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弋被籠罩在光影之中,陽光映著他半張臉。


    瓷白皮膚染著一層暖光,彎揚的眉梢隱入發鬢,一雙眼睛沉靜如秋水,卻莫名生出一絲清冷之意。


    雲梁瞳孔深深的望著他,試圖從秋水弋低垂的眉眼中看到一絲情緒。


    然而,並沒有。


    他總是能這麽輕巧的說起生死,麵上沒有任何波瀾,哪怕是關於自己的生死,也毫不在意般。


    雲梁的目光越來越深沉,過了許久,他才微微緩了目光。


    他伸出手,看起來想去拉秋水弋。


    秋水弋卻好像受了驚嚇般,將手心藏到了身後。


    雲梁將他一閃而過的慌亂收在眼底,來不及反應就下了床,隻一步就逼近到秋水弋眼前,高大的身影如黑雲籠罩,無形的壓迫著他。


    “你手心裏握著什麽?”


    不等回答,雲梁去掰他的手指,為了不讓他扯到傷,秋水弋緩緩打開了手心。


    一枚小小的黑褐色果實。


    “阿秋,你總讓我覺得…你似乎在盡力活著,可就是讓我有一種你隨時想離開人世的感覺…”


    他從秋水弋掌心拿過那枚小小的果實,外皮已經幹燥裂開,他輕輕一捏,外殼就四分五裂,露出裏麵純淨潔白的果肉。


    他用一種極低卻十分堅定的語氣說道:“我不要你死…”


    太近了,呼吸拂過臉側,秋水弋幾不可見的抖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他呼吸間的熱氣灼人,還是他不可撼動的深沉目光更灼人。


    雲梁的指尖托著一顆細嫩的果肉,舉到他麵前,一股甜香蔓延開來。


    雲梁收起剛才的陰鬱戾氣,瞬間變為一個陽光開朗的少年,他笑了一下,“嚐嚐?”


    像是誘惑又像是哄騙。


    秋水弋愣神了一瞬。


    果肉碰到柔軟的嘴唇,果汁帶來一陣涼意。雲梁麵上帶著笑,手上卻用著力。


    果肉抵著秋水弋的嘴唇,好似不撬開他的唇齒誓不罷休,汁液從柔軟的果實中擠出被嘴唇阻擋,順著嘴角流下。


    “張嘴”,他聲調高了一些。


    雲梁的急迫聽在秋水弋耳朵裏隻覺得凶,他瞪著一雙濕潤的眼睛,看起來很委屈。


    雲梁的另一隻手已經攀到了他的後頸,威脅意味明顯,每次他要開始給秋水弋灌藥,都會這麽製住他。


    但他還是先勸道:“這個不苦,很好吃的,不信你嚐嚐!”


    確實聞起來味道很好,秋水弋試探著微微開啟了牙齒,雲梁立刻就把一整個果肉塞進了他口中。


    秋水弋鼓著腮幫子,圓滾滾的果肉在口腔中滾了一圈,芳香四溢,口齒甜潤。


    微微咬下去,果肉中有絲絲苦味,但還算可以接受,但隨即巨大的腥苦味從果實最中心傳來。


    像是充滿著殘枝爛葉,已經腐爛土壤的味道。


    秋水弋幾乎是立刻就嘔吐起來。


    “這個可不能再吐了!”


    雲梁動作極快的卡住他的脖子,不讓他彎腰去吐,甚至要他仰頭咽下去。


    極苦的味道從口腔流到喉嚨,秋水弋仍是不可自控的想吐。


    雲梁強行把他的頭壓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比秋水弋略高一點,秋水弋的下巴卡在他肩上,便是吐也吐不出來了。


    加上,雲梁還在輕輕撫著他的背,他隻能拚命往下咽。巨大的苦味折磨著口舌,他鼻子一酸,眼底泛著淚花。


    過了一會,懷裏的人平靜下來,雲梁問:“咽下去了嗎?”


    秋水弋紅著眼圈,在他肩膀上點頭。


    雲梁攥著腰,把他壓到身前,“張嘴,我看看”。


    又不是看牲口,又不是給三歲小孩看牙齒,誰要張嘴給他看。


    秋水弋將嘴抿的更緊,咬住牙關。


    雲梁不由分說的按住他的嘴唇,手指探入唇縫,他這會沒有任何旁的心思,隻是一心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咽下去了。


    他在家中給調皮的孩子看過病,他們不想吃藥的時候,就會把藥丸藏在舌下。


    整齊的牙齒排列的嚴絲合縫,卻突然開出一道縫隙,雲梁指尖探入一寸,猝然傳來尖銳的刺痛。


    秋水弋感覺屈辱,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還咬我…”


    雲梁嘖了一聲,將手指抽出來,上麵沾著一絲水光,他用拇指指腹微微摩挲著被咬痛的指尖,感覺著上麵凹凸不平的齒印。


    責怪中帶著笑意,“這是你第幾次咬我了?”


    “你活該…”


    秋水弋的嘴唇被揉的有些紅,臉上也染著一抹不明不白的緋紅,對上雲梁不怒反笑的眼,他覺得從未有過的慌亂,逃一樣的側過頭。


    可是雲梁的臉卻壓的越來越近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雲梁盯著他的下巴,或者說嘴唇。


    秋水弋慌神之間,雲梁的嘴唇幾乎是堪堪擦過他的唇邊,他驚的睜大了眼睛,呼吸都停了一瞬。


    雲梁卻伸手去他身後拿起茶壺,倒水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時間似乎過得很漫長,好不容易水聲停了,雲梁卻好似打翻了杯子。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兩個人的呼吸聲驟然顯得很大。


    急切的想要打破這種安靜,雲梁幽幽問道:“你喝水嗎?”


    秋水弋混亂的點點頭,雲梁端著杯子,裏麵卻沒有一滴水。


    兩人同時有些錯愕。


    秋水弋盯著他的臉,隻見他麵容更加清瘦,臉色透著蒼白,清透純淨的眼睛好似在看著自己,照出一點亮亮的影子。


    淡紅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唇角下壓著一個小窩。每當他嚴肅起來就是這樣的表情,治病看診的時候多半如此。


    他不喜歡。


    不喜歡雲梁把他當做一個病人去看。


    他微微抬起頭,去夠他的唇角。


    雲梁卻突然動了,兩人的下巴磕在一處,秋水弋牙齒被撞的打顫,眼中一酸溢滿眼淚。


    雲梁也沒料到他會動作,連忙抽出手扶住他的下巴,“磕疼了吧!”


    秋水弋咬牙,有些氣惱的哼了一聲,掙開雲梁。


    可一步都未走遠,就被雲梁攔著腰拖了回來,大手牢牢錮著他的腰。


    解藥吃了,雲梁根本沒有這麽近距離的禁錮著他,欺負他的理由。


    秋水弋抬手去推他,因為沒使全力,被雲梁握住手腕按了下去。


    他的目光很深,好像安寧的海麵之下壓著風暴,秋水弋努力的平靜著,等他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


    草藥的清香壓了下來,極近的距離裏,秋水弋緩緩閉了眼睛。


    近在咫尺的呼吸,像是火種,落在臉上陣陣發燙。秋水弋輕輕喘息著,耳邊卻陡然傳來尖銳的聲響。


    雲梁抬手,突然就捏碎了身後桌沿上的杯子。


    杯子在耳邊裂開,秋水弋睜大了眼睛,不知道這轉瞬之間是什麽惹怒了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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