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麽厲害的,同樣的事,麵對的人不同,處理問題的方式也就不同。”歐陽楓邊說,邊伸手摸向孫小泯的頭頂,一小截白皙的手腕,在伸胳膊時裸露了出來。


    孫小泯好像聽懂了一點,眨了眨眼睛說,“因為你比小胖爸爸更厲害,所以他就不敢惹你。可我媽媽不如他厲害,所以他就欺負媽媽,是這樣嗎?”


    歐陽楓笑著點頭,“你這小鬼真聰明,大抵是這個意思!”


    “那我以後也要當一個像叔叔一樣厲害的人,壞人就不敢欺負媽媽了!”信念的種子在孫小泯心底發芽。他被今天的事嚇的不輕,也是頭一次看見媽媽這樣軟弱無助。


    “想當厲害的人可不是隨口說說的,首先打不過人家,就劃人家的車,這就不是厲害人的做法!你要跟他比學習,比體格,讓他再也不敢小瞧你。”歐陽楓教導了幾句。


    他從小受高等教育,出入名流,對社會的生存法則比一般人理解的要深刻。


    孫小泯聽他說話鏗鏘有力,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對麵前的歐陽楓愈發崇敬,“叔叔,你能每天過來跟我玩嗎?我喜歡你。”


    歐陽楓被孫小泯表白了。


    他第一次被個孩子表白。


    羞澀,有點難為情,撓了撓頭發說,“每天恐怕不行,叔叔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這時,秦笑笑插嘴了,“小泯,別亂說話,叔叔每天都很忙的。你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好好學習,我明天親自去學校一趟,再跟你們老師說一下,讓她幫你調桌。”


    她剛才一直處於遊離狀態,歐陽楓跟孫小泯說話的時間,她把劃車要賠的經濟賬算了一下,走保險也得兩三千!孩子調座位是勢在必行,今天一鬧,他跟小胖結下了梁子,恐怕以後小胖更會變著法欺負他。


    秦笑笑回過神,轉頭對歐陽楓一笑,“今天的事,謝謝你,我從認識你開始,好像一直在跟你說謝謝。”


    “沒什麽的。我的車剛好需要保養,又剛好遇見你這個事,如果換成別人,我想我也會仗義執言幾句,更別說是你了!”


    歐陽楓每次見秦笑笑,她都很狼狽,他的世界裏,大都是打扮精致,充滿自信的女孩,對秦笑笑這種女人,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又或是男人對弱勢女人很容易生出的那種心疼。


    秦笑笑的目光一直看著前方,說話時也這樣,她不敢直視歐陽楓的雙眼,她很怕自己會喜歡上這個男人,她不想受感情打擊。


    “歐陽,我的問題,孩子的問題,每一樣都需要很多時間才能解決。今天,是你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不夠強大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人尊重我,就像小胖的爸爸,他麵對你的時候,很容易就和談了,可麵對我的時候,就要往死裏逼。我一個單親媽媽,生存都困難,讓別人尊重更困難。”


    秦笑笑麵無表情的說著,她從今天被小胖爸爸逼迫開始,到歐陽楓解圍,再到現在的這一時一刻,她好像把人生重新定義了。


    她以前隻想著掙錢掙錢,可生活還是一團糟。她沒有規劃,沒有目的,掙錢人人都想,可怎麽掙?大腦飛速運轉,一團糟。


    歐陽楓看出了她的心思,畢竟小胖爸爸今天的舉動太讓人震驚,對秦笑笑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他認認真真,一字一字,十分清楚的對秦笑笑說,“想要別人尊重不難,但是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幹家政了!正如你說的,夜班你幹不了,白班不好找!就算有白班又怎麽樣?像在我家時那樣,一個月兩三千塊,生活費都不夠,你又能改變什麽?”


    秦笑笑聽著他的每句話,心跟著一顫一顫。她很清醒,再怎麽努力的幹活,收入沒有大的增加,一切都是徒勞。


    “我該怎麽辦呢?學曆低,去不了好的公司,隻能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勉強混口飯吃。掙的錢基本上月月光,孩子稍微惹點事,就像今天,我一兩個月白幹了。”


    秦笑笑的臉上形容不出的沮喪,像是對生活對婚姻的絕望。


    “我幫你介紹個工作吧!w公司缺前台,老板是我嫂子。如果你願意,我跟她說說。”歐陽楓一邊跟她並肩走,一邊說。


    “w公司?我聽說過,可......人家要我嗎?”秦笑笑歎著氣,如今的她,沒有能力,沒有追求,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她隻知道,一個月房租加上養活自己和孩子的費用,最少三千多塊錢,為了這三四千塊錢,她隻有拚盡全力。至於去公司做白領,人家都要求學曆形象氣質,她現在還有什麽形象氣質,公司肯定不要她!


    她在歐陽楓麵前晃動著自己那雙因常年幹家務,變的粗糙的手,“就我這雙手,恐怕隻能洗墩布,敲不了鍵盤!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不去了,自取其辱。”


    “你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手可以抹護手霜養回來,形象氣質可以自己改變,減肥,保養,慢慢就能好。”歐陽楓很想拉她一把,幫她一把,至少進了公司工作,工種不同,圈子不同,比保姆有前途的多。


    秦笑笑似乎已經對自己絕望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大聲的說,生怕歐陽楓再說下去,自己又會心動。


    她曾經努力過想要改變自己。


    她也想保養一雙白嫩的小手,想自學一個大專證,可家裏幹不完的家務,尤其是孩子小時候一會兒拉,一會兒尿,一會兒吃奶喝水,一天到晚忙不停,她又要怎樣養著一雙嫩手?即便抹了護手霜,不出十分鍾,也要全部洗掉。大專證更是癡人說夢,不等她看書學知識,王薑就要指派她幹活了!


    她也不是不想減肥保養,可她的工作很累,每天回去饑腸轆轆,一口氣吃兩大碗麵條,再怎麽也瘦不了了!化妝品哪有錢買?一年到頭,臉上抹一層保濕霜就出門。


    這十年,在孫誌偉家,她受盡了在娘家時沒有受過的苦和累。她曾經的傲氣和追求早被磨平了,她自降身價,自甘墮落,把曾經那個想要發光的自己,踩在了塵埃裏。


    姐姐也曾說過,想拉她一起賣衣服,她的回應也是,我不行!你看我像那塊料嗎?我有那個臉蛋和身材嗎?我有那個腦子嗎?


    今天,她對歐陽楓,同樣說出了這句話,我做不到!彼時,想掙錢的那點心又沉到了穀底,別人不尊重我就不尊重吧,隻怪我不行!她就像魚缸中的魚,總以為多掙紮幾次就能逃出去,可屢次嚐試之後,她發現除了越來越疲憊,根本跳不出那個生活圈時,便放棄了掙紮。


    歐陽楓在她身上隻看見了兩個字———“墮落”。在他心裏,這個詞並不是指人壞了品行,而是一個人從精神到肉體的瓦解。從追逐美好,到甘願沉淪的過程。


    很快,歐陽楓的車被工作人員開了出來,“楓哥,保養好了!”


    工作人員的態度十分友好。歐陽楓接過車鑰匙,打開車門,剛上駕駛室,孫小泯一溜煙坐到了副駕駛上,“媽媽,快上來。”


    秦笑笑實在不想再給歐陽楓添麻煩了,喊了孫小泯一聲,“你快下來小泯,不能坐叔叔的車。”


    歐陽楓落下車窗,笑著看向秦笑笑,“不礙事,快上來吧,我送送你們。”


    孫小泯的屁股像在駕駛位上生了根,坐上就不下來了,秦笑笑跟著坐到了車後排。


    秦笑笑低著頭,不知該跟歐陽楓說些什麽好,除了孫小泯坐在車上傻樂,跟歐陽楓說個不停,她更多的是自卑湧上心頭。


    到了目的地,下了車,孫小泯一臉戀戀不舍的跟歐陽楓擺了擺手。秦笑笑一聲再見後,歐陽楓一笑,車子慢慢啟動,帶著他那抹微笑,消失在了長街。


    回了溫暖的小家,秦笑笑筋疲力盡的躺在床上,一點不想動。


    孫小泯在一旁吃著漢堡,還是剛才路過肯德基店門口時,他管歐陽楓要的。


    這個孩子現在變的有點臉皮厚,不管是秦秀還是歐陽楓,隻要是衣著光鮮,開著豪車的人,孫小泯總願意跟他們親近,親近以後,便肆無忌憚的張口要吃的。


    秦笑笑看他吃的滿口香,隨口說了句,“小泯,以後不許跟別人要吃的,這樣會讓人看不起的。人可以沒有錢,但一定要有骨氣!”


    “可是......媽媽,我跟你要,你也不給我買呀!你總說麽錢麽錢,學的跟奶奶一樣忽悠我。”孫小泯說。他老早就說吃炸雞漢堡,隻是秦笑笑說沒錢,等開了工資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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