隻是個夢而已!


    額娘沒事,弟弟也好好的,真好。


    弘暻靠在舒瑤懷裏,兩隻小手緊緊抱著她,感受額娘身上的溫度。


    舒瑤將他的小身板摟在懷裏,溫柔安撫,“暻兒乖,額娘沒事,額娘剛才暈倒是因為這天氣太熱了,有點中暑才會昏迷,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一點事兒都沒有,”


    “真的?”弘暻從她懷裏退出來,眼睛紅紅地看著她。


    “真的,額娘不會騙你。”


    舒瑤取出手帕給他擦眼淚,打趣道:“看你這個小花貓,等下元壽和萱兒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笑話你,額娘帶你去洗把臉。”


    終於放下心來,弘暻按住舒瑤,“額娘你躺著,我自己去洗。”


    說罷下床去。


    “好,去吧。”舒瑤喊澤蘭陪他去。


    想起杜若因為救她受傷,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問冬青,“杜若那邊大夫怎麽說,她傷得重不重?”


    “回主子,大夫說杜若是骨折加皮外傷,修養兩三個月就能痊愈,在這期間受傷的手不能提重物,不能再次受到傷害。”


    “嗯。杜若是為了救我才受傷,你去我隨身攜帶的藥箱裏,找出貼有紫玉膏的瓷瓶,再從庫房裏取些補養身體的藥材,給她送過去,跟她說,安心在莊子裏靜養,待身體完全恢複了再回來伺候。”舒瑤仔細交代著。


    “是,奴婢這就去。”冬青下去找了藥膏和藥材,帶去杜若住的地方。


    沒多久,弘暻洗漱完回來了,此時還有兩個小家夥從屋外進來。


    紅萱抱著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到舒瑤麵前獻寶,“額娘額娘,我和哥哥采了很多水果,這個很好吃的蘋果,給額娘吃。”


    “好,謝謝元壽和小萱兒給額娘采的蘋果,看著就好吃,肯定很甜。”舒瑤接過蘋果遞給冬青,拿下去清洗一下切開來吃。


    弘曆和紅萱兩個剛才順著果樹跑去了另一片果園,離得不近,伺候兩位小主子的嬤嬤察覺到舒瑤這邊的異樣,不敢直接跟小主子說,叫人回來查探情況,聽說主子沒事了,才帶著兩個小主子回來。


    “嗯嗯。”紅萱環顧四周,問;“額娘,阿瑪怎麽還沒來,萱兒也給阿瑪摘了一個蘋果。”


    “……”


    晴天霹靂,舒瑤就說隱隱忘了什麽,原來是忘記派人回府告訴胤禛了,趕緊補救,“金三福,你趕回府裏,跟王爺說一聲,我們暫時不回府了,要在莊子裏住一兩個月,三個孩子也在莊子裏陪我,讓他不用擔心。”


    “嗻。”金三福領命沒有立即離開,猶豫地問了一句,“主子懷孕的事要告訴王爺嗎?”


    “實話實說就行,沒什麽需要瞞著的。”懷孕這事兒胤禛應該會開心。


    金三福騎馬奔向內城,一路緊趕慢趕,剛到府門口停下,就聽見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是胤禛回來了。


    見此,氣還喘勻,金三福笑著小跑上前,大聲向他報喜,“奴才請王爺安,王爺大喜,主子她有孕了。”


    “太好了。”


    胤禛聞言嘴角止不住上揚,翻身下馬就要往府裏衝。


    金三福鬥膽伸手攔住他,繼續道:“王爺請稍等,奴才還有話要說。”


    “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本王要先去看看你主子。”胤禛扒開他繼續往裏走,腳步飛快。


    金三福沒法,隻好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主子她不在府裏。”


    胤禛停住腳步,轉身看著他,俊眉微皺,“瑤兒還在悠然莊沒回來嗎?出什麽事了?”


    舒瑤昨晚跟胤禛說過今日要帶孩子們去莊子裏摘果子玩,也順便帶百福和雪球去放風。


    一般情況下,舒瑤都會在他下值之前回府,但凡沒有按時回來,要麽是路上偶遇了哪個熟人,一塊上酒樓寒暄去了,要麽就是遇到點什麽事兒,暫時脫不開身。


    金三福這才將今日發生的事一一道來,“主子今日偶感不適,在山上暈倒……”


    後麵的話胤禛沒有耐心去聽。


    一聽舒瑤暈倒他哪裏還站得住,立即讓人牽馬回來,一個翻身上馬,隻來得及對金三福交代一句跟上,便揚長而去。


    金三福見此也無暇多想,翻身上馬,緊跟著胤禛趕往悠然莊。


    原先兩刻鍾的路程,被胤禛壓縮了三分之一,到了悠然莊,一刻不停,下馬就往舒瑤的院子走去,步伐匆匆。


    舒瑤已經命人備好了晚膳。


    蔬菜水果、雞鴨魚肉全都來自悠然莊,絕對新鮮。


    新鮮食材加上趙氏兩兄弟的手藝,那香味,無不令人食欲大增,香氣飄出院子老遠。


    胤禛在路上聞到菜香,唇角止不住上揚。


    ‘看來瑤兒真沒事兒了。’


    身體無恙才會有心情去安排膳食,這般想來,胤禛擔憂的心情放緩。


    但急於見到舒瑤的心情讓他腳步更快,沒多久到了院子門口。


    弘曆和紅萱兩人在院子裏逗雪球和百福簾子狗子玩。


    胤禛剛進院子,就被百福發現了,它搖著尾巴熱情迎上去,繞著胤禛的腿打轉,尾巴都快搖出殘影。


    雪球傲嬌地坐在弘曆身邊,沒有迎上去的意思。


    相對百福的熱情,胤禛就敷衍很多,他急著見舒瑤,沒有多加理會百福的熱情,繞過它直往裏屋走。


    走到兩個孩子麵前,摸摸他們的頭,“你們玩一會兒就去洗手,阿瑪先去見你們的額娘了。”


    胤禛說完之後轉身朝裏走,沒看到身後紅萱伸出手求抱抱。


    見阿瑪沒有像往常一樣抱自己,紅萱眼眶微紅,小嘴微微撅起,挺委屈的小模樣兒。


    弘曆細心的發現了妹妹情緒不太對,抱了抱她,哄道:“來,哥哥抱,阿瑪也是擔心額娘才那麽著急,哥哥帶你去洗手好不好?”


    聽到這話,紅萱也想起了額娘還躺在床上,心裏默默原諒了阿瑪剛才的行為。


    這邊胤禛一進屋直奔床邊,將坐在床沿的弘暻抱開,拉著舒瑤就是上下一頓打量。


    關切的話隨之響起。


    “瑤兒你感覺怎麽樣,好點兒沒有,可請了大夫來看,大夫怎麽說?”


    “你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有事的是暻兒。”舒瑤蹙眉道。


    從杜若那裏知道弘暻被嚇出神的事,她心裏就一直記著。


    自己的身體沒有大礙,便將話題引到弘暻身上。


    弘暻之前從來不會做噩夢,更別說嚇得失神。


    下午弘暻被噩夢嚇醒的樣子,舒瑤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知道弘暻表麵上或許看著還好,但是內心裏的創傷,不及時解決, 恐會留下後患。


    將弘暻的事情給胤禛細細說來,舒瑤擔憂道:“暻兒這般,我心裏總放心不下,你可有什麽好辦法?”


    胤禛想了一下,覺得可以找個薩滿來給弘暻做法事安神。


    “我覺得不妥。”


    舒瑤一口拒絕,她總感覺薩滿不靠譜,她的靈魂不是滿人,對薩滿沒有滿洲人那種發自內心的崇敬。


    在她看來,薩滿那些神神叨叨的行為根本沒用,不過是求個心安而已。


    “有何不妥?”


    在胤禛看來,這種情況找薩滿進府是很正常的事,無論宮裏宮外,遇到這樣的事第一時間都會想著找薩滿,這是他們女真族的信仰。


    “我也不知道哪裏不妥。”


    她不能說自己不相信,“隻是覺得暻兒可能不會喜歡這樣的方式。”


    舒瑤極力打消胤禛的念頭。


    “阿瑪,額娘,兒子沒事,不需要請薩滿來做法事。”


    弘暻一個人睡不著,抱著自己的枕頭過來想與額娘一起睡,恰好聽見了屋內兩人的對話,趕緊推門進屋,阻止他們這個想法。


    弘暻是土生土長的滿洲人,從小受環境影響,比起舒瑤這個靈肉不一的人,更加相信薩滿的力量。


    他擔心,額娘的非凡之處會被薩滿看出來,會讓額娘發生危險,他聽人說過,話本子上世人對非同常人的人都很排斥,容不下。


    他不想失去額娘。


    有了弘暻的極力反對,胤禛沒有再提找薩滿做法事驅邪安神一事,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舒瑤的身體。


    就如大家擔憂的一樣,胤禛也非常清楚舒瑤的身體狀況,可以說整個雍親王府,就屬她的身體最好了。


    說是懷孕才會暈倒也不成立,之前懷兩胎都沒有暈過一回。


    這次才遇喜一個月就身體虛弱到失去意識。


    讓胤禛很是憂慮,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孩子在肚子裏不太好,才會連累瑤兒。


    若胎象真的不好,那他隻能……


    瑤兒才是最重要的,孩子還能再有,他不能承受失去瑤兒的代價。


    胤禛輕輕抱住舒瑤,在她頭上憐惜一吻,複又抱在懷裏,用臉摩挲著她的臉頰,溫柔道:“瑤兒,今日宮門已經下鑰,明兒一早,我進宮請太醫來為你把脈,給你調理身子,你就在莊子裏安心待著,有什麽吩咐,就叫底下的人去辦,千萬別累著。”


    “嗯嗯。”舒瑤回抱著他,在他懷裏輕輕點頭,語氣格外乖巧,“好,我都聽你的。”


    被父母忽略的弘暻還站在原地,見阿瑪親額娘,趕緊抬起小手抬起蒙住眼睛,羞羞臉。


    一會兒又忍不住將兩隻手指分開,從指縫裏偷偷觀察,一邊看一邊偷笑。


    額娘和阿瑪還真是黏糊。


    看到弘暻的小枕頭,胤禛知道弘暻是想要和舒瑤一起睡,他那點小心思,一眼就能看穿。


    若是平常也就罷了,現下瑤兒胎像不穩,萬一暻兒睡夢中不小心壓著瑤兒的肚子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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