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個時辰,他們看見一束亮光——洞口在那!


    “太好了!終於走到出口了!”


    千百高興得衝出去,攔也攔不住。


    封長訣握緊手中的匕首,緊盯洞口,生怕有衛家的人埋伏在那兒。


    “安全!”


    千百的聲音透進洞裏,其他人見狀,趕緊出去,外麵是一條大道,周圍是樹林,樹高葉茂。此時已夕陽西下,光鋪在大道上。


    沒走多遠,就看見一家驛站。


    裴問禮和封長訣有默契地對視一眼。封長訣將匕首藏在身後,故意走在驛站門前,敲了敲門。


    “咚咚咚。”


    “來了!”一個老頭剛打開木門,就見銀光一閃,匕首對準他的脖子,就差一指能要了他的命。


    老頭嚇得不輕,他垂眸盯著匕首,不斷後退:“你、你……你想怎樣!”


    人在掌握之中,裴問禮正要走進驛站,見封長訣背著的左手搖了搖,他止住步伐。


    一刹那,老頭眼神瞟向右邊,他在給人使眼色!


    哐當幾聲,右邊幾個大漢用占據視野盲區的優勢,拿著刀就向他衝來,封長訣耳朵一動,抬腳對著老頭就是一踹,後者受衝力撞上迎麵而來的大漢們。


    “上!”


    大漢們一股腦拿砍刀再次衝上來,千百看有危險,拿上劍就去幫封長訣。


    金保“嘖”了一聲,也持劍幫忙。


    封長訣身手矯健,避開大漢一砍,就他拿刀的手臂一轉,大漢疼得五指張開,砍刀掉在地上。


    “呀啊——”後麵又突來砍刀,封長訣稍微側身,一個旋轉踢,把大漢踹倒在地。


    他甚至沒怎麽用力氣,就幹倒兩個。


    “能殺嗎!”


    封長訣一邊躲著進攻,一邊騰出空閑問裴問禮,後者望著他剛勁有力的招式,回答道:“留活口。”


    “沒勁!”封長訣煩躁地隨便踹了一個大漢,拿匕首給人紮上幾刀,“老實點。”


    剩下大漢也被金保千百打翻在地,他倆有些吃力,看向拍拍手嫌髒的封長訣,後者跟個沒事人一樣,沒喘一口氣。


    “你問話吧。”封長訣挪開踩在一個大漢胸口上的腳,大漢大口大口呼吸,他腳勁也太大了!


    裴問禮頷首,經過封長訣身邊,特意低頭看了眼封長訣那雙又長又直的腿,就這玩意踢人,能把一百八十斤的大漢踢倒。


    “看什麽?”


    “你腿很有力。”


    封長訣:“……”


    很正常的一句話,在封長訣耳裏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軍營裏混久了,腦袋裏全是汙穢的東西。


    “好好審你的!”


    裴問禮笑笑,給金保他們眼神,下令道:“帶走!”


    幾個大漢一並被綁走,下屬他們帶著犯人站著等,裴問禮還有話要說。


    “封小將軍,多謝。”


    “過些日子空閑,再謝你幫的忙。”


    封長訣剛正道:“同為朝廷命官,為聖上辦事,談什麽謝?”


    裴問禮沉默片刻,又勾起笑道:“你是……不想讓我謝你?”


    “我有說過嗎?”封長訣疑惑更甚,怎麽就變成你我之間的事了?


    “過些時日見。”裴問禮唇角勾著攝魂的淺笑,“封小將軍,不會放我的鴿子吧?”


    封長訣看呆了,餘暉下,裴問禮那一抹淺笑,刻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以至於他回到府中坐在飯桌前還在想。


    筷子停在半空中,就是不夾。


    封夫人在封長訣眼前揮揮手,他才回過神。


    “去山裏被妖精吸了魂呀?”


    不說還好,一說封長訣又樂幾聲,低頭夾那盤酒蒸雞。


    封太平不敢夾他夾過的菜,生怕癡傻的毛病傳染給自己。


    封夫人飯也吃不下去了,納悶道:“這孩子怎麽了……”


    封太平胡亂一說:“我看啊,多半又有喜歡的姑娘了!”


    封小妹樂開花,學父親說話:“姑娘!姑娘!”


    “……”


    “胡說!”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他,封長訣一掌拍到桌上,室內不論家人還是仆人,全望向他,封長訣清清嗓子,“吃飯,吃飯。”


    刑部監獄時不時會發出一些哭喊、尖叫聲,相當刺耳,獄吏會用鐵棍敲敲鐵欄,讓他們安靜。


    “別叫了大哥,今日大人來,安分些!”


    犯人一聽是大官,叫得更大聲。


    獄吏還想罵幾句,聽到腳步聲,見來人一身深綠官服,頂著烏紗帽,正氣凜然。看守的一個獄吏迎上去,犯人看到大官來,又喊出聲嘶力竭的冤。


    裴問禮皺眉,獄吏十分有眼力見,指著大喊的犯人介紹:“他呀,亂造謠下的獄,本來贖點錢就能出去,這窮貨硬是交不起,選擇蹲牢房。”


    “造的什麽謠?”


    獄吏神色猶豫,好心勸告:“大人您還是別聽為妙。”


    裴問禮言辭不容他人反駁:“說。”


    “他說您是妖精變的,吸男人精氣而獲得的美貌,現如今盯上個血氣方剛的飛騎將軍……”


    裴問禮:“……”


    那個犯人“撲通”跪下,沒想到遇上本尊了!


    裴問禮自上而下凝視他,冷笑道:“你說我是妖精變的?專吸男人精氣?”


    獄吏補充道:“他在京都還挺有名氣,專寫話本,和另一個叫‘農客’的文人備受京都人喜愛。那日他在菜市場搭講壇說故事,說的正好是您是妖精那一段,就被抓了。”


    犯人爆出冷汗,心涼透了,這下死定了!


    “寫話本的?”


    裴問禮揣摩半晌,犯人正以為自己在劫難逃,畢竟裴問禮在刑部可是有“玉麵閻羅”之稱。


    “放了吧,贖金我替他交。”裴問禮一出聲,犯人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仰頭望向他,立即磕頭跪謝:“謝大人!謝大人!”


    “贖金不是白交的,我要你為我辦事。”


    犯人熱淚盈眶,就差喊爹,飛快表忠誠:“隻要不是賣命,小的定竭盡全力!”


    “多寫些話本,最好能傳得沸沸揚揚。”


    犯人:“啊???”


    裴問禮不給他疑惑的時間,他要急著去審衛家家仆和驛站的人,擺擺手就讓獄吏給犯人開鐵門。


    他轉身走向裏麵的獄房,開鐵門的獄吏和另一個獄吏交接好事,跟上裴問禮。


    “大人,寫話本很賺錢,為何他不交贖金,能免牢獄之災啊。”


    經過不同牢房,叫囂著江湖開鎖、懸壺濟世的犯人一大堆,裴問禮司空見慣,忽視旁音,回答獄吏:“養家糊口、賺錢治病……世上要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他寧願坐牢,也不願給錢,說明,錢對他有更重要的用處。”


    “你問我,不如問他。”裴問禮轉入一個轉角,就看見被綁在木架上的領頭家仆。


    刑房裏三麵烏牆,牆麵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懂事的獄吏準備好一張桌椅,矮桌上龍井茶冒出淡淡香氣,裴問禮安穩坐下,端起茶輕吹一口。


    “問出話了?”


    一個獄吏放下刑具,彎腰畢恭畢敬道:“誓死不說。”


    裴問禮犀利的眼神掃過被綁著的男人,輕笑道:“真忠誠啊,衛家給了你什麽好處,我給你十倍。”


    家仆扭過頭去,嫌他話難聽。


    “嘖。”裴問禮品茶沁脾,緩緩道,“不說麽?那你先聽我說。錢財去向、用處、替誰辦事……驛站掌櫃全然招出。”


    家仆不可置信,大喊道:“你騙我!他絕不可能說出來,你在詐我!”


    他接過獄吏給的文書,語調緩慢地念:“錢財去往江南水州的當鋪、錢行,你們拿朝廷的錢財放子錢,壓榨坑騙百姓的錢財。”


    “姓王的你怎麽能……”家仆氣到紅臉,在木架上掙紮起來,終是垂下頭,苦澀地釋然笑道:“他真的說出來了!”


    “一定是你們嚴刑逼供!”他吼叫著,在做最後無謂的掙紮。


    裴問禮對他的大吼大叫淡然置之,等他喊累了,厲色道:“嚴刑逼供?我需要嚴刑逼供嗎?你覺著,聖上想聽的是證據,還是結果。”


    “昏君!昏君啊!”


    “你再喊下去,你隻會連累你們主子。”


    茶也喝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蔑視他:“最好,別讓我查出你們是在幫裕王辦事。”


    聞聲,家仆安靜得如死寂般,裴問禮查得比他們想的還深。


    “衛家侍郎,交由上頭的人處理。”


    西風拂過翠簾,高樓之上,一旁奴婢斟滿兩杯葡萄酒,酒色純正。


    “就是這樣。”


    裴問禮把在牢獄的事告訴麵前這個穿著錦繡華衣的女人,兩人眉眼有些相似,氣質卻儼然不同。一個雍容華貴,一個清淡如水。


    華衣女人舉起夜光杯,望著窗外,透過宮牆,日出於八街九陌,軟紅十丈。


    “裕王的人麽?”華衣女人紅唇沾酒,目光放遠,“這件事陛下知曉嗎?”


    裴問禮不著痕跡道:“隻是推測,聖上日理萬機,這種沒依據的小事就不必叨擾聖上了。”


    “不愧是本宮的好侄兒。”華衣女人笑容滿麵,“說回來,若不是封家軍回京,陛下賞賜,都不知道國庫竟少如此多的錢財。想來,還多虧封家。”


    封家。


    裴問禮瞬間想起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悄然發怔。


    “裕王遠在天邊,手伸這麽長。正好借此除掉他在京的勢力。”華衣女人滿意地笑,“就算除不幹淨,也夠他吃一壺的。”


    “殺雞儆猴,先除裕王,剩下幾個藩王,量他們敢造次不成?”華衣女人說完,看他有點心神恍惚,出聲提醒,“近來陛下猜忌愈重,再看重你也不會給你升官。”


    “裴家的人不能沒有野心。”


    裴問禮一口喝完最後一點葡萄酒,起身要走。


    “你要去尋封家小子嗎?”


    裴問禮腳步一頓。


    “他在校場和別人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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