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休息室。這裏是為其他等候的客人準備的。


    江苦舟進來,坐下,看了江圖南一眼,又和鹿子初說,“子初,你把道理和圖南說一說。他腦子不清楚,隻想去撞南牆。”


    “是。伯父。”鹿子初這才說,“圖南,江伯父含辛茹苦把你養大,這麽多年沒有朝費家張過口。那是他品格貴重,想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想要全了對你媽媽曾經愛過的一片心。


    “以前,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便罷了,眼下你都已經知道了,且你親生父母已經上門。江伯父夾在你們雙方中間,你是想要他做這個惡人,還是想要全了他的深明大義?”


    江苦舟擺手,“你說的太高風亮節了,鄙人受之有愧。不過圖南,我養你一場,你也不想我在你親生爸媽那裏落一個壞人的名聲吧?知道的外人說你是有良心,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不知道的該說我江苦舟拿著你當人質,非要向費家討要些什麽。”


    江圖南心有所觸,不吭聲。


    “你要是執意不肯認祖歸宗,那我也沒必要再認你了。這次回去我就和你嬸子搬家,尋一個你們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頤養天年。”


    江圖南哽咽,“爸,你非要這樣嗎?”


    “那你說一個對所有人都好的選擇。對你爸媽,對你,對我,對顧小姐。”


    江圖南找不到。他平衡不了多方人馬之間的關係,隻要一想,就是一團亂麻,讓人頭大。


    “再說,難道你和你親生父母相認就不要我了?”江苦舟看著他,帶了滿滿的信心與自豪,“你不過是多了雙親,又不是換了爹媽。我有什麽可怕的?”


    江圖南一把抱過他,淚如雨下。


    再次回到房間裏,氣氛終於融洽了一些。江圖南雖然還是沒有叫費景元和張如珍爸媽,但對著他們拜了三拜。也算是全了彼此雙方的臉麵。


    於是接下來的飯局,多少有了賓主盡歡的味道來。


    這一頓飯吃完以後,已是三點多了。費景文該回龍城了。費景元和張如珍想要多陪一陪江圖南,增進一下感情。


    擔心江圖南一口回絕,還再三邀請江苦舟與劉嬸作陪。


    江苦舟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害怕江圖南這個倔驢脾氣什麽時候又軸起來,隻能留下來當潤滑劑。


    等到五天以後,費景元和張如珍決定要走,於是與江苦舟和劉嬸一起返回龍城,江圖南把他們送到機場。


    回到鹿子初的住處的時候,鹿子初和顧寒竹都不在,隻費明澤自己在家。


    江圖南問,“子初呢?”


    “陪寒竹出去了,去參加一個準媽媽培訓班。”


    費明澤在準備晚飯,看到江圖南回來,他把東西放了下來,“我有事要和你說,我們去樓下的咖啡廳。”


    江圖南奇怪,“什麽事還這麽正式?”


    費明澤沒有回話,他換好衣服和鞋子,然後才示意江圖南出門。


    兩個人在小區裏的咖啡廳坐下。


    江圖南哂笑,“怎麽?還挺難開口。是你們費氏要分家產的問題?”


    費明澤知道他是在擠兌自己,也不惱。喝了一口咖啡,定了定神說,“是你被遺棄的真正原因。”


    江圖南不屑一笑,“不就是懷疑我是費太太和他的前任珠胎暗結,這麽來的?”


    “那個時候,親子鑒定技術已經麵世,如果對你的身世有所懷疑,做親子鑒定就完全可以解決問題。犯得著把你丟棄?”


    “那是什麽?”江圖南經過費明澤這麽一說,也才覺得此事背後的邏輯,壓根經不起推敲。


    “說這個原因之前,我先說一些題外話。”費明澤長舒一口氣,“費氏家大業大,本來該人丁興旺,可是為何我們祖父隻三個孩子?”


    “死了?”


    “別這麽刻薄。”費明澤又問,“大伯那裏隻明哲一個。我爸也是我一個。你爸媽自你以外也沒有其他的孩子。再說我們家的第三代,明哲和晴晴已經成婚十多年,為什麽丁克?還有,為什麽你媽媽寧可承認汙名也要把你送人?而我已經二十六了,我爸卻不催婚?”


    江圖南的好奇心被費明澤這一連串的鋪墊都給吊了起來,“為什麽?”


    “在我們費氏,出生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天才,還有一種是魔鬼。”


    “魔鬼?”


    ……


    半個小時以後。


    江圖南一臉絕望,又茫然。


    費明澤一臉嚴峻之色,“圖南,寒竹的孩子不能生下來。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我知道接受這個決定很難。”


    江圖南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突然一臉希冀,“不、不會的,也許——也許——”


    “沒有奇跡。”費明澤言辭尖銳,打斷他的幻想,“這個概率不是萬分之一,也不是千分之一。而是百分之五十。”


    費明澤看江圖南一臉頹然,複又安慰他,“隻是這個孩子。你們以後還會有健康的孩子的。最近實驗室裏有了突破。可以人工幹預胚胎的選擇。隻要人工授精,你們就可以擁有一個健康的孩子。下個月明哲和晴晴就會前去接受移植。他們年紀大了,不能再等了。”


    “明澤,你是不是搞錯了?你一定是搞錯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圖南。”費明澤按壓著他的雙肩,“你能賭嗎?賭那個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江圖南沒說話。


    “這樣吧。等你空閑的時候,陪我去一次布拉格。”


    江圖南沒反應過來。


    “去看看蘇蘇。”


    “蘇蘇?她是誰?”


    “她是……”費明澤一臉痛苦,“我姐姐。也就是費家……存世的唯一的一個——”


    江圖南抬眼看他。


    “……魔鬼。”


    ***


    鹿子初下意識覺得,費家的人沒有說實話。他們歪曲了事實,且掩蓋了很多的內情。


    尤其是懷疑江圖南不是費景元親生的,竟然要送人一樣。他們都不做親子鑒定嗎?又不是古代,沒有弄清楚的可能。


    那個時候雖然技術沒有現代發達,可也有了親子鑒定的技術。有什麽比科學更具有說服力嗎?


    鹿子初想到這裏,下意識是想要問費明澤的。但是他和他還在冷戰,他才不好意思主動求和。也就沒問。


    後來,他走了以後,他忙的更加跟一個陀螺一樣。以前隻有自己的鹿氏就讓他忙得天昏地暗。眼下,費景文還把整個費氏交給了他。


    他更加是日理萬機,分身乏術。


    他就沒有感情,是一個工作機器。那個老爺子新婚以後,就帶著蕭玉書周遊世界去了,要多逍遙就多逍遙。完全把他當一個不要錢的免費勞動力。


    鹿子初每天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很多時候還晝伏夜出,跟隻貓頭鷹附身了一樣。


    就這樣忙了一個多月,他一看日曆,突然發現過兩天就是費明澤的生日了。下意識想要問一問他該怎麽過的。


    可這個想法一出現,立刻讓鹿子初心驚肉跳。自己這是怎麽了?他已經對自己影響這麽大了嗎?


    剛想把手機放下,那裏費明澤的語音通話來了。鹿子初原本是把他刪除了的。是他後來又偷偷加上的。鹿子初知道的時候已經過了氣頭上,也就沒有第二次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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