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怡秉承著,該聽爸爸話的時候就要聽的原則,還真就送出去好遠。


    這也得益於曹震自打出陳家以後,仍然停留在略微失神的狀態裏,


    等到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腳丫子都踩老半天油門兒了,旁邊還坐著陳文怡,眨巴著那雙瞅著賊不諳世事的眼眸。


    曹震太陽穴狂跳,立刻踩下刹車。


    腦子一抽風,直接問了個特愚蠢的問題,“啥時候上來的?”


    陳文怡很認真的回答:“早就上來了。”


    “... ...”曹震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是個傻逼,不忍抹次把臉。


    這附近地廣人稀,僻靜的很。


    除了兩側高大森然,葉子幾乎掉光的枯槁樹木,就是冬日被凍到發灰的地麵。


    曹震目光順著前窗飄忽一會兒,聲音微微沙啞地問了一句:“你介意我抽根煙麽?”


    “你要是嫌嗆我就出去,不嫌,我就把車窗撂下來。”


    陳文怡彎著眼睛笑,像個狂熱的小花癡。


    曹震側眸瞅瞅她,也忍不住牽了牽唇。


    他掏出單手掏出煙盒遞給陳文怡,“幫我拿一下。”


    陳文怡乖乖接過。


    陳世昌倒不是不抽煙,隻是很少。


    而且跟曹震還有姚海棠不同,陳世昌抽的基本都是進口香煙。


    陳文怡對曹震的煙盒產生幾分新奇,忍不住掀開想看看。


    “誒誒誒?做啥?”曹震才脫了夾克,就瞅見這一幕。


    好家夥,差點倆眼一黑。


    他板著臉,派出所所長教育人的口吻又湧上,飛速搖下車窗搶過煙盒,又將夾克順手搭在陳文怡瘦小的肩膀頭。


    “蓋上。”他皺眉,叼出根煙點上,把煙盒往前一扔。


    “噠”地一聲,打中前擋風玻璃。


    陳文藝竊笑,“你真不講理,曹所長。分明是你剛才讓我幫你拿煙的。”


    曹震麵不改色心不跳,“我就是讓你拿一下,沒說叫你研究吧?”


    “研究研究沒準兒你就得試試。”


    “別跟你海棠姐學嗷。”


    “我心胸可比鐵哥狹窄多了。”


    “打小兒就矯情。”


    陳文怡很快回:“我也沒有海棠姐厲害。”


    “我不想做啥大事,就想談戀愛結婚,再生幾個小寶寶。”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


    “... ...”曹震突然不接話了。


    但他頭一回沒有躲閃,反而正視她。


    神色正經又嚴肅,就跟要談啥公事似的。


    給陳文怡瞅得臉紅心跳。


    “... ...你,你別這麽看我。”陳文怡垂眸,羞澀捂臉,“你這麽看我我也隻能往不正經的地方想,真的。”


    曹震翻個白眼,“不是小孩兒。”


    “你這個性能不能跟你這形象稍微匹配著點兒呢。”


    陳文怡透過手指縫,大膽又率真地反問,“你不喜歡嗎。”


    曹震下意識要張嘴反駁。


    然後飛速閉上嘴。


    他難耐闔眸,眼皮子噔噔狂跳。


    陳文怡也不催他。


    她知道自己已經距離成功很近很近了。


    終於,在她透過縫隙仍然炙熱難掩的視線中,曹震挫敗般歎氣:“喜歡。”


    他像是把這倆字兒糅雜著喟歎說出來,說完,唰拉一下睜開眼。


    “喜歡。”


    他又重複一遍,這回說出來的時候,感覺胸口更加開闊幾分。


    像是之前一直堵著,一直擰巴著的地方突然通了。


    甚至挑眉問她:“咋,有意見?”


    “... ...”陳文怡小臉兒頓時燒起,滾燙燙的。


    她顫顫巍巍地撒開手,盯著他咽咽口水,“沒有意見... ...”


    “但你突然這麽主動,會讓我容易衝動。”


    “... ...”曹震驀地哽住片刻。


    他見她幹淨純粹的眼眸靈動又閃爍,像是在盡力按捺著啥,竟鬼使神差的產生一種賊跌份兒、賊沒麵子的感覺。


    不是。


    他一大老爺們兒,雖說也沒搞過對象。


    但至少看過的豬跑也得比這小丫頭片子多吧?


    咋就感覺倆人的角色一直是掉個兒的,還衝動。


    衝動個鳥屎。


    他倒是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夠被動的。


    陳文怡不知道的是,曹震從前自詡他在她麵前是個成熟的大人,他倆幾乎像是差著輩分兒似的,所以就算語氣態度不好,擱她跟前還是保持著“大人”的體麵。


    可實際,他平時是個特油嘴滑舌,很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兒。


    甚至有時候審人的時候還能笑麽嗬嗬兒的。


    雖然那並不啥好笑吧,笑得罪犯雞皮疙瘩掉一地,汗毛都得全豎起來。


    所以就在曹震心裏已經把陳文怡的角色換了以後,他突然就尋思明白了。


    說歸說鬧歸鬧,老爺們兒該幹的事兒絕對不能叫娘們兒搶了。


    就算是個十八歲的娘們兒,那也是個小娘們兒。


    像話麽?


    想通這件事,曹震忽然笑了兩聲,手裏的煙隻點燃,還沒來及抽上幾口就順窗戶扔出去了。


    他又問她:“嫌嗆麽。”


    同時在昏暗的車廂中解開安全帶湊近。


    這輛破舊的車被帶著隱約晃悠兩下,陳文怡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


    她看著曹震那張笑得有些痞氣的臉,忽然就慌了。


    畢竟她在最近才恍然察覺,自己之前談的戀愛真的好像小孩子玩玩鬧鬧。


    倒並不是她沒真心喜歡對方,隻是那個喜歡真沒考慮的那麽深。


    而,而且她從來都沒因為任何人,產生過那種想做個壞女孩,不聽爸爸話的衝動。


    可對曹震不一樣。


    她有好多好多衝動,但這些衝動又都沒有實踐過。


    跟曹震,她覺得或許永遠都沒有可能實踐。


    在之前,她也沒跟別人實踐過。


    所,所以應該怎麽辦?


    應應... ...應該閉眼嗎?


    可她不想閉怎麽辦,她想看他親她是什麽樣子。


    陳文怡亂七八糟的尋思著,小小的腦瓜很快就成了一鍋粥。


    白皙的小臉兒也逐漸紅到幾近滴血。


    最終,她終於抵擋不住緊張和無措,在他幾乎貼到她眼前的時候驟然闔眸。


    細密的粟色眼睫劇烈顫抖。


    曹震無比愉悅地笑了,像是終於找回了一個“成熟穩重”的老爺們兒,應該有的氣勢和體麵。


    他耷拉著眼皮,不厚不薄的唇揚起,照著陳文怡滲出汗水的腦門兒上就親了一口。


    陳文怡試探著撩開眸,裏麵濕乎乎的,透著迷茫和無措。


    她眼圈發紅,因為激動又因為羞澀。


    “嘿,姚老板給你取那名兒還真挺合適啊。”曹震失笑,捏捏她臉,“真有點兒像小白兔。”


    “... ...你,你你你。”陳文怡結巴,“你是,結束了嘛?”


    “就這樣??”


    曹震一愣。


    強忍笑意道:“嗯,就先這樣兒。”


    “... ...”陳文怡不滿,鼓鼓腮幫子。


    曹震挑眉,“謔,小兔兒生氣了。”


    陳文怡憤然張嘴——


    曹震冷不丁地把她摁懷裏了。


    幾乎像是把她從副駕駛提溜到懷裏,輕輕鬆鬆的。


    陳文怡在慌亂中隻感覺到他隔著襯衣很結實的手臂。


    明明平時看著很瘦,卻無比有力。


    ... ...她猜到過的。


    他隻是看著不那麽強壯。


    但有著那樣的過往,他怎麽會不強壯呢。


    他也是被千錘百煉過的軍人。


    “小孩兒。”曹震在她耳邊笑,“別不樂意。”


    “我不都跟你說了,我這人矯情還擰巴兒麽。”


    “沒法子一下就徹底不把你當小孩兒了。”


    陳文怡整個身子都是麻的,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變得模糊,隻剩下他意外輕柔,很是耐心的聲音。


    “你特小的時候我就看過你照片兒了。”


    “我現在一想這個就覺得... ...自己好像有點兒不是東西。”


    “所以咱都等等,都適應適應。”


    曹震指節修長卻並不單薄的掌心摸摸陳文怡的後腦勺兒,沙啞著嗓子說:“你適應適應我,我也適應適應你。”


    “在談戀愛這事兒上我也沒經驗。”


    “不知道啥是好啥是不好。”


    “但我知道你爸是老信我,才把你交給我的。”


    “我不能辜負他。”


    陳文怡逐漸平複下心情,攥住他透著風塵氣的襯衣領口。


    對著他若隱若現,平直又明晰的鎖骨,悄悄舔了舔嘴,“嗯。”


    她耳後滾燙,卻難以壓抑心頭火熱的躁動。


    像是在初春時節,含苞待放翹首以盼的甜杏。


    可她又想起了姚海棠的話。


    接著,重新想起自己的那些過往。


    悄悄閉上眼,想:她和他都不懂。


    但已經開始懂了吧。


    她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歡他了,可他們現在才在一起。


    她把自己交給他需要勇氣,他接納她也需要的。


    她這次不是想玩玩鬧鬧的。


    陳文怡知道,假如她和曹震真的因為什麽分手的話,


    她絕對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哭一哭就能立刻走出來了。


    所以她要等自己真的確定,他也真的確定。


    確定他們想要跟彼此共度一生,過平凡又幸福的日子才行。


    他不想辜負爸爸對他的信任,她不想輕視他的嚴謹又認真。


    陳文怡更深地紮進曹震的懷裏,他還在摸她的頭。


    她又看了看他的鎖骨。


    “... ...”陳文怡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也很擰巴啊。


    她快哭出來似的,忍不住支吾著發問:“那,那到底要等多久呀?”


    “為什麽我感覺好像確實沒多久,但又好像已經很久了呢??”


    曹震身軀一顫,笑得直哆嗦。


    過了好半天才說:“嗯... ...”


    “看陳文怡小朋友的表現吧。”


    “要是聽話,我就快點兒。”


    “不聽話... ...”


    陳文怡啊地一聲摟緊他,搶著作答:“我聽話我聽話。”


    “我聽曹所長的話。”


    曹震嘴角都要翹天上去了,那點不值錢的大男子主義被深深滿足。


    隨後賊臭屁地應了一聲,微微頷首道:“行,挺好。”


    “今兒先給你打十分兒。”


    “啥時候考滿分兒了,曹所長就獎勵你嗷。”


    陳文怡都快被吊瘋了,通紅著眼在他胸口來回來去地蹭,接連嗯嗯好幾聲。


    給曹震蹭得心底也開始微妙起來。


    他立馬推開她,清清嗓子,拚命壓下嘴角,


    不太自然地用佯裝正經的口氣命令:“安全帶係上。”


    “剛不給你十分兒了?”


    “先獎勵這十分兒的。”


    “帶你吃個夜宵,完了給你送回來。”


    “夾克披好。”


    陳文怡太容易被滿足了,跟小雞啄米一樣瘋狂點頭,乖巧又認真地係上安全帶。


    “我係好了,曹所長。”


    “那我可不可以請求去吃小餛飩?”


    曹震眉一挑,挺起胸膛把住方向盤,“那必須啊。”


    “說好是獎勵麽,得小孩兒自己挑。”


    “坐穩,這車晃。”


    他踩下油門,心裏默默添上一句:明年吧。


    明年咋也得換輛車了。


    帶小孩兒的車麽,


    可得穩當點兒。


    要不煙也戒了吧,能省點是點唄。


    童養媳也是媳啊... ...娶媳婦兒指定得花錢。


    車也得換,房也得買。


    誒對。


    曹震忽然眼一亮。


    好家夥,差不點兒把這事兒忘了。


    他還有場外援助呢啊!


    思及此處,他又挺挺肩膀,睨向身側,“誒,小孩兒。”


    “再給你附贈個獎勵唄。”


    “過幾天帶你... ...去我爸媽家玩兒啊?”


    “我媽做飯可好吃了嗷,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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