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燕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小聲說:“表哥,我也認不全。”


    “姐夫,你坐好就行。”陳書寧插了一句:“等到了地方,我媽就帶著你認人了。”


    說完陳書寧捂著嘴輕笑了幾聲,這王山也太心急了,哪有新姑爺在車上就著急認人的?


    陳書寧是劉香花的閨女,上車的時候,陳琴跟他提過一嘴,所以王山記住了她。


    “那行!小燕你招呼好書寧,我去前麵看看。”


    陳書寧用手肘碰了碰周小燕,說道:“你表哥也太熱情了吧?”


    “你不知道。”周小燕小聲解釋道:“他也是被前頭那個老婆折騰怕了。之前那個老婆可沒有陳琴這麽通情達理。


    結婚那天就折騰出好多事兒來,臨時加彩禮就算了,什麽下車費、改口費……七七八八的,跟我表哥多要了將近一百塊錢。”


    陳書寧不知道結婚還有這麽多名目,吃驚的問道:“那麽多錢啊?那你表哥給了嗎?”


    “好說歹說,最後給了五十塊,她才勉強下了車。其實不是我表哥不重視她,主要是結婚之前她也沒提這些要求。


    結婚當天突然開口,上哪兒給她弄那麽多錢去?因為這個她經常給我表哥臉色看,連帶著我姑姑、姑父都受了不少氣。”


    陳書寧吐了吐舌頭,小聲說:“小燕你放心,琴姐不是那樣的人。我們家人說話算數,既然答應了肯定不會反悔。”


    周小燕壓根沒把陳書寧當外人,大大咧咧的說:“我知道!要沒這點兒把握,我不會撮合陳琴和我表哥的。”


    公交車緩緩的駛進了縣城,穿過街道,在小巷口停了下來。


    周小燕率先下了車,快步衝進了小巷裏,高喊著:“新娘子來了!快放鞭炮——”


    “劈裏啪啦——”


    在陣陣鞭炮聲中,王山抱著陳琴下了車。


    “新娘子來啦!”


    院子裏湧出許多人,將王山和陳琴團團圍住,簇擁著他們往裏麵走。


    陳書寧隨著人群走進了小院。小院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幹淨。院子裏放著幾張桌子,牆角臨時搭了一個灶台。


    為了王山結婚,王家人提前換了很多糧票,買了糧食和蔬菜、肉,在院子裏搭土灶做喜宴。


    說是喜宴,其實就一道菜,豬肉白菜燉粉條。不過王家人實在,菜裏的肉沒有少放,主食還是熱騰騰的白麵饅頭。


    這個年月,這樣的飯菜已經很拿得出手了。


    周小燕笑著跑了過來,往陳書寧的手裏塞了一大把喜糖:“書寧,趕緊裝起來!我特意給你挑的,這幾種味道都很好吃。”


    陳書寧雙手捧著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也太多了,不好吧……”


    “拿著!我姑姑讓我給你的。”說著周小燕回首看去,指著一個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的中年人說:“那就是我姑姑周信芳,你喊她周老師就行。”


    周小燕的姑姑很疼愛她,知道陳書寧幫著周小燕躲開了馬春雷那個人渣之後,一直念叨著應該好好謝謝人家。


    陳書寧歪著頭看了過去,見到那張熟悉的臉,露出開心的笑容。


    “我認識你姑姑!”陳書寧開心的說:“她幫過我。”


    陳書寧把糖放到周小燕手裏,笑著走了過去,親切地說:“周老師,您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麵的。


    去年我家被革wei會砸了,我到縣裏討公道,您怕我吃虧,一直在革wei會門口陪著我。您還記得嗎?”


    周信芳撫了撫眼鏡框,上下打量了陳書寧幾眼,而後點著頭高興的說:“記得,記得!小同誌,你家的事解決了嗎?”


    “托您的福,解決好了!”陳書寧笑著答道:“周老師,我叫陳書寧,我是陳琴的堂妹。沒有想到咱們這麽有緣分,咱們竟然成了親戚。”


    “哦,你就是陳書寧!我常聽小燕提起你。”周信芳笑著說:“快,快進屋坐!”


    周信芳衝著周小燕喊道:“小燕,快過來找到陳書寧同誌!這是個好同誌,你要多向她學習。”


    周小燕跑過來說道:“姑姑,您忙吧!我陪著書寧就行。”


    “書寧,今天客人多,我姑姑招呼不過來,咱們去屋裏坐著。”


    陳書寧看著不斷湧進來的人群,笑著說:“周老師,那您先忙,我跟小燕進去了。”


    周小燕舉著手,邊走邊說:“我挑了好半天,你趕緊裝上啊!”


    陳書寧抓了一把糖果放進布包裏,湊在周小燕耳邊說:“太多了,我拿一把就夠了。剩下的你留著吃。”


    “你客氣什麽?”周小燕小聲說:“你不要我就裝上啦!正好明天去單位,給我那些同事分分。”


    陳書寧看著擠在屋裏看新娘子的這些人,有些吃驚的問道:“小燕,怎麽這麽多人啊?這客人也太多了吧?”


    周小燕被吵的頭疼,拉著陳書寧轉身進了另外一間屋子。


    “我姑姑是中學老師,同事、學生,來了一大群。我姑父在食品廠看大門,我表哥也在裏麵上班,食品廠的人也來了不少。”


    陳書寧嘀咕道:“那你姑姑家條件不錯啊!”


    “還算過得去吧!”周小燕給陳書寧倒了一杯水,說:“她們倆有好幾個兒子,其實過的也挺緊巴的。”


    陳書寧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周小燕坐到她身邊,沉聲說道:“我表哥的前妻梁秀紅,離了婚還到處壞我表哥的名聲。要不然,我也不會撮合他跟陳琴。”


    王山和他梁秀紅的事鬧得人盡皆知。王山沒有生育能力這件事,也是梁秀紅捅出去的。王山名聲不好,附近的媒人也不願意給他介紹對象。


    陳書寧握著水杯,輕聲說:“你表哥都娶了我堂姐了,以後他前妻應該不會再鬧了。”


    話音剛落,外麵都傳來尖銳的嘶吼聲:“王山,王山你給我出來。今天結婚是吧?我來給你添禮了!”


    陳書寧瞪大眼睛看著周小燕,問道:“不會是你表哥的前妻吧?”


    周小燕一拍桌子,氣憤的說:“就是她!這個瘋子今天也敢來鬧,看我怎麽收拾她……”


    梁秀紅衝進來的那一刻,周信芳就將她攔在了門口。


    今天是王山和陳琴大喜的日子,周信芳不想讓人看笑話,好聲好語的勸道:“梁秀紅,你跟我兒子已經離婚了。


    你也跟運輸隊的孫誌遠結婚生子了,總是這麽纏著我們家不放,算怎麽回事?聽我的,你趕緊走吧……”


    梁秀紅懷裏抱著孩子,凶巴巴的說:“死老太婆你給我起開!”


    “你這個人真是一點家教也沒有!”周信芳氣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我好歹也是長輩,你就算對我有意見,也不能這麽叫我。”


    梁秀紅翻了個白眼,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喊:“王山,王山你給我出來。今天結婚是吧?我來給你添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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