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騁進村以後就聽他王叔兒的話,順著大道走,雖然他覺得沒人敢欺負他,但也僅限於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娃子、或者是再年長他一些的大娃子。


    要是真有壞人想害他就不行了。


    因為盡管他比大多數的同齡人都要壯實些,他仍然是一個隻能吃小娃子冰棍兒的小朋友。


    遲騁想著想著,突然覺得有點心累。


    他又從兜兒裏掏出塊高粱飴,歎了口氣扒開糖紙,然後抬起小手準備喂嘴裏。


    須臾,一隻比鐵哥瘦削許多的手猛地橫插進來,咵嚓一下就把高粱飴給搶走了。


    遲騁立時停下腳,淡定又冷靜地仰起小腦瓜兒。


    隻見一位膚色白皙,穿著藍色襯衣的男人笑眯著眼,慢悠悠地嚼著從他手裏奪走的高粱飴,挑了挑眉。


    不說話。


    像是在等他生氣。


    遲騁垂下頭,又從兜兒裏重新掏出塊高粱飴,繼續前行。


    心裏默默道:嗯。他比鐵哥歲數大。


    然後扒開糖紙,順兜兒一掖,把糖往嘴裏一扔。


    “誒,怎麽回事兒,不哭啊你?”劉崢真覺得特有意思,跟遲騁身後頭邊走邊問。


    遲騁頭也不回,稚嫩的童音中卻透出幾分通透,“反正不是我自己個兒買的。”


    “花的不是姚老板的錢。”


    “你要是還想吃我再給你一塊兒。”


    劉崢笑得更深,眼型變得細長,像隻斯文的狐狸。


    他問:“你就敢這麽跟我交底兒?說你媽是姚老板?”


    遲騁專心嚼糖,直到咽下去才回:“我說我媽了嗎,我就隻說了姚老板。”


    劉崢:“... ...”


    遲騁隱約牽起嘴角,“叔兒,你咋對我媽的事兒這麽清楚。”


    “你來找我媽的嗎?”


    劉崢緩了緩才繼續笑道:“不是,我不找你媽。”


    遲騁:“哦。因為我媽不搭理你,不稀罕你麽?”


    劉崢笑意倏而僵住,眼皮子直跳,“... ...你才多大啊,就稀罕不稀罕的。”


    “你爸平時就這麽教你的?”


    遲騁眯起烏漆漆的眸,總結:“你討厭我爸,但稀罕我媽。”


    “你是鐵哥情敵。”


    “... ...你這都跟哪兒學的詞兒?”劉崢徹底無奈,產生了一種想生氣又不能生氣的疲憊感。


    遲騁又掏出塊高粱飴,“跟張姥姥學的,我爸前些日子倒騰來個電視,姥姥們天天看一個... ...”


    遲騁想想,“看一個狗血電視劇。”


    “裏頭好幾個男的都想追求一個女的,張姥姥說他們都是彼此的情敵。”


    遲騁剛說完話,不經意間往前一看,就見一個穿著二股筋背心的男的叼著煙走過來,腦瓜後頭還紮了個小辮子。


    他一眼瞧見對麵這一大一小的組合,當即愣住腳兒,在原地停下了。


    遲騁看了看對麵,又看了看身側,“叔兒,你是來找那個小叔叔的嗎?”


    “... ...”劉崢聽得心裏咯噔一下,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我們倆看著差很多麽?”


    “有那麽明顯嗎... ...”他自言自語似的,也不忍仔細去觀察對麵的林東。


    兩雙眼就這樣齊刷刷地瞅向他。


    把林東都給看毛了。


    他頓時轉身,像是落荒而逃似地往前走,咬牙切齒道:“你丫兒真有病,傻逼一樣。”


    “還舔張老臉跟人姚老板孩子搭茬兒呢。”


    “滾蛋,往後別他娘的說跟我認識。”


    遲騁:“瞅著其實還行,但他看起來比較好懂。”


    “姚老板說了,一般情況下這種人都比較年輕、毛楞。心裏藏不住事兒,有啥都掛臉上。”


    “... ...小孩兒你多少有點兒嚇人了啊。”


    劉副廠自詡從小兒他就是個不同尋常的孩子。


    智商高,能說會道。


    他也見過很多孩子,都沒有自己小時候能說,沒他小時候腦瓜好。


    可沒成想,竟在姚海棠跟遲啞巴兒子這兒找到了一種碰壁般的創傷感。


    走到一個路口,遲騁擺擺手,很禮貌地道別:“拜拜叔兒。”


    劉崢誒了一聲,還是忍不住想逗他。


    他不死心,也不甘心。


    總覺得遲鐵跟她生的娃憑什麽就能讓他一個這麽大歲數兒,又這麽老謀深算有城府的人沒轍了呢。


    劉崢問:“你猜剛才那紮辮子的小叔叔是誰?”


    遲騁頓住,扭臉兒看他。


    劉崢專注地觀察他小臉兒上的反應,笑道:“剛才那小叔叔也是你爸情敵。”


    “... ...”遲騁終於蹙起濃黑的小眉頭。


    劉崢很滿意,作勢就要與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卻聽遲騁說了句:“哦,我知道了。”


    “張姥姥說過,有的人是不打不相識,打著打著就打出感情了。”


    “那叔兒跟那個小辮子叔叔也肯定是打出感情了吧。”


    遲騁扭過身,徑直朝前行。


    直到漸行漸遠時,呆愣在原地的劉副廠恍然聽見遲騁無奈的歎息,“哎,姚老板也真是的。”


    “害人不淺。”


    “還連帶著我都得被半路劫糖。”


    “我以後可得找一個比我媽難看點兒的媳婦兒才行,不然以後我家娃怪可憐的。”


    劉崢聽得那叫一個五味雜陳,最後哭笑不得地搖頭離開,“得。”


    “這指定是親生的。”


    “那小嘴兒死隨他媽,一點兒都不帶饒人的。”


    “說幾句話都能把人噎死。”


    遲騁回到民宿時,問過張鳳霞以後就拎著一大兜零食去回廊找他媽。


    想賣個可憐,看看能不能搏一搏,晚上再叫她給加倆菜。


    沒想剛要拐彎兒,就聽姚海棠特軟特黏糊地笑了一聲,比高粱飴還黏。


    遲騁倏地停下。


    然後麵不改色心不跳地偷偷扒頭去看——


    隻見姚老板整個人都掛在鐵哥身上,倆人麵對麵地坐在長椅上。


    鐵哥垂眸,眉輕抬,嘶啞著嗓子低笑著問:“咋,又想吃冰棍兒?”


    姚老板嗯嗯著揚起白生生的臉兒,被日頭晃著,就跟那老貴的白瓷花瓶一樣透亮、好看。


    雖然上頭沒畫花兒,但她笑得像朵花兒。


    是個啥花兒呢,遲騁想,應該是可紅可紅、可豔可豔的花兒。


    然後他鐵哥就俯下腦瓜,跟姚老板親嘴兒了。


    遲騁很有自知之明地利落轉身,明白後頭的內容他這個歲數兒不應該看。


    他無聲離開,也終是明白:鐵哥的冰棍兒根本不是啥大人吃的冰棍兒。


    他的冰棍兒是姚老板。


    姚老板的冰棍兒也是鐵哥。


    遲騁咧開嘴,笑著想:怪不得他爸瞧不上別的冰棍兒了呢。


    不是因為他不愛吃甜,是因為哪個冰棍兒都比不上他媽甜。


    可遲騁又忍不住開始擔憂。


    鐵哥是瞧不上別的冰棍兒了,可姚老板還總吵吵著吃冰棍兒呢。


    遲騁抿抿小嘴兒,看了一眼手上提著的那兜零嘴兒。


    實在不行... ...就把這零嘴兒給剛才那倆叔兒吧。


    跟他們打個商量,往後也別搶鐵哥的冰棍兒。


    鐵哥都吃不下別的冰棍兒嘞,要是把他冰棍兒搶走他得多可憐啊。


    沒有冰棍兒的人生,簡直是一點兒意思都沒。


    遲騁下定決心,猛然衝出去,路過前台時張鳳霞喊:“誒!你這娃剛回來又做啥去?!”


    遲騁:“找敵人談判!”


    “?!啥?!啥玩意兒?!”


    “啥敵人... ...”張鳳霞大驚,“你要跟人幹仗去?!”


    “為啥幹仗啊誒呀娘誒!”


    遲騁嚷嚷:“我要!”


    “保衛、冰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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