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從不騙你。你放,我就同意留下孩子。”


    流光借用沈懷信的話術,同樣信誓旦旦的給予承諾。


    沈懷信盯著她,一語不發。談話又進入死胡同。


    恰在此時,采薇帶人端菜,布菜,打破了二人間凝滯的氛圍。


    沈懷信夾了一塊流光素日愛吃的糖醋排骨,輕放入流光碟中,以表示好。


    看著糖醋排骨誘人的色澤,流光食指大動,但顧及自己麵子以及兩人僵硬的關係,沒有理會沈懷信夾的那塊,而是又替自己夾了一塊。


    糖醋排骨剛夾起來,流光還沒有咬,便覺得這個味道有些惡心,她放下筷子,猛的站起來,衝到一邊,扶著牆幹嘔。


    沈懷信衝過去,替流光順氣,“這是怎麽了?今日的菜做的腥氣重?”


    流光拚命壓製自己的反胃感,無力也無心回應。


    過了片刻,流光緩和了些,“不是菜的原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聞著味兒就惡心。幫我叫個太醫來看看吧。”


    沈懷信扶著流光到床上坐,將自己隨身帶的香囊取下,遞到流光鼻前讓她嗅著,稍作緩解。


    “采薇,宣太醫!”


    “陛下,孕期女子偶有反胃也是正常...”


    “宣太醫!”


    太醫到後,替流光把脈。


    “回稟陛下與宸妃娘娘。女子孕期偶感反胃是常事,若想緩解,最好的方法是吃些清淡飲食。”


    “清淡飲食長久下去身子怎能撐得住?沒有針灸,湯藥之類立竿見影的法子嗎?”沈懷信坐在流光身側,略有不虞。


    “回陛下,針灸的法子是有,但是有孕之人恐不適宜。至於湯藥...是藥三分毒,微臣建議娘娘忍忍。”


    “忍,忍,你怎麽不忍!我單是今天便惡心了兩次!”流光撫著胸口,心有餘悸。她不怕疼,最怕惡心,一反胃便覺得心慌。


    沈懷信撫著流光後背,“別生氣,我先叫采薇再給你換一桌清淡菜。我陪你一起吃,咱們忍一忍。若清淡飲食有用,咱們便不用那些傷身子的法子了。”


    沈懷信很想有個和流光的孩子。


    不論是男是女,隻要是他們的孩子就好。


    他早早打定主意傳位於他們的孩子。


    這萬裏江山,費了他那麽多心力,給別人,總覺得不值得。


    他心裏想著長痛不如短痛,早晚要有這一遭,便附在流光耳邊,用極輕的聲音開口。


    “咱們隻忍這一次,你就當是為了我。這個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會是未來儲君。”


    沈懷信聲音極輕,除了流光,沒人聽見他說了什麽。隻看見流光聽完神色劇變,似是覺得荒唐,皺眉看他,目光流露出不解與訝然。


    沈懷信回避流光的目光,去桌上盛了一碗青菜粥,回到床邊,一勺一勺的喂她。


    流光勉強吃了一勺,終是覺得沈懷信剛剛那句很是不妥。


    “你們先下去吧。”


    她支開下人,想問清楚沈懷信到底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要對我說那句話?是為了騙我讓我安心留下孩子?還是你是真的這麽想?”


    沈懷信將舉著粥碗的手放下,神色不帶絲毫玩笑之意,“我是真這麽想。你的孩子做皇帝,你不開心嗎?”


    “任人唯親,太不理智。”流光不讚同的別過頭。


    “不然呢,我們費了這麽多力,難道讓其他人坐享其成?”


    “那不叫坐享其成,那叫能者居之。若是無才無德之人,又憑什麽得享尊位。”流光搶過沈懷信手中握著的粥碗,又給自己舀了一勺,憤憤開口。


    “憑我們二人有才有德,不可嗎?”


    “說我們二人有才還可以,有德就算了吧。”流光一邊喝粥一邊假笑回應。


    沈懷信不欲與流光爭辯。他隻見過為自己的孩子爭皇位的,沒見過把皇位往外推的。沈懷信隻當她是一時想不通,等日後與孩子有了感情,肯定還是會為他籌謀最好的一切。


    “這些夠吃嗎?要不要去吃點菜?”沈懷信見流光一味喝粥,忍不住開口。


    流光點頭,與沈懷信一起坐到桌前,“以後這些話,你別再隨便亂說了,被有心之人聽見,傳出去,這個孩子會變成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明白分寸,這些話隻同你講,讓你心中有個成算。”


    “可是為什麽是你我的孩子?”


    “可能因為這個皇位,也有你一半功勞吧。”


    流光搖頭,臉上滿是不信,“撒謊。”


    沈懷信笑著道,“是真心話。”


    陪著流光用了一頓全素齋,沈懷信還想要留下,被流光尋個理由打發走了。


    她還不能適應二人關係的轉變,一切都很突然,所以也並不想和沈懷信久處。


    *


    夜晚,月黑風高,雲遮月,正適合殺人放火,做壞事。


    如今衣櫃裏不再有夜行衣,流光換上一身玄色衣裙,輕手輕腳的出了搖光閣去了天牢。


    牢房外已無人看守,不知道是不是玹曜的安排,她快步跑進牢房,拔下發上釵子熟練的撬鎖。


    門口的鎖已解,流光將鐵鏈扔到地上,一把推開門衝到春興身邊。


    這座天牢裏隻關押著春興一個人。走廊很長,每隔幾十米會放一直火把,走廊盡頭,春興雙臂被鎖鏈吊起,左右兩邊的鎖鏈在靠近身體的時候一分為二,一條圈住他的手腕,另一條穿過琵琶骨。春興垂著頭,半跪在茅草上,聽到大門那裏傳來動靜,他沒有絲毫反應,也不抬頭。


    “春興!”流光看清是他,快跑過去,衝到他身邊,一把圈住他的腰。


    看到眼前的人,流光再也忍不住,哽咽開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春興聽到她的聲音,掙紮著抬頭,他臉上有血汙,還有一條從眉尾貫穿到嘴角的傷口。


    看到春興的臉,流光聲音一滯,目光流露出驚愕,很快,驚訝轉為心疼。她扯下自己袖擺的一條,輕輕擦拭春興傷口周圍的血汙,“疼嗎...”


    春興搖搖頭,撐起一抹笑,“不疼。”


    “沈懷信。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流光...”春興等流光發泄完,緩緩開口,每一字都說的很慢,但都很堅定。


    “是走還是留...你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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