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紫金香爐中的香燒到盡頭,火光獸快速將手中的海棠酥一扔,滿心歡喜等著主人醒來。


    可它等了很久很久,床上兩人依舊沒有醒來的動靜,它委屈地看向薑謹言:“他們不會醒不來了吧?”


    一旁的道士眼睛一亮,說道:“他們也許成功了!”


    薑謹言衝著火光獸點點頭,安慰道:“再等等。”


    “好吧。”火光獸跳到二人中間,左貼貼,右貼貼,而後趴在邊上,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從知道陸宴就是管家後,沈昭昭近乎天天拉著褚鬱在他麵前晃蕩,可幻境還是沒有要結束的樣子。


    按道理說,如果陸宴在潛意識裏已經認為他和慧敏幸福美滿了,他們就該從幻境中出來的。


    如果說一開始沈昭昭還充滿了幹勁,幾個月時間下來,她就已經開始頹敗擺爛了。


    再次在陸宴跟前走完一趟回到房間後,沈昭昭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道:“陸宴到底還有什麽遺憾?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幻境啊?”


    褚鬱抱著雙臂立在她跟前,挑起眉梢:“就這樣不好嗎?為什麽那麽想出幻境?”


    沈昭昭耷拉著眉眼,搖頭道:“不好,一點也不好,我想鼠鼠了。”


    她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哪有人不想快點出幻境的。


    “再說,你的傷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啊。”


    褚鬱垂眸看著她,黑潤如水的眼眸中起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嗯,應該……快了。”


    *


    雪山層巒疊嶂,銀裝素裹,猶如銀色天龍橫亙天際。


    雪山之巔的雪峰仿若天地砥柱,直入雲霄,雲霧繚繞。


    謝硯書放緩禦劍速度,回首對虞妙儀叮囑道:“妙儀,你抓緊我。”


    虞妙儀微微探出個頭,剛想說話,就將冷空氣吸進了肺裏,止不住的咳嗽。


    謝硯書連忙布下一道靈力屏障,才禦劍飛向雪山。


    晶瑩剔透的雪霜漫天紛飛,越逼近雪山之巔,風霜更為淩厲。


    謝硯書還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製,越往上飛越甚。


    他隻好舍棄禦劍飛行,帶著虞妙儀徒步往上走。


    耳畔朔風凜冽,這裏的冰雪風霜委實怪異,運功護體也起不到什麽作用,如果沒有提前服下薑謹言的避寒丹,他們可能無法撐得住。


    謝硯書不敢掉以輕心,將虞妙儀小心翼翼護在身後。


    虞妙儀突然看見斜前方似乎有什麽東西被雪覆蓋了一部分,看輪廓,依稀是一個人。


    她連忙扯了扯謝硯書衣袖:“謝大哥,那裏似乎有一個人。”


    謝硯書順著她所指方向看過去,麵色一凝,心中也警惕起來。


    這個地方,怎麽會有人?是修士還是什麽?


    他走過去,將覆蓋在那人身上的雪撥開,使其麵貌完全顯露出來,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她身上都是雪,雙眼闔著,眼睫上掛著冰粒,氣息也很是微弱。


    虞妙儀驚呼一聲:“這姑娘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謝硯書默了默,並起雙指,用靈力探她的眉心:“是個普通人。”


    眼看著女子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虞妙儀連忙掏出避寒丹喂進她口中。


    “幸好出發前和薑公子多要了幾顆丹藥。”


    雖然說這女子單獨出現在此處有些古怪,但如果她真隻是一個普通人,留在這裏隻有等死。


    謝硯書抿唇思索了片刻,丟下她一個人在這是不可能的。


    現在並無他法,自然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了,他將女子背在身後,又歉意地對虞妙儀說:“妙儀,我現在可能無法全力照顧到你,要跟緊我。”


    虞妙儀十分理解的點頭:“謝大哥你放心,我沒問題的。”


    謝硯書心頭一暖,這一路上,她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堅強許多。


    *


    下了一整夜的雪,院子裏覆上了厚厚的雪層。


    沈昭昭推開窗戶,天空還飄著雪,梅花的幽香撲麵而來,她探出身子摘了一朵下來。


    一回頭,便見褚鬱抱著胳膊姿態閑散地倚著牆看她,眼裏閃著零零星星的笑意。


    她將手背在身後,手心虛攏住剛剛摘下的桃花,笑嘻嘻地走過去。


    “猜猜看,桃花現在在我哪隻手裏啊?猜對有獎哦!”


    她聲音清脆甜膩,褚鬱心頭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一樣,酥酥麻麻的。


    從那日看過那圖本後,他也不知為何,腦海中竟時不時蹦出一些旖旎的畫麵,與那時在幻妖所織的夢境中一樣。


    少女深藍色的肚兜衣不蔽體,露出的大片白皙細膩的肌膚……


    他抿了抿唇,覺得有些口幹舌燥,目光緊緊盯著她的唇:“有什麽獎勵?”


    “嗯……”沈昭昭想了想,“就這朵桃花吧。”


    褚鬱:“……”


    心頭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


    “我猜左手。”


    “啊,你猜錯了。”沈昭昭將左手攤開,什麽也沒有,她快樂了,“再給你一次機會。”


    她重新將手背到身後,假裝交換了一下,還特意將動作幅度放大。


    他其實已經看清了,但就這麽慣著她:“左邊。”


    “不對!還是右手。”沈昭昭挑起眉,“看來你也不是什麽都厲害嘛。”


    “是啊。”褚鬱佯裝苦惱,“那我豈不是得不到獎勵了。”


    沈昭昭十分大方,將桃花放到他掌心。


    “送你啦,你可不要小瞧這桃花,它是不同的。”


    褚鬱低頭看去,眼神戲謔:“哪裏不同?”


    沈昭昭將胳膊一抱,詭辯道:“這是我從一堆桃花中萬裏挑一選出來的。”


    說罷,她看向窗外,發現雪已經停了,頓時眼眸亮了亮。


    “我們去堆雪人吧。”


    沈昭昭拉著褚鬱來到院中。


    她興致盎然地開始堆著雪,卻見褚鬱一動不動。


    “怎麽不堆啦?”


    褚鬱沉默一瞬,思緒有些飄遠。


    見他不語,沈昭昭起了捉弄的小心思,笑著捧起一把雪砸向他。


    有些碎雪順著衣領滑進肌膚,冰冷的觸感拉回褚鬱的思緒,他瞥見她的燦爛笑容,也笑著不客氣地回敬過去。


    沈昭昭連忙往旁邊躲,卻還是不可幸免的被砸到了一些。


    她瞪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你這是以強欺弱。”


    褚鬱揚眉一笑:“那昭昭你便是趁人之危。”


    沈昭昭不服輸,又從地上抓起雪,揉成一團往他身上扔。


    看她不打他個落花流水。


    但很顯然,她哪裏是他的對手,呸呸吐出進入嘴裏的雪粒子後,她捂著臉裝哭。


    褚鬱懵住了,他其實有把握好分寸,但又怕自己不夠細心,確實誤傷到了她。


    “砸到哪裏了?快給我看看。”他將她摟在懷中安慰著,“是我不好。”


    少女嗚嗚咽咽地哭著,他心疼壞了,隻後悔自己竟如此幼稚與她玩鬧。


    沈昭昭肩膀顫抖得更厲害了。


    褚鬱:“對不起。”


    “我騙你的啦。”沈昭昭在他懷中抬起眸,笑得兩眼彎彎如月牙,一副得逞的表情,“我們堆雪人吧,作為賠罪,你得給我打下手。”


    忙碌一番後,終於將雪人堆好,沈昭昭捏著下巴審視半晌,最終笑盈盈地點頭,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


    “不錯不錯,比以前堆得更好了。”


    褚鬱盯著雪人,眼尾笑意化開:“我小時候,很羨慕謝硯書。”


    他主動談及自己的過去,沈昭昭烏黑的眼睫一顫,靜靜聽他講。


    “昭昭你知道的,清微宗從不下雪。那時,那兩人用法術在後山下了好大一場雪,他們帶著謝硯書,也如同我們今日一般,打雪仗,堆雪人。那也是我一次見到雪。”


    “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我的父親,我躲在樹後麵看他們,隻覺得,好溫馨的一家人啊。”


    沈昭昭心頭有些酸澀,將他的手握住:“褚鬱,你……一定很難過吧。”


    手背被溫熱覆上,褚鬱視線下移,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


    難過,或許曾經有吧,但現在再提起此事,他內心已毫無波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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