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鹿子初,也沒了楚蘭西。天籟科技一直人心惶惶。流言很多,且不一而足。那一日鹿子初被帶走那是有目共睹的。


    可到底是哪裏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有說是公司出了稅務問題,有的說是鹿子初害了人。還有人說是楚蘭西涉嫌犯罪。


    杜青峰這一天來到天籟科技,看到的就是一堆亂嚼舌根子的人,他一拍桌子,大吼一聲,“都去工作!”


    有人不服氣問,“你是哪位?憑什麽管我們?”


    “你們新的代理ceo。”杜青峰也不惱,用指紋打開了總裁辦公室的大門,然後看定眾人又加了一句,“——鹿總欽點的。”


    ***


    靈魂仿佛從肉體裏脫離出來,飄浮在高高的天空,俯瞰著人世間的一切。最後,不知道怎麽回事來到了醫院。


    周圍一團亂糟糟的,護士跑來跑去,不停叫人,也不斷推開各種機器。有人喧嘩,醫生大喊大叫,“腎上腺素一毫克靜推——”


    “呼吸機,快!”


    他看到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輕人。他渾身水濕,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身體有些腫脹,麵目一片青紫。嘴唇發白,上麵已經用上了呼吸器。


    恍惚中,有醫生問,“什麽情況?”


    一個護士說,“跳水。剛從金水河裏撈出來的。送來的時候已經休克了。”


    “病危通知書,趕緊讓家屬簽了。”


    “已經沒有家屬了。”


    “那怎麽辦?”醫生看了看病床上的年輕人,“也就三十歲吧,這麽年輕,怎麽會沒了家屬?”


    “李醫生,你忘了,年前才去世的鹿正義就是他爸。”


    鹿正義?子初的爸爸?


    “那孩子挺孝順的,怎麽會想不開?”


    “聽說公司破產了,負債一個多億。老婆卷錢跑了,兒子還不是自己的。想不開就——”


    醫生看著監視器上的數值,“情況不妙。”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到一陣尖銳的蜂鳴聲。


    醫生十分惋惜,“2030年2月17號,02:08分,鹿子初,宣布死亡!”


    鹿子初?


    鹿子初!


    你醒一醒。你怎麽還不醒?


    我,該怎麽才能叫醒你?


    ……


    靈魂極速旋轉,像是有一個巨大的黑洞一下子將他吸了進去。他將這個世界遠遠拋在了身後。視野盡頭,仿佛是一個水晶球,裏麵放著一個叫做地球的小房子。


    突然,一切靜止了。


    水流聲,醫生的話,哭聲,冰冷的器械聲……全部都潮水般褪去。


    費明澤想,我要回去,子初他需要我。


    他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整個人突然變得沉重無比,像是千斤一樣,從雲端重重落下。


    費明澤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


    “醒了!醒了!”


    “少爺?少爺?”


    “大夫!大夫!病人醒了!他終於醒了!我的老天爺!”


    ……


    巨大的雜亂聲朦朦朧朧,聲音汩汩的,像是透著一層水傳來。費明澤重新閉上了雙目,他感覺到有醫生前來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周圍有人在喜極而泣,有人在拍手慶幸。還有人在打電話。


    怎麽這麽吵?他心裏疑惑。


    不知道多久以後,周圍終於安靜下來。他聽到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有人在和醫生談話,是費景文。費明澤覺得自己的身體十分沉重,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他動一動手指都是困難的。


    他很用力睜開眼睛,他想要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是沒有看到,他有些失落,更有些擔心,“爸,子初呢?”


    費景文抹了抹眼淚,笑罵,“第一句就問子初?你爸吃醋了。”


    費明澤一出氣,呼吸麵罩上就是一陣霧氣,他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費景文的手。


    費景文感覺到了,立刻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摩挲著,剛想說著什麽,眼淚又先一步掉了下來。他扭頭,用手抹幹淨,卻越抹越多。再也抹不幹淨一樣。


    蕭玉書拍了拍他的肩,也是雙目通紅,他看著費明澤說,“你都昏迷一個多月了。當時送進醫院的時候,你爸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今天,你終於醒了,你爸是高興呢。”


    “媽——”費明澤叫了一聲。


    “哎。”蕭玉書應了一聲,“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子初呢?”


    “他沒事,好好的。他好好的。你別擔心。好好保重自己。”


    “那他呢?”


    “他守了你好幾天,眼下你爸爸讓他回國了。這幾天估計忙吧,也不見他打電話過來。”


    “那我給他打——”


    “也是這話。”費明澤想了想,又改了主意,“算了,再等幾天吧。”


    “怎麽了?”


    費明澤很費力開口,“我現在,一定很醜。”


    蕭玉書破涕為笑,“沒有。還是個帥小夥子。”


    費明澤就當真沒有打電話。自從他醒來以後,第一次下床,那跟渾身不是自己的一樣。關山月和杜若飛兩個一米八的男人架著自己,他也忍不住往地上滑。整個雙腿都用不上力。


    饒是如此,關山月還說,家裏請了老中醫,每天都會前來給他的四肢針灸、推拿。否則哪怕他能夠意識醒來,身體也廢了。


    不過好在花了幾十萬以後,費明澤終於複健成功。這是他醒來半個月以後的進展,終於可以自如行走了。


    費明澤趁著上洗手間的時候,照了照鏡子。因為藥物治療導致他的麵目有些浮腫。且經過了開顱手術以後,後腦勺的頭發都被剃掉了,目前隻有發青的頭發碴子。


    前麵的頭發倒是茂盛。隻是看起來這個陰陽發型真是十足滑稽。費明澤都看笑了。忍不住想,若是給鹿子初看了,估計他要笑話自己一輩子。


    於是找護士借了推子,全部推幹淨了。費明澤洗了一個澡,衝掉身上的碎頭發,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新發型。


    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溫柔,甚至於還多了五分凶悍之氣。他的五官本來就冷硬。這下換了毛碎的發型,麵目變得更加犀利。man是夠man,隻是過了頭。


    費明澤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關山月推門走了進來,他措辭了一下才問,“少爺,康複治療還有多久?”


    “還有一周。”費明澤看他神色有異,於是問,“怎麽了?”


    關山月說,“我說了你可別急。一定要冷靜——”


    “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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