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等變遷,未曾引致天地巨變,更無天體相撞的災厄之象。


    躍遷期一月有餘,無數碩學與工匠晝夜不懈,監視躍遷之狀,億兆黎庶日日祈願旅途安泰。舉目皆是之人,每日皆仰望天穹,透過守護都市的宏大護盾,觀那星辰錯落,光影扭曲。


    城郭之巔,設有一巨屏,其上數字流轉,示以躍遷終了,人類離散之日尚餘幾何。秒逝即喜,人心振奮。


    待倒計時僅餘十二時辰,世遺三十五億生靈幾無眠者。萬眾齊集於市集廣場,靜候時至。


    “及至新居,我欲登山覽勝!”


    “吾欲揚帆出海,恣意遊樂,多年矣,海不得見,河皆冰封。”


    “日出日落,我必一一記之。”


    “聞新鄰星球有生命跡象,曾觀紀錄片,其上生物與故土圖鑒所載皆異,或可研究以充口腹之欲?”


    “娘親,可否即將見到日公?”


    “正是,吾兒。”


    “日公果真溫暖如斯?”


    “嗯,屆時吾兒可任意遊玩矣!”


    張驊冶開啟靈能隱匿身形,獨步廣場,聆聽周遭議論,心生感慨。老者尚可,視之年少者,如韓朵朵之輩,流浪世代,記憶中無藍天白雲之景。


    一青年母抱幼子,描繪新家生活,實則彼與子皆未見過正常天空,仍向子描述晴空之下陽光之美。


    時光荏苒,倒計時漸消,人心亦緊繃。昔日的談笑聲不知何時已寂寥無聞。


    至最後時刻,星光歸位,複歸常態。蒼穹之上,群星璀璨,銀河如練。


    太陽係與比鄰星相距僅四點四光年,故兩者星象大致相似。世人茫然望天,覺與躍遷前無異。


    “市民們,市民們,此時本市尚處黑夜,請諸位耐心等待!躍遷已成,我們安然抵達新天地!黎明將至,尚餘二十刻鍾!請大家勿慌,保持秩序,共賞新時代初照之日!”


    嘹亮的宣告平息了恐慌,卻撩撥起難以抑製的期待。日出,自地球停滯以來,再未入人間之詞。


    忽然,有人高呼:“快看!天已破曉!”


    此聲猶如引燃火藥,人群情緒沸騰。眾人望向東天,果然見東方天際漸染魚肚白。


    張驊冶與列克星敦同時含笑——此乃精準計算,躍遷之前,赤道引擎已反轉,地球重獲自轉。


    重啟自轉以兼顧各方,前後耗時五年有餘。如此,地球在保持自轉之中躍遷,抵新家後,無需再啟自轉。


    否則,若地球在比鄰星照耀下冰層融化,江海重現,再啟自轉,海嘯將摧毀地表,如《二零一二》中的末日洪災。


    反之,地球自帶自轉而來,此過程將更為平緩。


    陽光初透雲層,億萬人激動矚目,新日自地平線緩緩升起。夜空自東向西,由深藍漸染橘紅。


    光華愈強,日出全貌,夜色盡褪,白晝再現。無人留意,城市照明何時悄然熄滅。


    此已無關緊要,因天際一輪青春的烈日,正為久曆磨難的大地傾灑光明與溫暖。


    自天邊微白起,人群陷入狂熱。初有幾人不由自主朝東方行去,繼而愈多人仰首東望,步履不自覺東移。


    其間有人不慎跌倒,即有陌路之人扶持起身,共向東方。及至日出,天藍如洗,眾人駐足。


    無論男女老少,無論身份貴賤,皆癡癡望天。老者淚盈眶,唇顫無語,泣不成聲;青年震驚,眼中竟帶懼色。


    他們未見真正的藍天。縱使紀錄片與資料中屢見舊日天空之貌,此刻真藍天現,眾人眼中唯有“陌生”二字。


    韓朵朵、劉啟,張驊冶與列克星敦身旁,亦是如此。“這便是……天空嗎……?”韓朵朵輕語,本能伸手欲觸天。


    “好高……好遠……”


    “我從未想過,真正的天空竟如此美麗……”


    劉啟立於旁,深呼吸,回憶湧上心頭。他曾見過天空,那時地球尚未停滯。歲月流轉,幼時記憶已模糊,即使夢境再現,亦不比陽光下那高遠藍天。


    “孩子,這就是天空,這就是你爺爺年輕時常見的天空啊!”韓子昂滿頭白發,擁住韓朵朵,淚流滿麵。


    張驊冶與列克星敦靜立高處,目睹此景,不感意外。藍天久違,新生代未嚐真天,此等複原,對人心衝擊巨大。躍遷之前,心理學家已有警告,藍天白雲或將對流浪世代帶來心理影響。


    如今,那些心理學家或亦如此吧?張驊冶視線掠過,見一孩童因懼藍天,躲入母懷。母親未見藍天,卻堅韌安慰嬰兒,鼓勵一同仰望。


    “我未曾想過,天空竟這般美麗。”劉培強不知何時至二人身旁。白發已現,皺紋增添。


    “以往,晴日我常沿河垂釣,那時並未留意天空與日公。”


    “常物失而知其珍貴。”


    張驊冶摘下軍帽。“地表溫度尚需時日恢複,待江河湖海重現,此地定更美。然初時,你們或許需經曆一番極惡氣候。”地表重暖,大氣循環,恢複常態之前,風暴肆虐,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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