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近了。


    遙渺渺隻在內心小聲的道,可又不想說出口。不知為何,她好像也認同劉徹的話。


    即便車廂壁和劉徹之間留給她空間很是逼仄狹小,她努力蜷縮起來的腿都已經貼在劉徹的腿上了。


    可是她竟然也覺得來兩人的距離有些遠。


    “不能一伸手就攬卿卿入懷的距離,怎麽能不算是遠呢?”劉徹扯了扯遙渺渺的衣袖歎道,“太遠了”。


    遙渺渺偷偷的想要拉回衣袖,不料劉徹一發覺立馬抓緊了手中的衣袖。想到了劉徹也好,那個人也好,都不讓她單獨出宮,遙渺渺有點小委屈的道:“我在大漢又不認識什麽人,何況我隻是個女子,在大漢能跑到哪裏去!你就這麽怕我跑了?”


    “不是怕你跑了。”劉徹低沉的嗓音帶著苦澀,“吾隻是要確保發生危險的時候,吾能第一時間將卿卿護在懷裏。”


    “你。”遙渺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心裏咯噔了一下突然頓住,怔忪的凝睇著劉徹,腦中一片空白。


    劉徹俯身牽起遙渺渺的手,將野豬玩偶塞進遙渺渺的手心,待遙渺渺怔怔的雙手握緊野豬玩偶,劉徹又將遙渺渺的手包入自己的手心:“上次兵圍清涼殿,是吾的疏忽,以後吾定會護好你的。”


    劉徹的掌心很燙,熨貼著遙渺渺微涼的手指。


    遙渺渺不敢動手指,也不敢動腿腳。直到此刻,她才突然察覺她身處在劉徹曲腿而坐的雙腿之間。


    平時劉徹也不喜歡中規中矩的跪坐,更喜歡曲著腿挨在她身後席地而坐,而後將她擁在懷裏。


    她習慣了兩人這種相處模式,現在才突然後知後覺的臉頰一片滾燙了起來。


    她想到自己平時坐的累了,會不知不覺將劉徹的腿當做扶手斜倚著,有時還會直接後仰靠在劉徹懷裏。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遙渺渺甚至想不起來,就好像自然而然的,她若是覺得累了,本就該可以倚靠著劉徹,而劉徹本該就在她觸手可及的身後,無需緣由,就本該如此,僅此而已。


    遙渺渺有些慌亂,想要縮起身體離劉徹遠點,卻又發覺她這一動,反倒更像是在用腿蹭劉徹的腿。


    遙渺渺這才驚覺,她哪裏還有躲避的空間!


    她早已不知何時被劉徹不動聲色的圍困在懷中。


    兵臨城下,而她快要丟盔棄甲束手就擒。


    逼仄的空間裏相對抵足而坐,灼熱的鼻息相互交纏吹拂著雙方的臉頰,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太過於曖昧。


    一時間,遙渺渺甚至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手中的野豬玩偶有些粘膩濕熱,遙渺渺想鬆開卻又下意識的握緊了幾分,那是她手心沁出了汗,同時她還察覺自己的脖頸額角也浮出了一層薄汗。


    她想,劉徹應該察覺到了。


    否則,劉徹怎麽會伸手輕輕摸著她的臉頰呢?


    即便劉徹平時也經常這麽做,但現在,遙渺渺總覺得飽含另外一種意味。


    “吾想此生都陪在卿卿身邊,卿卿可願意?”劉徹的手指在遙渺渺的唇角遊弋,像是想要觸碰,又怕遙渺渺會不高興,不願意就此離去,戀戀不舍的試探且繾綣。


    從吹拂在自己臉頰上的鼻息頻率感覺出來,劉徹的呼吸平緩均勻,可是她的呼吸節奏卻紊亂不堪。


    “你。”遙渺渺一出口卻驚覺自己的聲音有些輕顫,趕緊停住咽了咽口水,才堪堪穩住心神道:“你已經讓程無拘保護我了,是我自己非要出去,這才給了竇婕妤發難的理由。”


    “吾的小君果真聰慧。”劉徹讚許的低笑,越發的寵溺道,“卿卿既然知道吾是在保護卿卿,怎麽還跑出來了?”


    “那個時候沒想到。” 遙渺渺有些不好意思的垂頭。


    “當即便命人將那宮女押入掖庭,卿卿怎麽會沒想到呢?”劉徹顯然沒有打算就此揭過,眼底漸漸泛起了深沉:“明知是陷阱,卿卿還執意為那姬弱水涉險。可平時卿卿又總不搭理她,卿卿對她是什麽樣的情感呢?”


    遙渺渺微微皺眉,遲疑的望向劉徹,再三的欲言又止後,似乎下定了決心般道:“姬弱水是個女的。”


    劉徹挑了挑眉,“哦”了一下後道:“可卿卿願意為她冒生命之險。”


    遙渺渺抿了抿唇,正想說自己沒有磨鏡的愛好,但一想到劉徹那些風流韻事的傳說,頓時覺得不快的道:“姬弱水之於我,就如衛青之於老祖宗。”


    “衛青之於吾嗎?”劉徹十分難得的幽然一歎,勾弄著遙渺渺的袖口,“那卿卿是欲其生,還是欲其死呢?”


    遙渺渺不料劉徹突然有此一問倒抽了口氣,下意識的想要縮起來,衣袖卻被劉徹早一步的攥住。


    “老祖宗,你。”遙渺渺扯了扯衣袖,有些怯生生的道,“你鬆開。”


    劉徹似笑非笑的將衣袖往他自己這邊拉了些許:“卿卿在害怕吾,還是在害怕自己呢?”


    遙渺渺側頭逃避和劉徹對視,結結巴巴的道:“我隻是害怕她,我……我沒有、想要她、她、死掉、的。”


    “真的沒有想過嗎?她死了就好了,這種想法嗎?”劉徹俯身寸寸逼近。


    遙渺渺咽了咽口水,想要搖頭卻又愣在那裏。


    有一個人,能聞你曾所聞,能見你曾所見,你所有的秘密,不管是你想訴諸於人的,或是你想永遠深藏的,都被一覽無餘的窺視。


    真的不害怕嗎?


    真的不想其死嗎?


    知己,一個懂得你所有苦痛的人,也許會讓人生出依賴,覺得天地悠悠終於不再是自己孤身一人。


    可是否也會在某一瞬間,突然害怕起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這句話呢?


    何況,姬弱水已經做了,即便不是為了傷害。


    “我隻是想要救劉髆,而且這也是姬弱水求我這麽做的,是她要我剖腹取子的。何況,如果我不這麽做,劉髆和姬弱水都會死的。我隻是在救人。”遙渺渺屈膝緊緊的抱著自己。


    “是啊,卿卿隻是在救人。卿卿明明這麽清楚,為何還不放過自己呢?”劉徹輕柔的執起遙渺渺的手,裹進自己的手心裏,“要知道,卿卿可是為了她,不惜違背君王的旨意,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才救下了劉髆的。”


    遙渺渺委屈而忐忑的望著劉徹,希冀卻又想要逃避。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垂首避開和劉徹的對視,隻是依舊緊張的忍不住深吸氣,可是蜷縮繃緊的腳趾可以遮掩在鞋子裏,微微張開的唇卻將她的緊張暴露。


    她聽見了劉徹的一聲長長的歎息,她瞬間覺得鼻尖酸澀,眼眶不爭氣的濕潤了起來。


    她將頭垂的更低,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此刻的她,她想縮回手將自己抱緊,可手被劉徹牢牢的握著。


    遙渺渺咬了咬唇,竭力讓自己的心緒保持平靜,不敢抬頭語氣艱澀的道:“放、開”。


    劉徹捏了捏他手中遙渺渺的纖纖玉手,帶著笑意和讚賞道:“卿卿很勇敢,也很優秀,聰慧冷靜、殺伐果斷的讓吾驚歎,卿卿為什麽要害怕這麽光華灼灼的自己?”


    遙渺渺怔楞的任由劉徹捧起她的臉頰,對上劉徹的視線。她看見劉徹蹙起的眉頭,劉徹眼中的不解和憐惜,也看到了劉徹深邃瞳孔中的自己。


    遙渺渺眨了眨眼,看見劉徹依舊富有耐心的看著她,等著她,滿是憐惜的將她的身影盛放在瞳孔中。


    遙渺渺動了動手指,指腹之下是野豬玩偶的金屬觸感,光滑而又堅不可摧,還殘留著依稀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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